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第七十八章　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见苏恒没有回答说，霜晚又问了一句:“楚国？靖国？沉国？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国家？还是某个国家的王宫？ 苏恒真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开口，任由她咄咄逼人。
　　 “当了这么多年的金丝雀，你觉得我还会傻乎乎的回到那个宫墙之中吗？”霜晚轻蔑的勾起嘴角，抬手欲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她不想隔着一张面具和他说话。
　　 “等等！”苏恒制止她，又疾步上前，越过她。走到外室，把外室敞开的门关上，锁好后才又走回来。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卧房，让她在榻上坐下，才松开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苏恒按住霜晚的肩膀。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现在是在修正殿！是被囚禁！隔墙有耳不说，暗地里监视的就不少，要是被别人看去了，我为你刻意隐瞒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而上方屋顶上的某位“监视者”正端着一壶酒，兀自喝着。还不忘砸吧砸吧嘴，道一声:“好酒！”
　　 霜晚垂下眼，也顺道抬手摘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她今日在脸上施了些脂粉。肤若云间月，口如含朱丹。倒让苏恒一愣。
　　 精妙世无双。
　　 以她的姿容，的确当的上“无双”二字。
　　 “好看吗？”霜晚粲然一笑，苏恒只觉得犹如南风过境，一时让他的头脑变得有些混沌，不似往日清明。
　　 这个女子，是他中的毒。深入骨髓，将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老去。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去除。
　　 他可以对任何事都做到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仿若练就一身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冷血无情。可唯有她是他的软肋。
　　 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倾其所有，只要她平安！
　　 “好看。”他微微一笑，最是温柔缱绻。
　　 霜晚也笑:“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今日我会在脸上上妆？”
　　 苏恒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霜晚又脱下斗篷的帽子，摸摸自己的头发，又笑道:“瞧！我还把头发挽起来了，可惜手不巧，只能松松绾了，成不了髻。要不……你帮我梳？”
　　 苏恒颇为无奈，却还是起身去起身离开，去取那把他惯用的象牙梳子，边走还边说:“我是男子，你们女子的发髻，我又不擅长。也只是从前，看王姐梳头记住了一些简单的罢了。”
　　 回过身，霜晚已搬了一把椅子坐着，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不由得一笑，走到霜晚身后，取了她绾发的那支鸾钗。
　　 看到钗子时，苏恒眯了眯眼，将之搁置在一旁，问道:“怎么戴了这样一支玉钗？鸾凤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因霜晚背对着他坐着，苏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到声音轻微:“我听说，女子成亲时，都需要戴一支鸾凤钗。成亲这一天，无论是何身份，都可以穿戴绣有凤凰的嫁衣首饰。这支鸾钗，是……是母妃的遗物。因她不是后，只是如夫人，所以不能用金制作鸾钗。父王便亲手绘了这支鸾钗的图样，退而求其次，用了一块极大的碧玉，请了沉国技艺最好的匠人，花了好久，才雕了这么一支鸾钗……”
　　 说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世间再无一块玉可以仿制出一支一模一样的了……”
　　 苏恒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其实用金银制作反倒不好，日光下那光芒未免太过刺眼。而且时间久了反而失了光泽……玉本质温润，戴久了反而会更显光泽，且玉寓意吉祥，你父王……也是有心的。”
　　 霜晚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低低应了一声，并不多语。
　　 苏恒自她身后为她梳头，她的头发生得倒也挺好，不干不燥，最容易挽髻。她的发丝自他指间滑过的时候，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记得那日在沉国，上画节。她自告奋勇替他梳头，最后却是狼狈收场。还不忘抱怨几句，说他头发生得好是好，可惜太好了，以至于难以成髻。
　　 其实苏恒也不喜梳髻，太刻板。那样的笼统正式，他并不习惯。
　　 所以平日里，他也只是像她今日这样，随意绾了了事。
　　 苏恒替霜晚绾的发髻简单，末了只以那支鸾钗固定，很快便梳好了。
　　 霜晚取了一面铜镜看了看，忍不住一笑:“倒没看出来，你的手这样巧。”
　　 镜中的她略施粉黛，发髻简单。那只碧玉做的鸾钗雕得极好，栩栩如生，好似真的有一只凤凰，在她鬓间展翅而飞。
　　 她莞尔一笑，苏恒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天地间，唯有眼前的她，无比清晰。
　　 他看着她良久，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微微低头，垂下的睫毛遮盖了他眼里汹涌的情绪，只听得叹息一声，再张口时，声音已略显沙哑:“为何要回来？”
　　 “你说什么？”霜晚看着镜中的自己，没听清，便问道。
　　 “我说你……为何要回来？”苏恒自唇角漾出一抹苦笑，“我如今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护你周全？”
　　 霜晚含笑望着他，没说话。只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在这修正殿中，名为避嫌，实为囚禁。与外界的联系也全靠怀甫。你看看，我现在空有一个端靖王的身份，手中却没有实权。你在我身边，危险不可同往日而语。我……我不能保证你一定平安！”
　　 苏恒的尾音有些发颤，屋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使得他的脸看起来也显得柔和了许多，是她所熟悉的温柔俊美。
　　 可霜晚却感觉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自心中缓缓溢出，停在胸腔，压抑的疼痛，让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阿恒……”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下意识的就唤出了这个无比熟悉的亲昵称呼。
　　 苏恒的身体明显的一震，他抬起头，望向她的一目光里，有震惊，有悲伤，还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霜晚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附在那上一直含笑望着她的双眼上。遮盖了那双眼里的温柔，他的睫毛在她的掌心之下微微颤抖，带来些许麻痒。
　　 “阿恒……”霜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软声道，“什么都不要想，清者自清。如果觉得累了，就闭上眼睛，深呼吸，也许等你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变好了。”
　　苏恒依言闭上眼睛，霜晚便将手拿开，含笑静静地看着他。
　　 待他睁开眼，她便带着方才的那抹笑意，带着那抹温柔的，明亮的笑容，执起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她的手指微凉，放在他的手上。如从前他对她做的那样，牵起他的手。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很快她就把她的五指与他的纠缠。一如很多年前那样。
　　 十指相扣，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阿恒。”明媚的笑容映在他眼里，光芒不可逼视。却又让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脸，连眨都不愿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就错失了这一瞬间的春暖花开，“阿恒。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你就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顾虑太多。你放心……”
　　 她的笑容在一瞬间明媚如斯。娇靥如花:“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苏恒愣愣地看着它她，竟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了许多。
　　 见他这样望着她，她的脸不觉微微红了，慌忙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说:“我，我把饭再拿去热一热，这么久了，该凉了……”
　　 而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有些怅然若失。再抬头，她已起身准备向外间走去。
　　 “阿晚！”他迅速起身，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她整个人便被他圈在了怀里。
　　 她的个头刚刚好够到他的胸膛。此刻她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略显凌乱，却依旧强有力的心跳，伴着自己的，响在耳畔。
　　 他抱的很紧，把头伏在她的肩上，呼吸急促而凌乱。抱着她的手臂，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他拥着她的时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慌乱而无措地，拥抱着他心仪的姑娘。
　　 “阿晚……”他开口，声音也在颤抖。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任由他抱着。
　　 “说好了。”他忍不住又把她抱紧了一些，“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甚至带上了压抑的尾音。好像一个孩子如此仓皇失措的害怕着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转瞬不见。
　　 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当然。”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让自己眼角溢出的泪被他的锦衣吸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而此时，他们的上方，一块被揭开的瓦片正在慢慢回归原位。
　　 而放回这块瓦片的某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这苏家的兄弟，演技真是一个比一个好。可惜被蒙在鼓里的人，还不知道……”
　　 说着他又笑了一下，仍是自言自语般道:“不过，刚才那个拥抱，也许真的是因真情流露，激动之下的仓皇失措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