第14章岁暮流沙篇（四）

第14章岁暮流沙篇（四）
　　北风萧萧，夜色黯黯，平铺一地的皑皑的凄雪，在月光的映照下，跳跃着一粒粒银色的晶芒，如钻如玉，灿如星子。而帐内，炭炉火红的烬燃，飘渺出青烟色的瘦影，如细笔勾勒一般，优美而惨淡。
　　案几上平铺着一张军线图纸，李世民凝神注视，同时也在沉思，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孔，多了几分深沉，几分愁涩。由于这段时间，洛阳坚守不战，屡次叫嚣屡次未果，几番下来，士兵们的志气有些低沉，再加上粮草有限，不能久耗，因此军中有人提出强攻，但这样一来，难免会损兵折将，前功尽弃。
　　“怎么啦？一直愁眉苦脸的？”杨琳清手端一碗粥，走至旁侧，由于最近从几位将军口中得知秦王的胃口不好，难以下咽，所以她便来探视一下，希望没出什么大碍。
　　“没什么，都是战场间的事。”盯着图纸的同时，悲哀一叹。
　　“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太担心，来喝完粥。”虽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安慰人的话还是懂的几分。
　　“嗯。”瞅了一眼，似乎还是没什么胃口，“我吃不下，你先放那吧。”
　　吃不下？“那怎么行，你这个主帅要是身体熬垮了，还怎么领导别人？”于是拿出自己的必杀技，温柔一笑，“快点，把它吃了。”
　　“我真的吃不下。”
　　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然后，苦口婆心的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劝解的话，势必一定让他吃完这碗粥。
　　“我还是吃不下。”只要想到洛阳久久难以拿下，他的心底就有个疙瘩，阻塞了想吃的欲望。
　　郁闷的她突然眼珠骨碌一下，笑道，“不如我喂你，这样可行？”话罢，他微愣，但很快脸上浮出不易察觉的纤柔，爽快道，“好啊！”如此美的待遇，叫谁能不动心。
　　而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其实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原本以为他要是再不吃，自己就立即端碗走人，狠狠地饿他一顿。而现在只好捏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李世民面对如此热情的招待，嘴角划过一丝弯度，虽然此粥淡而无味，但心底已是甜腻无比，如一道丝滑的巧克力酿浆，流经身体的各处，每每都是幸福的味道。
　　而此时，尉迟恭大声叫嚷着，“秦王殿下。”掀开帐子，看到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她喂他温馨而甜蜜的画面，顿时愣住，双手赶紧遮住双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莫名地互看一眼，疑惑不解，很快李世民好像意识到什么，笑道，“尉迟将军，到底有何事？”
　　尉迟恭手指微蜷，偷瞟了一眼，只见秦王一本正经地望着自己，而杨琳清神情淡然，端着碗准备离开。似乎刚才的一幕是自己眼花了，看两人的架势，没觉得刚才有什么不妥，倒是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回秦王，。。。”
　　就在他接着往下说时，一道欣愉的声音划破空间，“二哥。。。”李元吉慌慌忙忙地从帐外走进来，刚好杨琳清正准备出去，两人不慎撞到一块，碗勺落地，而她自然也被撞倒在地。
　　性急冲冲的李元吉赶紧扶起她，“你没事吧？”
　　她抬眸，微笑道，“没事。”很快起身，收拾一下碗勺，便已离开。而他微愣，指间还残留一丝余香，仿佛刚才的一幕形同虚幻，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秀美如云的女子，渐渐地，潜在心底那一刹那的念想，不断地荡漾。。。。。
　　“四弟。。。”李世民叫了半天，他才惊愕地反应过来，“噢，二哥。”
　　“你怎么会来？”
　　“。。。。父皇听说你久攻洛阳不下，特派我、屈突通、还有宇文士及前来支援你。”
　　李世民郑重地点头，为军中又增添几员大将而欣喜，“好，军中有你们相助，洛阳城必定指日可下。”不料几日后，他得到消息，得知王世充现在粮草匮乏，民心不稳，所以就决定一个计策，就是围困洛阳，不战而胜。
　　而这一段时光，杨琳清在军中也无事可做，尤其大家都各忙各的，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就她一个挺悠闲自在的，有些不好意思整日白吃白住，于是就索性帮大家缝补衣裳，也算是自食其力。
　　就在独自一人在帐内，正拿着李世民的衣裳拎起来，看一看有什么破洞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搂着她，温热的气息吹打在她的颈间，丝丝柔柔，很是别扭，“世民，你别这样。”
　　谁知他完全没有当回事，继续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啄她的发丝，耳根。杨琳清猛然挣脱，回眸，微愣，“齐王殿下。”
　　“怎么，杨姑娘把我当成我二哥了。”轻悠一笑。
　　她敛去惊讶的神色，恭敬道，“不知齐王殿下，有何事找琳清？”
　　“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太过乏味，想和杨姑娘聊聊天。”他随意而坐，摆出一个高傲的姿态。
　　“琳清还有很多事要忙，恐怕难以陪齐王殿下说话。”似乎她不是很喜欢他，于是不加理会地又继续缝补。
　　李元吉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受不了她这样的轻视，于是一下子夺去她手中的衣裳，扔至一旁，将其压至身下，双手扣住她的手腕，使其不能动弹。
　　“齐王，你放开我。”
　　他阴险一笑，“放开你？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喊，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他觉得好笑，双眼扫过她的全身，嘴角一弯，“这个天下很快就是我们李家的天下，所有的子民也是我们李家的子民，至于你，也是我们李家的女人。”
　　“你。。。。我可是秦王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她挣扎几下，惶恐力度太小。
　　“我二哥是我二哥，你是你，你跟我有关系吗？本王今天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话罢，就俯身而下。
　　“不要啊！”她奋力挣脱，谁知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唇，不让其发音。
　　此时，面色温和的李世民欣喜地正向她的帐篷而来，忽然细微的呻吟音节从里面传来，脸色刷一下骤变，手指紧握，掀开帐子，触目之处竟是李元吉吻着她的唇瓣，手指卡住喉咙，逼其就范。
　　李世民愤懑地把他拎到一边，一拳挥去。
　　“二哥，你。。。。”他捂住青紫的脸颊，恼怒不已，“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他轻哼一声，“打你？我何止要打你，我还要替父皇母后好好教训你。。。。。你在家胡闹也就算了，居然在军营对。。。。”瞅了一下她，郁结万分，“你跟我滚。”
　　“滚？好，我滚。”李元吉气冲冲地离开。似乎在他的印象中，从未见过二哥如此恼怒，就算以前自己无论做错什么，二哥都未曾叫自己滚，如今他却。。。。不禁忿然。
　　李世民知道他这个四弟从小顽劣，而且每一次犯错，父皇母后就袒护，才养成这种恣意妄为的性格。胸口压制的怒火再看到她才平静下来，心疼道，“你没事吧？”顺势把一件衣裳披在她的肩上。
　　她裹着衣裳，惶恐地萎缩一起，低头轻声地哭泣，李世民见她手腕留下紧抓的红痕，以及脖颈猩红的抓痕，心底不断自责，“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没有好好地保护你。”
　　突然，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委屈地趴在他的怀中哭泣。。。。过了很久，他轻抚过红痕，“还疼吗？”见她不语，心里也明白，“我跟你上药。”
　　她敛了敛神色，轻嗯一声。
　　于是他温柔一笑，便去拿药瓶，就在转身之际，“啊”她只觉心口绞痛，阵阵嗜咬的苦楚如汹涌的潮汐，一涨一歇，断断续续，好像盘绕的野藤顺着经络的纹路，连绵，牵扯，以至于脸色惨白无血，额头冒出细汗。
　　他立即扶着她，“你怎么啦？”
　　“好痛，好痛呀。。。”纤长的手指紧抓胸口的衣衫，几乎就要揉碎，疼痛之感使其不禁流泪，最后晕厥而去。
　　“军医，军医。。。”他大声地嘶叫道。
　　半会，营帐内诡异而压抑的沉默，渐渐地漫延。。。。
　　李世民半搂着她，如捧在心怀的珍珠，不敢松懈半分，焦急道，“她怎么样？”
　　“杨姑娘她。。。她可能不行了。”
　　“什么？”
　　“。。。。以杨姑娘现在的情况，世间唯恐只有一人可救。”军师徐世绩无奈说道。
　　“是谁？”
　　“此人经常云游，居无定所，恐怕难以寻觅。”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找到他。”李世民坚定地说道。
　　“神医华清。”
　　神医华清？！他也早听说过此人的医术的确高超，并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于是命令道，“秦将军听命，本王命你领一千名人马，去寻找此人，如若未果，军法处置。”
　　秦琼微愣一下，但还是领命离开。
　　“秦王，这样。。。”
　　李世民挥手，示意不要再说，瞥到连昏迷都愁眉紧锁的她，猜想一定在承受很大的痛苦。“她绝对不可以死。。。。她是我一生瞭望的凤凰。”
　　徐世绩本想劝导，因为秦将军是营地的中流砥柱，如若把他调走，恐怕敌人知道。。。。实在不妥，但看到秦王如此深情，不好再多说什么。
　　“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告诉她关于病情的事仪，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
　　“是。”众人恭敬遵守。
　　李世民微抿着唇瓣，脉脉的光线透着一丝水泽，“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