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喜欢他

第七十七章　我喜欢他
　　  她蓦然抬手，指尖触到面具冰凉的温度……
　　  她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她又抬头，毫不闪躲地看向王座之上的楚王，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道:“我喜欢他。苏恒，我喜欢他。”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清楚。
　　  不需要其他的理由。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楚王唇角笑意更深，而祁傲丰先是瞪大了双眼，又很快释然。
　　  其实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会被苏恒的言语所伤？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会因他说苏恒有难，而毫不犹豫的答应与他一同回来？不顾马不停蹄，千里奔波的劳累？
　　  她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喜欢？
　　  楚王含笑看着霜晚:“世间多少痴儿怨女，哪一个不是执念太深，放不下而终究天各一方？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你的喜欢，也许终究只是一场空谈，你的一厢情愿。不会有什么结果。”
　　  霜晚没有答话，只站在那里，兀自沉默着。
　　  一场空谈？一厢情愿？
　　  楚王又道:“苏恒现有谋反的嫌疑，被孤关在修正殿中，除非他能证明他是清白的，否则决不轻饶！”
　　  不光霜晚瞬间紧张起来，就连祁傲丰都撇开刚才那随意散漫的态度，端端正正地立着。
　　  不过二者原因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祁傲丰只是觉得楚王演的很到位，他的面上甚至带了薄怒，连他都差点相信苏恒真的谋反了……
　　  反观霜晚，只见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犹如寒冰带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的意味。就像盛怒中的刺猬，将身上所有伤人的刺都竖了起来。
　　  祁傲丰一惊，看向楚王，却见对方也是目现惊愕。仓皇之下两人对完一眼，不知所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会将霜晚激怒至此……
　　  苏恒啊苏恒，你千算万算，不知是否算到了这一步？是否算到了林霜晚知道你的处境后的反应？
　　  祁傲丰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恐惧。
　　  尔后，在大殿上瞬间沉寂下来的时候，霜晚阴沉着声音对楚王道:“我要见他。”
　　  楚王沉默良久。
　　  让她见？还是不让她见？
　　  阿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如今这样暴怒，若是让她知道真相，你们之间，还可以挽回吗？
　　  阿恒，千万，千万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王兄看得出来，她爱你，很爱很爱你。为了你她几乎可以付出一切。
　　  这样好的女子，你千万不要辜负，千万不要伤害……
　　  所以，绝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王兄会尽力配合你，演好这场戏。将这个谎言尽可能圆满地代过，不让她察觉。
　　  王兄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莫要像王兄一样，等到失去了，才来悔不当初……
　　  这样好的女子，世间不可多得……
　　  她，独一，无二。
　　  楚王幽幽地叹了口气，终是点头答应。
　　  祁傲丰便带着霜晚往修正殿去。
　　  一路上霜晚一直沉默着，祁傲丰也无心开口说话。当然，他也不敢开口说话。毕竟自己也是帮凶，而且他的任务也快完成了，还是少说话的好。
　　  霜晚只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一面期待，一面又害怕与苏恒相见。
　　  真可笑，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要见他的，到头来最害怕的，反倒也是她。
　　  恍惚间见祁傲丰停了下来，对她道:“到了。”
　　  霜晚抬头，目光闪了闪。
　　  触目所及是满园的桃李春色，偶有几棵高大的树，枝叶繁茂。
　　  霜晚隐在一丛灌木后，那灌木也是长势甚好，却打着几个无精打采的花骨朵儿，高度刚好可以遮住她。
　　  灌木旁是一片小是一小片的修竹，观赏用，竹下还调皮地冒出了几个笋芽。
　　  左侧还有一汪清池，假山环绕，水声潺潺。怪石嶙峋，青松翠竹，颇有几分诗意。
　　  说是修正殿，却也只比常有人居住的寝殿差了一些而已。
　　  倒让她想起自己的锦璃宫来。
　　  到底是王宫，是举国上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所以修正殿也是风景甚好。
　　  霜晚隐身灌木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苏恒的情况。
　　  她的目光穿过姹紫嫣红，落在他身上。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广袖窄腰，显得他有些消瘦。他斜靠在窗边，闭着眼。细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生出几分朦胧飘忽的感觉，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霜晚在灌木后静静地看着苏恒，泪水无声的滑落。
　　  他总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能悠然自得。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为什么，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哭的，却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泪了？
　　  他苏恒有什么好？让她牵肠挂肚这么久还是放不下？
　　  为什么……她还想要不顾一切地走到他身边去，抱一抱他？
　　  苏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朝她这边望过来。目光锐利，好像要把霜晚牢牢勾住，拉到他的面前去。霜晚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只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苏恒的视线。
　　  好在，苏恒的目光只在这边停留了一瞬，然后他便转身进了屋内。
　　  但是霜晚没有看到，在苏恒转身的那一刹那，自他嘴角中缓缓溢出来的，淡淡的笑容。
　　  一切都已布好，这场局，只差她再迈出最后一步……
　　  苏恒进了屋，霜晚便走了出来。四下里看看，哪还有祁傲丰的声影。想来在方才她出神时就走了。
　　  霜晚盯着苏恒方才待的窗口，目光有些迷离。
　　  她一时感慨，竟为察觉到身后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直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你……你是谁？”
　　  霜晚猛然一惊，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穿着宫女服饰，手中拖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饭菜。虽不算丰盛，但四菜一汤一应俱全，而且她臂上还挂着一个食盒，里面或许还有点心。
　　  霜晚对那个宫娥微微一笑。
　　  而那宫娥在见到霜晚的脸的那一刻，便瞪大了双眼，眼泪似乎还含了泪。声音颤抖:“姑……姑娘？”
　　  霜晚点了点头。
　　  “姑娘？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那宫娥自然便是悦云，苏恒住进修正殿后，她便被楚王派来服侍。
　　  霜晚看她双手颤抖，几乎要拿不住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她从她手上接过托盘，又拿过食盒，一边道:“只是想回来，便回来了。这些东西给我，我送进去就好。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悦云点点头，又疑惑道:“姑娘，你是怎么进宫的？”
　　  霜晚回过头，朝她莞尔一笑，说:“这天下，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还没有，能拦得住她的脚步的地方。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美好如神坻。
　　  悦云惊异于霜晚这一瞬间焕发的容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霜晚便转身朝前走去。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无论如何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是逃不掉的。
　　  霜晚咬咬牙，叩响了苏恒的房门。
　　  须臾，只听得他的声音自里面传来，有些清冷:“门没锁，进来吧。”
　　  待她推门进去，又听得苏恒道:“饭菜放在桌上便出去吧，我自会去吃。”
　　  霜晚把饭菜放在外室的桌子上摆好，没答话，只是近乎出神地看着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的身影。
　　  真奇怪，她本以为自己会哭的。可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就好像他和她一直都是这样，好好的，从未变过。
　　  她迈开步伐，轻轻的往内室走去，而苏恒因久未听到听到关门声，心下疑惑，不由得回头，朝身后——霜晚所在的地方看去。
　　  下一刻，霜晚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迅速闪现出惊讶来，欢喜，害怕，怀疑，不安……许多情绪自那双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眼里，一闪而过。只见他迅速起身，禁不住向前几步，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可那只手又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尴尬又可笑。
　　  “阿……晚？”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霜晚点头。
　　  他的眼里映着她的样子，她亦然。他的样子与她离开前的并无太大差异，还是一样的丰神俊朗。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中温和的柔光没有变，嘴角习惯性弯曲的弧度也没有变……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霜晚未有表情，心中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这让苏恒有些意外，但是在此之余，他的心下更多的却是苍凉的悲哀。
　　  那一日，他口中的字字句句，都宛若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也在他的心上狠狠的剜了一刀又一刀，直到鲜血淋漓。
　　  伤口要愈合，也需要时间，一时半刻，急不得。
　　  “你怎么来了？”苏恒缓缓收回手，脸上也慢慢变得如从前一般风轻云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霜晚站在苏恒面前，他的身形修长，个头本就比别人高出一些。是故她和他说话的时候总要仰起头来看着他，而他也会低头，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