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离骨，离故

第八十三章　离骨，离故
　　 待宫人收敛好陈落的尸体，由陈家人带走后，苏恒便出了宫，回了端靖王府。
　　 身旁的护卫靖北大气不敢出，看着自家王爷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不禁有些难过。
　　 他从小跟着王爷长大，何曾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就是王爷的生母逝世时，王爷也是淡然处之，只不过有那么几天，他唇畔习惯性的温柔笑容消失了而已。
　　 经此一闹，楚王顺手下诏，允许端靖王出修正殿，回端靖王府暂住。
　　 自此，端靖王“谋反”一案，开始逐渐走向尾声。
　　 之前的路已经铺就，剩下的最后一步，苏恒已经不想再自己去走，便全交给楚王去做。
　　 他不想，也不能再去做其他事了。
　　 昨日在福宁殿上，当那犹如鬼怪哭喊的箫音响起时，他便感到一阵不适，而陈落更是抱住脑袋，在地上翻滚着，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呼喊，甚是凄厉。
　　 楚王等人已经昏了过去，若非他意志极强，只怕此刻也已经支撑不住。
　　 那白衣男子不顾陈落撕心裂肺的哭喊，反而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中了噬魂术的人，不出七日，必定七窍流血而亡，我如今对你下的索魂术的痛苦可不及离魂术的十之一二。没让你在噬魂术下魂飞魄散，已经算是仁慈！”
　　 说着，他手一扬，陈落身边掉落的那把匕首便落到他手里，折射出森然的银光。
　　 白衣男子应当是笑了一下，略带嘲讽和怨恨道:“离骨……他还真是狠心。”
　　苏恒看到他手上的那把匕首，瞬间明白过来:“是他的离骨……”
　　 “嗯。”白衣男子点点头，把目光转向苏恒，顺手把那把“离骨”抛给他，“这把匕首放我这没有什么用，主人……公主醒来看到也反而更糟，便给你处理吧。不过，可千万要记得查清那个人的目的，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他顿了顿，声音顿时充满杀意:“就算他与那个人关系匪浅，但是敢拿公主的命做诱饵，我绝不会放过他！”
　　 “你的名字……是什么？”苏恒咬咬牙，死死的盯着白衣男子。
　　 男子只是说:“我的名字，你不能知道。至于那个人，你也不用告诉他我的名字，只需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自然会明白我是谁。”
　　 言罢，他抱着霜晚，转身就要走。
　　 “站住！”勉强扶着镰月站住，苏恒一字一句道，“把霜晚留下。”
　　 白衣男子看了霜晚一眼，又看向苏恒，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伤害她，我的命都是她给的……苏恒，你应该知道，被离骨所伤，十二时辰之内必死。我把她留下，难道你能救她？”
　　 苏恒一时无言。
　　 的确，他确实没有办法救她……
　　 “那你有办法？”
　　 男子又摇了摇头:“我也不能救她，我只能延长时间。毕竟公主差一点就伤到心脏，不需十二个时辰，便撑不住。”
　　 “那……”
　　 突然，白衣男子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一个人，他可以救她！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只有那个人可以解离骨的诅咒。”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已经带着霜晚消失不见，那凄厉的萧声也戛然而止。苏恒的意识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苏恒抬眼环顾四周，楚王等人还未醒过来。而在另一侧，陈落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挣扎，只见她双手抱头，面部因为疼痛而过分扭曲，看着有些可怖。那不甘地睁大的双眼里，虽然依旧写着痛苦与恐惧，却已没有了生命的光彩。
　　 苏恒盯着陈落的尸体看了很久，很久。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然后再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松开。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合上陈落的双眼。
　　 玩着地上面容扭曲的女子，苏恒有些感慨。
　　 不久前，她还那样鲜活地站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羞涩而美丽地微笑着。
　　 然而此刻，这美丽的少女，光华不再，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罢了，咎由自取，逝者已矣，他不该过分追究。
　　 苏恒转身走开，拉开大殿的朱漆木门，目光平静，开口唤道:“来人……”
　　 但是若是若是霜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要整个陈家陪葬！
　　 “让你们王爷开门！”端靖王府内，端靖王的书房前，立着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丽女子。此刻这女子正怒气冲冲地对着一旁恭敬地垂首而立的侍卫怒喝。
　　 “公主，公主殿下，王爷说了，谁都不见……”靖北暗暗摸了一把冷汗，脸上满是为难。
　　 王爷这是他往火坑里推呀！弄得他进退两难……这位公主他哪惹得起呀！他不过是端靖王府小小的一个侍卫罢了。一个不小心，小命都要丢了呀！
　　 苏静歌面色铁青，若非因从小在王宫长大，修养极佳，只怕她早已破口大骂。
　　 靖北将头垂的更低了，只盼这位公主殿下的怒火别烧到他的身上。
　　 “苏恒！开门！”
　　 话音刚落，那一直禁闭的书房大门缓缓开启，苏恒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素衣白裳，遗世独立。两只手放在门上，呈开门之势，头发送送固定，耳后的发丝安静地垂落，如同当初在沉国，安州，与霜晚初见那日的装束，发型，一模一样。只是，此时他面色清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没有笑容。而他对面站在的女子，也不是那个戴着假面，对他微微而笑的白衣女子。
　　 她是他的姐姐，不是他的阿晚。
　　 她不会像她一样，对他点点头，微笑道:“公子，可否让我朋友与你挤一挤？”
　　 恍然回神，苏恒看着苏静歌道:“王姐找臣弟有事吗？”
　　 他的语气疏离而冰冷，自称也改为了“臣弟”。
　　 说着，他看着靖北道:“靖北，你先下去。”
　　 “是。”靖北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靖北走后，苏静歌从愣神之中回过神来，莫名的有些恐慌，却还是冷着一张脸道:“阿落尸骨未寒，尚在陈家入殓，这些天，你竟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你……”
　　 “王姐！”苏恒打断苏静歌的话，眼中有着压抑的暴戾，“陈落死了，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去陈家？王姐与陈家交好，臣弟可没有！况且陈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王姐又要臣弟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陈家？何况，陈落虽死，臣弟也不能保证会在看到她后，能忍住不让她尸骨无存！”
　　 “你！”苏静歌被苏恒面上的阴冷与噬杀摄住。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恒脸上有这种表情。
　　 她的弟弟，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润如玉的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恒冷冷地看着苏静歌，不带一声感情道:“王姐，陈落伤了阿晚。用离骨！你可知道，被离骨所伤，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创口，十二时辰之内也必亡！何况阿晚差一点就伤到心脏！陈落害得阿晚至今生死未卜，下落未明，你竟要我去陈家吊唁？为什么？凭什么？若是此事被沉王知晓，沉国上下，不光沉王，单单一个陌影城，就足够重创我楚国！到时候，沉国举全国之力攻打楚国，纵然楚国军事强于沉国，但沉国独有的暗影卫，以一敌百，与之交战楚国的胜算又有几分？陌影城是沉国边境的大城，楚国与沉国的通商必要经过此地，只要陌影城城主念孤下令封锁与楚国全部的货物往来，他沉国损失不大，但是对我楚国而言，意味着与沉国的通商将彻底断绝！于楚国损失有多大王姐可明白？为了区区一个陈家陈落，与整个沉国为敌？王姐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吧？”
　　 苏静歌一时无言，只能喃喃道:“这，这事沉国怎么会知道……”
　　 “王姐！你可记得那日殿上来创信的侍卫？那是沉国的暗影卫！阿晚是沉国王室中人，沉王必会派暗影卫保护，你觉得，暗影卫难道不会把这个消息传到沉王手中吗？而您此刻居然跑来质问我为何不去陈家？王姐你怎么不去问问王兄，看看他此刻会不会想灭了整个陈家？”
　　 苏静歌沉默地看着苏恒，那一贯温润的男子此刻面上满是暴戾。
　　 他一贯冷静，今日竟然这样……
　　 她也意识到自己放了多大的错，今日怎的这般糊涂……
　　 “还有。”苏恒稍稍平复了情绪，“将哪家姑娘许配给我做王妃这种话，还请王姐不要再说了。臣弟此生只会有一位王妃，陈落也好，或是其他贵族子女也罢，在臣弟心里都不及她一丝一毫。臣弟也不会娶她们，王姐又何苦葬送她们的人生呢？”
　　 语毕，苏恒微微一笑，脸上的暴戾顷刻间荡然无存:“天色不早了，王姐不妨去一趟王宫，相信此刻王兄一定很想见王姐一面。”
　　 苏静歌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她强自镇定，深深地看了苏恒一眼，转身离去。
　　 刚刚走到府门口，宫中便有人来传召:“公主，王上请您入宫一叙。”
　　 苏静歌强打起一个笑来，上了马车，随传召的侍者前往楚国王宫。
　　 她来时已经不早，现在天边已而夕阳在山，整个都城都染上了一层暖暖的色彩，忙农的人也已经归家，繁华的都城一片静谧。
　　 在这一派安宁闲适的环境之中在马车车轮驶过地面的声音中……
　　 危险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