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师父爱跳窗

第二章　师父爱跳窗
　　 窗台上的人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听着很是耳熟，霜晚一时却没想起是谁，只忙弯腰拾起火折子。
　　 屋内恢复光明的时候，那人也从窗头进了屋子，霜晚这才看清他的脸。
　　 是师父，他今夜仍旧穿着一身玄衣，长发只随意地束在脑后，一张年轻的脸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看起来纯良无害。乍一看，师父除了相貌出众外便没什么特别，就像一个江湖侠客，普普通通，可即便是他徒弟，霜晚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深。
　　 看着师父今夜的打扮，霜晚恍惚间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在沉宫内，当时霜晚十三岁。那天已是深夜，她熄了灯，趴在锦璃宫寝殿的窗口看月亮。片刻，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人，玄衣黑发，因月光暗淡，肤色并看不真切，只那双眼眸在月色下异常明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陷进去。他坐在窗前那一株冬腊梅上冲着她笑得无比妖媚，霜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已开口道：“长安，做我徒弟可好？”
　　 长安是她的封号，取一世长安之意。虽然霜晚并不诧异他会认识自己，但她素来不喜欢除父母兄姐之外的人唤她封号，于是霜晚皱眉道：“我有名字的，我叫林霜晚。”
　　 “长安。”那人执意不改口，依旧是微笑着的模样：“做我徒弟吧，好处多多哦！”
　　 霜晚又重复了几次，可慕容舟依旧老样子，无奈她只得放弃：“你想怎样？”
　　 “想让你做我徒弟啊，我已经说过了。”
　　 “你擅长什么？”
　　 “什么都会。”
　　 霜晚嗤之以鼻：“那我跟着你能学到什么？”
　　 “你想学什么呢？”那人笑盈盈地看着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神秘而温柔，霜晚突然来了兴致：“我不要学武功，但我要学一门绝技，这天下除了你就只有我会的绝技，最好是只有我会。前提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让任何人都伤不了我。”
　　 那人略思付了一下，笑着点头：“可以。”
　　 霜晚双眼一亮。那人又继续说：“但这学这门功夫前，你得先学会吹箫，我会给你一本曲谱，照着上面的曲子练习，等你把上头的曲子全都学会后，我再给你一支箫，这支箫可不普通。”
　　 还要学吹箫？霜晚略一诧异，但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风，遂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你要向我行拜师礼。”
　　 霜晚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既要学我的东西，不先行拜师礼怎么行呢？”男人说的理直气壮。
　　 霜晚皱了皱眉。
　　 她林霜晚长这么大，除了父王母妃以及沉国历代国君的牌位外，从未跪过谁，即便是王祖母她也只需行屈膝礼。现下要她跪拜一个刚见面的人，一时有些为难。
　　 面前的人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让你跪拜别人很难。但我的规矩就是这样，就算你是皇帝，想要从我这里学走什么，也得给我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礼，别想妄图占便宜。”
　　 霜晚被他话语里的森然冷意吓得瑟缩了一下，忙不迭一步步行了拜师礼，礼成，慕容舟伸手轻轻扶起她，声音又带上了笑意：“长安，你记住，为师名唤慕容舟，世间能与我抗衡的人……”他顿了一下，“没有。”
　　 “师父很厉害吗？”
　　 “那是自然……”
　　 “那师父什么时候能教我那门术法？”
　　 慕容舟拿出一本曲谱递给霜晚：“每支曲子有什么用我都有在上头标记注明，其他的你可以不学，但是无论如何，最后一部曲子你一定要学会，这样才能收获你想要的效果。方才说了，等你学会之后，我会给你一支玉箫，只有用那玉箫吹奏，才能起到那些曲子的作用。”
　　 霜晚恭敬地接过那本曲谱，应了一声。
　　 …………
　　 从回忆中醒过来时，发现不知何时，慕容舟已走到她面前坐下，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霜晚为他倒了一杯冷茶，也坐了下来。
　　 除了拜师那一晚，之后每次与慕容舟见面她都没怎么在意师徒礼节，慕容舟也从不在意，他们之间相处反而更像老友而不像师徒。
　　 慕容舟接过，慢慢品着，霜晚也不知道他刚才是否看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尴尬，于是率先开口道：“师父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啊？”听起来慕容舟有点不悦。
　　 霜晚轻咳了一下，匆忙解释：“不是不是……只是师父，你太不会挑时间来了。”
　　 慕容舟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半点尴尬的样子也无：“小长安可是在指我来的时候你正在洗澡的事情吗？”
　　 师父你也太……厚脸皮了吧？霜晚脸一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你放心就是。”
　　 “哦。”霜晚应了一声，“可是师父，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方才在洗澡？”
　　 慕容舟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她一眼，指指屏风后的浴桶。
　　 霜晚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觉得自己很白痴……
　　 慕容舟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箫来，这时，一阵风拂过，吹熄了火光本就颤巍巍的蜡烛，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那支玉箫上。
　　 那玉箫通体流彩，又似月光皎洁，在黑夜里散发着莹莹微光，做过工精美，上面雕刻着什么族群的图腾，看着……好像是一条龙？
　　 霜晚定定地看着桌上的玉箫，一时竟忘了点灯，恍惚间慕容舟似乎在身边说着什么。
　　 回过神来时，慕容舟正对她说：“当初不是说要给你一支玉箫吗？如今你出门在外，总该有件物事防身。你王兄派的那些影卫压根就没什么用，对付普通的习武人士倒是绰绰有余，但是若想对持有奇物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对了，小长安，那些曲子可记熟了吗？”
　　 “记熟了。”霜晚点头，心下有些惊讶，王兄给的影卫可谓是佼佼者了，现在在慕容舟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这片大陆上能人异士是不少，也不是只有人类这一个族群，人类不是最弱的，但也不是最强的，受欺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霜晚看着慕容舟的眉眼，暗自想：师父……会不会不是人类呢？
　　 “这便好。”慕容舟点头，又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霜晚方才光顾着和慕容舟说话，没什么感觉，现下放松下来，便觉腹中饥饿。可桌上的糕点已经被慕容舟风卷残云般吃完，虽只有小小一碟，但霜晚也忍不住对自家师父吃东西的速度敬佩万分。
　　 慕容舟吃完后咂吧了几下嘴，特欠揍的说了句：“这家店的东西真难吃。”
　　 难吃他还吃光干什么？好歹给她留几块啊！她还没吃呢！
　　 霜晚默默地起身，打开房门，想去叫店小二送几盘糕点上来，可此时驿馆内的灯已经熄了，里间竟一个人也没有。
　　 约莫是都歇息了吧……霜晚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默默地走回桌前，无精打彩地趴在桌子上。
　　 饿肚子的感觉真不好啊……
　　 “饿了？”慕容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霜晚无力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回答。
　　 “唔，你等着。”一阵微风拂过，霜晚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慕容舟跳出窗外的身影。
　　 师父啊，虽然你很神秘，但你也不用那么爱走窗户吧？做跳窗专业户很有意思吗？
　　 霜晚盯着窗口看了会儿，没见师父回来，便又闭上眼睛，一时有些昏昏沉沉，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长安？长安！醒醒！”恍惚间听到师父叫她，霜晚睁开眼，看到桌上放着几碟小菜，一碗白米饭。慕容舟今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怎么睡着了？喏，你不是饿了吗？快乘热吃点，为师方才去福满楼买的。”
　　 一股暖流从心上流过，霜晚软软的应了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嗯，很好吃，安州福满楼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比之王宫御厨做的也是不分上下，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福满楼的要美味一些。
　　 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师父正笑得一脸温柔地看着她，一张本就生得极好看的脸再配上这样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沉醉于这份温柔中。霜晚一愣，停了手中的动作。
　　 慕容舟见霜晚看过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面色淡淡：“小长安，你是不是捡回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霜晚想了一下：“师父可是指我救回来的那个男子？”
　　 “你可知他是谁吗？”
　　 霜晚摇摇头：“不知。”
　　 慕容舟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霜晚，喃喃道：“不知道，这样也好。”半晌，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似是在说服谁一般重复了一句：“这样也好。”
　　 霜晚对慕容舟这样的表现感到不解，正欲开口询问，慕容舟却突然换了话题：“小长安，你可知那苏子莫是谁？”
　　 霜晚对慕容舟突然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苏子莫就是苏子莫啊，不过看他的衣着发式，应该是楚国的王公贵族。”
　　 慕容舟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霜晚：“长安，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子莫便是那楚国端靖王的字吗？”
　　 霜晚一愣：“什么？”
　　 “为师是说，苏子莫就是楚国端靖王。”
　　 “这样说来……苏子莫就是苏恒？”
　　 慕容舟缓缓点了点头，唇边犹带笑意，一脸随意散漫的模样，目光透过霜晚，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若苏子莫便是苏恒，那他来我沉国做什么？”
　　 “不知道。”慕容舟摇摇头，“但你万事一定小心，苏恒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嗯。”霜晚早已无心再吃下去，便放了碗筷，一时间心烦意乱，毫无头绪。
　　 慕容舟看了看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起身：“天快亮了，为师不能久留，得走了！长安？”
　　 “啊？”霜晚回过神，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舟叹了口气，摸摸霜晚的头：“好生照顾自己，另外……”
　　 他说道这里突然停下，又收了原先要说的话改口道：“没什么，师父走了。”
　　 霜晚点头，目送着慕容舟翻身跳出窗外，消失在有薄雾弥漫的晨光中，离去的身影带起一阵风，有些微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