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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彼此之间

月下残雪,浮世独行 杨三姐 2025-01-12 11:24
第一百章 彼此之间
   本神有一个师父,人称紫阳帝君。
   紫阳神君乃是父神羽化之后存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远古众神之一,除去西天佛祖,哪怕是天君亦要对他毕恭毕敬。
   紫阳帝君迄今为止一共收过三个徒弟,本神不才,正是这三个弟子中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最没用的那一个。但是放到仙界那些越发不中用的神仙中,本神还是属于鹤立鸡群型的。哦不,是凰立鸡群。
   天君是大师兄,凤是二师兄,嘿嘿,同时,同时也是与我有那天命注定的缘分以及一纸婚约的未过门的夫君。
   师父说我与凤是天命所定的缘分,是注定要结合的。说实话,我压根没把那什么天命当一回事,凤对此也只是付之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叫人看不出他的态度。反倒是大师兄摇头晃脑地在那直嚷不一定不一定。说什么:等闲变故人心。天命石上写的那些东西有时候也是不准的,是会由人心改变而改变,没准那天我们彼此就喜欢上别人了。
   说着,他将手中折扇一收,扇尖指着我,煞有介事地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且不说以后,就说现在。墨儿,你爱凤娃吗?”
   我还没开口,坐在我身边的凤就已经咆哮着扑了上去:“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凤娃!我有名字,我不叫凤娃!你敢再叫一次凤娃试试!”
   “有什么关系嘛!师父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凤娃,凤娃!”
   “你!你找死!”
   “来呀来呀!”
   我见他俩又开始上演每天一追的戏码,觉得无甚乐趣,遂在坐着的那株梅树粗壮的树枝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合眼,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到大师兄在对谁说:“你明明那样喜欢墨儿,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瞧她这个少根筋的冷心冷肺的模样,却是何时才能叫她那红鸾星动上一动?你难道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若是你永远等不到呢?”
   然后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道:“左右我也已经等了她十三万年,就是再等数个十三万年又有什么关系?她若无心无情,我便一直等下去,终其一生,总会有一个结果。我不信父神说的什么缘分,也不想让那一纸婚约束缚了她。我不信天命,亦无需天命注定。若真的有一日,她喜欢上别人,也只能怪我无能,这么多年都不能叫她喜欢我。”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全没听清,昏昏沉沉地就睡了。
   我梦到了我躺着的这株梅树。
   梦中梅树的枝干变得纤细而柔软。我躺在上面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那些血红的梅花在春日中却夭夭盛放,有几片花瓣随着风落到我脸上,有些痒,我不耐烦地伸手抚去,呼吸间皆是那有些清冷的梅香。
   自此,我开始喜欢那妖冶的血红色,艳丽却单纯。
   坐在归思楼中,我感觉到我额头上的青筋一直在跳动。
   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师父那个老不正经的(这点从他给凤起那么一个小名叫可以看出来)来了,而且他一来就发现了站在我身后的离青,一时激动的连我这个亲亲徒弟都不顾了,直像饿虎扑食一样就往离青身上扑上去了。握着对方白白嫩嫩的手就直把自己那张长得很妖孽——当然比我还差远了的老脸往对方手上蹭啊蹭。口里一边兴奋地说道:“小娃,老夫看你根骨奇佳,且老夫掐指一算,你我尚有一段师徒缘分。不如今日便允了老夫,做老夫的弟子吧!”
   离青面上虽仍是笑的一派知书达理,但向我投来的眼神里的无助却委实让我的小心肝难得的软了一软,母性难得的泛了一滥。于是我上前将那位顶着一张标准的小白脸,却自称老夫的男人从离青身上……哦不,是从离青手上给扒下来,不顾他在空中挥舞着表示抗议的双手,恶狠狠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想被我赶出去的话,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话刚说完,便看见师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绢帕,一边擦着不知如何攒出的泪珠,一边哀哀戚戚地嚎啕:“欺师灭祖啊!天理难容啊!老夫真是越老越悲催啊!瞧老夫收的三个徒弟啊!大的做天君去了,逍遥快活的哪还想得起我这个师父啊!老夫寂寞得很,寂寞得很哪!”
   我脑中浮现天君一边擦汗一边批阅案上堆积成山的公文,不由感叹:实在是逍遥得很哪!快活得很哪!
   我这厢正感叹,那厢师父还在继续嚎啕:“还有老二凤娃,年纪轻轻便舍了我这个师父魂飞魄散了!徒留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伤心得很,伤心得很哪!”
   闻言我立刻冲到他面前冷冷地盯着他道:“你再喊一句凤魂飞魄散了我就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谁知我话音刚落,师父就那双湿润的美目转向我。我心里暗叫不好,刚想逃走,他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抱住我的大腿号得更大声了:“如今连小三,小三都开始目无尊长了啊!想你还是只雏鸟时,最爱的就是趴在我头顶上睡觉啊!如今竟说要打得老夫灰飞烟灭,老夫真真绝望得很,绝望得很哪!”
   小三……
   我觉得我的忍耐力真是又上升了一个等级,面对如此师父,我竟只是大吼一声:“闭嘴!”
   世界顿时安静了。
   我头疼地向离青摆摆手:“送紫阳上神回天。”
   “等等!”师父把眼泪一收,立时一张严肃脸,总算有了几分天界一方尊神的样子。
   但此刻这位金光闪闪的上神正拉着离青的手,却向我龇牙咧嘴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让这小子做我徒弟,我我我……”
   我了半天,他终于灵光一闪,道:“我就把这小子娶回去给你当师娘!”
   其实他若真要把离青娶回去给我当师娘什么的我倒是没意见啦。可是离青走了我上哪去找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免费厨子?兼之跑跑堂,当当招人掌柜?
   我慎而重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没有离青还真不行,只得道:“好吧,就让离青给你当徒儿,不过说好,他得跟在我身边。”
   “成!没问题!”师父闻言,那张严肃脸读博士笑的像花儿一般灿烂。
   他转身对离青道:“拜师礼什么的就免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紫阳上神的第三位徒弟了!”
   哦,第三位徒弟……
   等等!第三位?
   “喂喂,老头,你搞错了吧?离青?第三位?”我指指离青,又指指我自己,“那我呢?”
   “你?”师父斜睨我一眼,甚是傲娇地扭头一哼,“你就排第四吧!”说完,在我目瞪口呆的当儿,转而亲切地拉着离青道手,亲切地笑着说:“青娃啊,从今往后,你就是墨儿的三师兄了。便不必在上神上神地叫她了,可以唤得亲密一些。不过有件事老夫得嘱咐你一下,日后私下对墨儿,要唤凝儿,知道吗?”
   我脸上顿时冒出无数黑线,只是“青娃”甚是认真地受了教,然后向我点点头,微微一笑,甚是有礼貌地唤了一声:“凝儿。”
   我差点吐血三升。
   这世界变化太快,我有点跟不上世界的脚步。
   “甚好!”师父却是眉开眼笑,郑重的执着离青的手道,“日后都得这么叫,不能趁老夫不在就不听话!不能改哦!待我在你身上下个禁令,若你不唤小三……哦不,现在是小四了。若你不唤小四凝儿,我就……嘿嘿嘿嘿……”
   嘿了半天也没嘿出个所以然,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紫阳老头嘴角挂着一抹淫笑来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脑袋,甚是亲切地道:“小四,日后要和你三师兄很好相处哦!”
   话毕,人已不见了踪影。
   好好相处?我冷笑一声。
   师父啊,你放心,徒儿一定会和三师兄,好!好!相!处!
  本来我这归思楼天天有我和离青这两尊瑞气腾腾的神仙坐镇,就成了块福泽宝地,足以让来喝茶的那些凡人有病的痊愈,没病的免疫。
   但是今天,归思楼更是福上加福,泽上加泽。想来日后这里定会成为一块更加宝贝的宝地,今日在这里喝茶的凡人,少不了延年益寿个七八年。唉,本神实在惭愧,实在惭愧。
   今日这归思楼,聚了五位神仙。本神与离青便不必说了,出来我们以外,另外三尊瑞气腾腾的神仙乃是:天君,月老,以及天君他儿子梓玄。
   “三位请坐,离青,上茶。”我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地走出去,再懒洋洋地坐到一张软椅上,让离青上茶。
   月老皱了皱眉,但很快便一脸释然。
   梓玄知这里他辈分最低,不敢多看,多想,多说。眼观鼻鼻观心的一脸乖巧模样。看的本神扼腕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硬是给天君带成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可惜,实在可惜!
   谁知天君的反应尤其的大,突然怒目瞪我,仿佛我干了什么天理难容十恶不赦的事一样,控诉道:“墨儿!你怎可如此使唤离青?怎可让他为人端茶递水?你要知道,他可是,他可是……”
   话未说完,端着茶的离青突然咳了两声,天帝立刻噤了声。
   本神委屈,实在委屈!
   但是委屈的本神可没那么好蒙混过关。
   “他可是谁?”我挑挑眉,用自认很有威慑力的眼神在离青和天君身上来来回回,“师兄你为何对他这般关心?莫不是他其实是……”
   “我,我不过是关心后生小辈!这是身为天君的职责所在!”天君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嘴里信誓旦旦地道。
   “哦?是吗?”我挑眉一笑,“师兄这般对待离青,莫非离青他是……”故意拖长了尾音,眼风扫到天君一瞬间紧张的表情,我笑眯眯地吐出了剩下的话,“你的私生子?”
   随即我观众人面色。
   天君眼角抽搐,离青满脸无奈,梓玄一脸错愕,月老……月老已经晕死过去……
   天君恨铁不成钢地将我望了一望,然后又一脸悲愤地指着我道:“你你你,你不要妄图离间我与怜晴的感情!”
   本神很无辜,真的很无辜!我何时离间他与师嫂的感情了?
   很无辜的本神很无辜地看着天君,道:“师兄,你把离青给我不就是给我拿来使唤的吗?”
   天君噎住了。
   片刻后,他道:“我不管,今日我一定要带离青回去!你不肯也得肯!”
   “哦。”我翻了个白眼,“只是如今这事我却做不了主,也管不着。得问问离青。”
   说着,我看向离青,软声软语,可怜巴巴道:“三师兄,你可要抛下凝儿随大师兄回天庭去?”
   晕死过去的月老瞬间复活,和天君异口同声地一同惊讶地大喊:“三师兄?墨儿,离青何时成了你的三师兄?”
   梓玄别过脸,不忍直视。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两人是谁我不认识?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君么?还是我心中冷酷威武,杀伐果断,帝王霸气的父帝么?
   对于梓玄,我报以深刻的同情。相比从此以后,天君在他心中的父帝形象轰然倒塌。
   面对两人难得的异口同声,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漫不经心道:“师父此前来时收的。如今我排第四。”
   在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将话题给拉了回来:“三师兄,你可要回去?”
   “呃,我……”离青看了天君一眼,又看了月老一眼,在二人殷切的目光中轻咳一声,道,“我还是……还是留下来吧。”说完他又咳了一声。
   我满意的笑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杀了她
   有一日,念孤府上来了一名巫医,听说地位颇高,霜晚免不了接见一番,然,那名巫医在见过礼后就看着霜晚摇头:“灵气衰竭,将死之人,无药可救!”
   闻言,堂上众人皆是脸色微变,念孤更是气愤的命人赶人。唯有霜晚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她中了蛊,的确离死期不远,是个将死之人。
   面对蜂拥而上的侍卫,巫医临危不惧,一派从容。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霜晚,嘴角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公主身上,另有一魂。若公主安好无恙,此魂假以时日必能成魅。公主若亡,则公主之躯,必为此魂所占。是吉是凶,不得而知。躯体被占,肉身不灭,谷玄不收,天地之间,茫茫无归处,或魅或灵,因缘造化,魂飞魄散,亦未不可。”
   话音刚落,那名巫医便消失不见,只余堂上众人面面相觑。
   或魅或灵,因缘造化,魂飞魄散,亦未不可。
   巫医的话,回荡在霜晚的脑海里。
   她早就知道,当初贺龙修把茯苓的魂安置在自己身上。帮助茯苓成魅,也算是她感谢贺龙修曾替她引蛊。
   但霜晚只是把这件事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连苏恒都不曾说过。
   她虽想活着,却也不怎么怕死。
   但她若成灵成魅,便是永生。
   到时候,身边所有人都死了,她却还活着。
   永生的代价,就是无止境的孤寂。
   念孤等人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霜晚只摇头说不知道,想了想,又安抚似的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虽这么说,可连她自己也不信。
   霜晚想起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栖月,觉得她该好好陪陪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霜晚晚睡的很好,原因是苏恒终于答应在成婚前不再动她。
   当时苏恒还是一副委屈脸,刚想反驳就被她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霜晚说的是:“要是有了孩U98Q子,OB[6]你替我生?”
   此时,霜晚是知道日后自己不能再有孩子,是否会愿意和苏恒生一个?
   近日来,霜晚日日与栖月在一处,却不知怎的有些嗜睡。
   说来也怪,霜晚的身体在这几日竟眼看着越来越虚弱,面上时时有病态的苍白。她自己本人觉得或许是忘忧蛊的原因,但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
   且不说不知道有忘忧蛊的念孤和青琅,就是知道有忘忧蛊的苏恒也不信。
   此刻,方才还在和栖月讲故事的霜晚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而栖月却全不惊讶,只是握着霜晚的手,小脑袋轻轻地枕在她的肚子上。
   为什么……还是没有小宝宝呢?
   “够了吗?”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栖月一惊连忙站起身。
   “你吸取她的灵力这么久,还不够吗?”一回头,却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霜晚身边,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霜晚的眉心,却是在将自己的灵力送到对方的身体里,“难怪我给她体内的忘忧蛊下的血印总是被冲破,原来是你搞得鬼。”
   这个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忆痕非。
   “是你?”栖月倒也不慌乱,小嘴一抿,露出一个与那张可爱的小脸不符的阴侧侧的笑容,“虽然你的灵力受了污浊,但比她可丰厚多了。不如交给我?”
   “占了别人的身体,你倒是怡然自得。”忆痕非冷笑一声,抱起霜晚,转身欲走。
   “那也比你好不是吗?”栖月并未阻拦,而是站在原地,“至少我能活在阳光下。”
   忆痕非的身体猛的一震,一回首,一根硕大的蓝紫色藤蔓钻地而出,直直袭向栖月,却被她灵巧地闪过。
   “嘻嘻,被说中痛处,恼羞成怒了?”栖月的脚下不知何时也长出了一根一样的藤蔓,不过比忆痕非的小上一些。此刻她正站在这根藤蔓上,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上的灰,“最近因着她的灵力,我也能驾驭这东西了呢。”
   “若论操纵须心藤,你须得唤我一声祖宗!”忆痕非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但他的嘴巴并未张开,此刻那清脆而愤怒的女音竟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的。
   “你如今连身体都没有了,还要和我比吗?”栖月冷笑。
   忆痕非不再理会,转身欲走,却又被栖月叫住:“你的记忆还真是甜蜜啊……”
   “他们现在叫你忆痕非?”
   “呵。她已经认不出你了吧?忆痕非?或者说……”栖月嘴角危险地一挑,“栖月?”
   “我是忆痕非,不是栖月。”忆痕非站在门口,淡淡道,“栖月已经不存在了,你占着她的身体,可你终归不过是一只噬灵而已。”
   “呀。”栖月突然低叫一声,“被发现了呢。”
   此刻,忆痕非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苏恒。
   忆痕非转过身,苏恒的白衣出现在视野里。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怎么了?”苏恒的视线落在忆痕非怀里的霜晚身上,淡淡温柔。
   “灵力被吞噬太多,有些虚弱。”忆痕非抿了抿唇,解释道。
   “照顾好她。”苏恒微笑点头,然后走到栖月面前,手中折扇一收,道“从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奇怪。”
   他将手轻轻地搭在镰月的剑柄上,仍旧是笑的一派温和:“我是亲眼看着栖月走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是怎样消散于天地之间的,要说她能够好好的回来,我绝对不信。”
   “由须心藤而生的灵。”苏恒顿了顿,“我问过一个人,像这种天生地养的灵,除非连灵识都被吞噬干净,否则一定能够重塑身躯,可却会记忆尽失,疯癫痴傻。而你却一切正常,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吞噬。你吞噬了这只灵的身体,但因你本身没有实体,所以他的身体便为你所有,那么你便只会是一种东西……噬灵。”
   他冷冷一笑:“萧千陌这家伙,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指点,竟造出这么些阴邪的东西来。”
   “很不巧,你只来得及吞噬她的身体,却来不及吞噬灵识。使得她以另一种方式重塑身体……”
   “在她死前,有一只魅先故去。”苏恒的眸子黯了黯,“二者灵识,灵力相融,便成了如今的忆痕非,拥有二者的记忆,情感,只不过身体与原先不同。这种东西,被称为——魅精。天生地养,却六界不容,一辈子见不得阳光。要想解脱,便只有一个办法——夺回原先的身体。”
   一阵金属摩擦的尖锐的声音响起,原是苏恒已将潋镰月拔出剑鞘,一把通体泛蓝的长剑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说我的镰月是神兵,即便不出鞘也能杀人于眨眼之间。”苏恒轻轻一笑,弹了一下镰月的剑身,“若出鞘削铁如泥,杀人之时兵不血刃,我很好奇,如果是杀一只灵,是否也可以兵不血刃。”
   “要不……我们来试试?”
   “你要杀我?”栖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你可要想清楚哦,我现在与这副躯体相融,杀了我就要先伤这躯体。而你若伤这躯体……”
   她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忆痕非,微微一笑:“他也会死哦。”
   苏恒的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震,握着剑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杀了她……”寂静中,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猛的朝忆痕非看去,却见忆痕非抱着已经醒来的霜晚有些手足无措。
   “杀了她!”霜晚又重复了一边,声音竟有几分怨毒,“忆痕非,我来保!”
  苏恒最先反应过来,趁栖月还在愣神,镰月脱手而出,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一下子贯穿栖月的心脏,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嘻……”栖月嘴角涌出血沫,一双此紫瞳死死盯着仿佛受到重创,跪坐在地上,已经抱不动霜晚的忆痕非。
   决明却在此刻出现,一手抱过全身无力的霜晚,一手抵住忆痕非的后背,将灵力汩汩送出。
   “你终于出现了。”栖月嘴角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一直感觉到她身边还有一个灵力强大的灵,今天总算见到了。”
   决明异色的眸子不带一点温度的盯着栖月,脸上也蒙着面纱,衬得那一袭白衣的身体乳从迷雾中走来,如梦似幻,是真非真。
   镰月不断发出阵阵嗡鸣,剑身好像是吸足了血一样变得通红,栖月的身体随之一点点虚幻了起来。
   “我死了,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也活不长久!到时候只有那只沉睡的魅,我看谁来保护那副身体!看看这世界还有没有忆痕非!”
   “你太啰嗦了!”霜晚眼中厉芒一闪而过,“若你没有形体我还真拿你没有办法。但现在你夺了栖月的身体,就与生灵无异。不如,我送你一程?”
   说着,她就要拿出璃冰,却被决明阻止:“主人稍安,你现在灵力衰竭,使用璃冰会遭到反噬,还是决明来吧。”
   说完,只见决明默念了一句什么,房中突然想起一件尖锐的箫音,与决明在楚宫中吹的那种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栖月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痛得整个身子都痉挛了起来。也消失得越来越快。
第一百零二章  只有忆痕非
   霜晚死死地的盯住那具小小的身体,眼中有憎恨,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伤痛。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只占了栖月身体的噬灵,不是她的栖月。但看到那张熟悉的美丽小脸,看到那张脸上痛苦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正在消失的小女孩,是她孩子的身体呀!是她的孩子呀!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痛苦的翻滚,叫她怎能不难过?
   栖月的身体完全消失时,镰月剑身的血色也渐渐消退。苏恒上前将镰月送回剑鞘,然后走到霜晚身边,沉默地扶住她。
   霜晚颤抖地伸出手,想掀开忆痕非黑袍的帽子,却被他偏头躲开。
   “栖月,让娘亲看看你,让娘亲看看你……”霜晚的声音有些不稳。也是,任何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纵然栖月非她所生,却与她骨血相连,乃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与亲生的又有何分别呢?
   忆痕非一怔,霜晚适时扯掉他黑袍的帽子。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与贺龙修十分相像,除了那只紫色的眼睛,几乎和栖月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就连栖月那头漂亮的紫发也没有了,变成了如今惨淡灰败的淡紫色。
   霜晚怔怔地看着,来不及掩饰眼里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直到忆痕非眼底的落寞一瞬间涌现出来,别过脸去时,她才终于回神。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霜晚牙关紧咬,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寂静的好像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的孤立起来。
   “忆痕非……”霜晚猛然抬起头来,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决绝,让忆痕非不由自主地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听好了……”霜晚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字一句仿佛宣誓一般大声道,“这世上再没有栖月,也没有贺龙修!你说得对,他们已经死了,栖月死了,贺龙修死了,现在只有忆痕非!以后也只会有忆痕非!忆痕非是我林霜晚的恩人,我林霜晚以沉国长安公主的名义起誓,只要我尚在世间一天,就会尽力保你忆痕非安好!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苏恒伸出手,抱起霜晚,然后对决明道:“你先照顾好他,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决明沉默地点点头,待二人走后,才如释重负般坐在忆痕非身边,淡笑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忆痕非的脸色依旧苍白,好在情势已经控制住了,他除了有点虚弱外,暂时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你看,主人现在知道你的身份啦!”决明撇撇嘴,“我帮着你们瞒了她这么久,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罚我呢。”
   “她啊……”忆痕非仰起头,嘴角一丝淡淡笑容,“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罚你,也不会罚的很重。”
   “可是她的惩罚从来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决明掰着手指头算着,“比如有一次,我不过是吃了一点她桌上的点心,她就让我去冰河里泡澡泡了半个时辰!那个时候还是冬天!还有一次,我不过打了个盹,她喊我的时候我没听到,等我醒来之后她就让我去找一株很珍贵很稀有的草药,说什么要给她大哥用来美容!男人美什么容啊!而且依我看他大哥再怎么美容也比不过她的那个夫君苏恒吧?还有我觉醒那天啊,因为起名字这上头挑剔了一点,她就给我起了现在这么个名字!起名这事多么重要啊!挑剔一点我有什么错?你说她至于吗?”
   “可你哪一次不是乖乖受了?”忆痕非扫了决明一眼,一语中的,“你说她刀子嘴豆腐心,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只嘴上抱怨几句?如果要你去报复回来,你会吗?”
   “真是!我不过想逗你开心开心,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你!”决明翻了个白眼,决心不再理忆痕非。
   “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不过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绞尽脑汁。”忆痕非淡淡一笑,“她也说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栖月和贺龙修了。现在,只有忆痕非。忆痕非是她的朋友,也只会是她的朋友,不会是她的师兄,更不会是她的孩子。”
   “倒也是。”决明点点头,然后道,“无论如何,她总会找到办法保你一命。不过,那个人,也不得不防……”
   “她还在,那人暂时还不会动手。”忆痕非说完,闭上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决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看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话了。
   但是,真的不会出手吗?
   一时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决明随手用灵力布了个结界,让外面的人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
   然后,他闭上眼,和忆痕非一起休息了起来。
   因为灵力丢失过多,霜晚现在极度虚弱,苏恒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霜晚从出了那间屋子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默默地流泪。
   苏恒心里明白,也不多说,也不出言安慰。因为他知道,越安慰越糟糕,他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地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他还在。
   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霜晚很明白,她和决明,只能保忆痕非一时,如果要让他彻底恢复,就必须找到慕容舟。
   可是,自上次楚国一别以来,她已经半年多未曾见到慕容舟,有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也许那一次的见面,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也不知道慕容舟是出了什么事,她想尽办法,都联系不到他。
   以慕容舟的能力,这个世界上能难倒他的,必然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吧?
   蓦地,她很想听一听那个玄衣黑发,浑身散发着洒脱不羁,却强大的令人心安的男子的声音,听他用她熟悉的,有点调侃意味在里面的温柔的语调,唤她一声:“小长安。”
   本来,慕容舟是一直唤她“长安”的,还是在她的强力抗议下,改成了“小长安”,然后不管她再怎么抗议,他也不肯改了。
   她也曾问过慕容舟,为什么始终不肯唤她的名字,而坚持要唤她长安。
   那时慕容舟是怎么回答的呢?是了,他当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投向某个方向,似感慨又似怀念地道:“因为师父害怕。”
   她不解,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怎么会让慕容舟感到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如果师父同其他人一样唤长安霜霜,那长安,就不是师父的唯一了,长安,就不是长安了。”那时,慕容舟低下头来,一双深不可测的墨瞳带着十足的温柔宠溺看着她,嘴角的一丝笑容,却莫名的有些落寞。
   霜晚觉得很不舒服。因为慕容舟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他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她猜想,会不会是师父另外收的哪个徒弟呢?
   于是她又问:“师父只有长安一个徒弟吗?”
   慕容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不,长安是师妹,慕容舟还有一个徒弟,他是长安的师兄。”
   “师父。”
   “嗯?”
   “我能见见师兄吗?”
   “别急,长安还小,等长安长大了,总有一天,会见着的。”他的语气略显敷衍,说完后,嘴唇还动了动,霜晚听到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又说了一句:“最好,你们不要见面……”
   她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不甘地向慕容舟求证:“师父,你说师兄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了,长安这样漂亮,师兄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长安。”
   她手指绞着衣袖,略显不安地问:“师父,你喜欢长安吗?”
   慕容舟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声音透着满满的笃定:“当然,师父最喜欢的,便是长安了。”
   她一颗心落了下来,拍着手笑道:“真好!师父最喜欢我,真好!”
   慕容舟笑着看了她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傻丫头……”
   那一声叹息般的“傻丫头”,就那样清晰地印在她心里,总在她想起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让她的心蓦地一暖。
   她从十三岁初见慕容舟,到如今,她十八岁,其实不过过去了五年光景。
   可是这五年来,她过的艰难的时候,慕容舟总是在她身边,以一种绝对严密的方法,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任何风雨都无法落到她身上。
   在他身后的她,就好像刚刚出壳的雏鸟,在他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安然地活了五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
   现在,慕容舟突然不在她身边了,灾难接踵而来的时候,霜晚才猛然明白,她从前的幸福安定,或许都是因为慕容舟默默地为她挡去许多劫难换来的。
   现在,慕容舟不在她身边,她几乎要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
   失去了慕容舟的保护的她,简直弱小的像一只幼鸟,稍微一点风雨,就可以让她从温暖舒适的鸟巢中跌落。
第一百零三章 哪也不去
   霜晚受伤的事情很快在城主府里传了开来。念孤和青琅都来看过她好几次,她多半都是不发一言,只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屋顶瞧。
   念孤看她这个样子,只叹了口气,道:“栖月的事情,我会和端靖王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
   青琅倒是絮絮叨叨地同她说了许多话,对栖月的事情一直三缄其口,只一个劲地与她说一些府上的趣事,希望她能够开心起来。
   就这样持续了七八日,霜晚才终于愿意开口和众人讲话。
   她开口时青琅就在她身边,她只说了一句:“青琅,这次又是你来安慰我呢。”
   青琅喜极而泣,忙道:“你肯开口说话就好了。日后可万万不要再这样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让在乎你的人担心了。”
   “嗯。”霜晚轻轻一笑,“我再也不会了……”
   或许灾难过去了,好运就会接踵而来。
   这天晚上,大雨一直在下,已是深夜,霜晚却了无睡意,苏恒这些天顾念着她需要安静,遂没有再在她房中就寝,只余她一人,倒有些不习惯,睡不着了。
   她当时正取了本书就着烛光看着,突然听见连着院子的那扇窗户一阵响动,迅速放下书,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握在手中,喝道:“什么人?”
   又是一阵响动,好像是那人进屋后将窗户关上了。然后是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正向着她走来。
   霜晚一愣,默默地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那个欣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霜晚浑身一颤,握着匕首的手忽然没了力气,匕首掉落在锦被上,被她突然落下的泪水打湿。
   “师父……”
   她颤着声音唤出这一声,就说不出下文。
   慕容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在霜晚的记忆里,慕容舟的那一声黑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更别提有什么破损了。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慕容舟,长发披散,衣衫上到处是尘土留下的痕迹,他应该是淋了雨,衣衫上泥泞一片,下摆甚至还被什么东西撕裂,正不住地滴着水……
   “小长安。”慕容舟开口轻轻唤了她一声,声音是一贯的宠溺。却似乎是害怕弄脏她的床头,站在里她三步远的地方便不再动。
   霜晚却不管不顾地掀开被子,迅速跑到慕容舟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她跑的有些急,慕容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撞弄得身子晃了一晃,但还是稳住了,伸手轻轻把她拥入怀里。
   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徒弟的头,安慰道:“好了,师父来了,不怕了。”
   “师父,师父……”霜晚把头埋在慕容舟胸口,汹涌的泪水混这慕容舟身上的雨水一起被他的衣衫吸收。
   太久了,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太久太久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小长安。”慕容舟轻轻推了推她,“师父身上湿着呢,你再抱下去,就要感冒了。”
   “不放手!”霜晚大声喊道,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地耍起性子来,“我一放手师父就又要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慕容舟有些无奈,只得轻声安慰,“师父这次就陪在小长安身边,哪也不去了。”
   “不信!师父一定又是在骗我!”霜晚依旧固执的不肯放手,“师父每次都说不走了,结果还是走了!师父上次明明说,只要长安想找你,你就会马上出现!可是这次我找了你那么久,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为师的错,让长安担心了。”慕容舟替霜晚把披散的长发理好,今夜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竟人霜晚生出一种十分怀念和熟悉的感觉。
   慕容舟在的时候,霜晚永远都表现得像个孩子,师父师父,是师亦是父。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必端出一国公主的稳重端庄来,她可以任意撒娇,不必担心闯了祸会有什么后果。他可以放心的自由地做他自己,在他的面前,她是林霜晚,是他的小徒弟,而不是沉国的公主。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师徒二人互相将对方脉脉望着,互诉衷肠?
   很可惜,这对师徒比较煞风景。
   本来师徒俩只是安静的沉默,场面十分温馨。只可惜,慕容舟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霜晚推开他,无语地将他望着。
   慕容舟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作委屈状:“那什么,我这不是光顾着赶来见你嘛!一口饭都还来不及吃呢!”
   说着又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小长安,你这可有什么吃食?”
   霜晚无奈地扶额:“近日我没什么胃口,便没在房中放点心。你等着,我去厨房给你看看。”
   慕容舟立即喜笑颜开,很狗腿地拿来外袍给霜晚披上:“好好好!”
   霜晚给自己穿上外袍,拿了雨伞准备出门,余光却瞥见慕容舟那一身狼狈的模样,脚下顿了顿,改向另一头苏恒的房间走去。
   她并没有等太久,她刚刚敲了门,便有人赶来开了门。
   “主人!”
   在看到白衣的决明时,霜晚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想到,这几日决明因为要照顾忆痕非,所以无法回玉箫中,而两人又不能被旁人知晓,所以苏恒就让他们宿在他房中。
   “阿晚?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苏恒肩上披着外袍,手中拿着一卷书慢悠悠地从决明身后踱出来,脸色微有诧异,待看到霜晚穿的单薄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夜里凉,出来也不多披件衣裳。”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改而披到霜晚身上。
   “阿恒,借我一套你的衣服。”霜晚将自己身上尚有余温的衣衫拢了拢,咬咬下唇,嗫嚅道。
   “主人你要衣服干什么?”决明在一旁不解地嚷嚷,倒是被借衣服的苏恒神情一派淡然,淡然中又带着几分了然,点点头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套墨黑的衣衫,递给霜晚。
   “谢谢。”霜晚接过,转身就要走,苏恒却叫住她,道:“虽然这套衣服还没有穿过,但是我这个人有点洁癖,这套衣服以后就别还给我了。还有,总归不能让他一直穿着我的衣服,想来他心里也不怎么舒服。明日你还是叫念孤给你找几个裁缝绣娘什么的人来,给他定制几套吧。他现在应该没有办法叫什么人来给他送衣衫来。”
   霜晚对苏恒好像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态度先是惊了一惊,可很快又觉得这些事发生在苏恒身上一点也不奇怪,便点了点头,撑了伞走了。
   “是他来了?”霜晚走后,决明关好门,转身问苏恒。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两人说话总算是正常化了,总算没有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阿晚夜半不顾下雨还来我这借衣服?不过他这次居然需要阿晚来我这借衣服,想来必定是狼狈至极。”苏恒握着书,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贵妃塌上半卧着,姿态甚是随意地看起书来。
   决明走到床头,坐下,道:“他来了也好,忆痕非总算是有救了。”
   苏恒的床上,面上血色尽褪的忆痕非人事不省地躺在上面。方才的动静竟没将他惊动半分。
   “说句不好听的,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他未必有办法救他。”苏恒眼睛盯着书页,嘴里淡淡地搭着话。
   “总归还是有希望的。”决明没有反驳苏恒的话,只是看着忆痕非苍白的脸,眼瞳里平静的看不到半点风波。
   苏恒微微勾唇,没再开口。
   另一边,霜晚抱着衣服,匆匆回到自己房中,二话不说将衣服递给慕容舟,道:“师父你身上还湿着,我向苏恒借了一套衣服,他没穿过,你也先别嫌弃,先换上,明日我让念孤找人来给你定做几套。”
   慕容舟放下手中茶盏,淡淡一笑:“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会在意这些。你放心,我自会换上。”
   “那我去给你找吃的。”霜晚点点头,匆匆忙忙又出了门。
   走出去没多远,她突然回过头朝房内望了一眼,却没看见慕容舟在灯下的身影。惊慌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她丢开雨伞,提起裙角,不管不顾地跑回去。
   “师父?师父?”一进门,她就大声喊着,焦急到泪水都掉了下来。
   “小长安?”慕容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屏风后走出来,“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霜晚在看到慕容舟的的那一刻,明显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彷徨失措瞬间尘埃落定,却无端让人觉得心疼。
   “怎么?还怕师父突然跑了不成?”看到霜晚的脸色变化,慕容舟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何会突然回来,走过去拍了拍自己小徒弟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这次师父哪也不去。”
   “嗯。”霜晚死死咬着下唇,尽力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我……我去厨房了。”
   说完,她转身跑开,慕容舟站在她的身后,墨色的眼里有什么异样的光芒微微闪烁……
第一百零四章 他是我夫君
   慕容舟换好衣服后,又端着茶在小几旁坐了一会,霜晚才端着托盘回来。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向慕容舟吐吐舌头:“厨房里没有现成的了,不过有一些做好的生面条,我就拿来给你煮了碗。你别嫌弃啊!”
   “小长安亲自给为师煮的,为师怎会嫌弃。”慕容舟笑了笑,复又盯着霜晚被雨淋湿了大半的身子,皱眉道,“你的身体刚刚恢复,怎么能淋雨!快去换衣服!”
   “这不是为了这碗面嘛。我一只手又拿不动,没法撑伞。”霜晚尴尬地笑了笑,看到慕容舟不悦的眼神,慌忙妥协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换衣服。”
   霜晚转身进了内室,慕容舟就将面碗上的盖子揭开,阳春面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待霜晚换好衣服出来,慕容舟已经将那碗面吃了大半。
   “味道怎么样?”她在慕容舟对面坐下,殷切地看着他。
   “甚好。”慕容舟微笑着赞道,顺便抬眼轻笑着看了霜晚一眼,“从女孩变成女人了,也变得贤惠了。”
   “呀!”霜晚闻言立时涨红了一张脸,“师……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我那什么……”
   “你的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慕容舟一脸理所当然,“我一直有安排人在你身边,你的消息每天都有人向我汇报。再说,你和苏恒前几天天天睡在一起,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说着,慕容舟略一皱眉,半开玩笑:“不过苏恒这小子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对我的徒弟做这种事,你等着,待我吃完就去把他打死!”
   霜晚知道慕容舟不过是在开玩笑,遂接过他的话笑道:“师父可千万别。你把阿恒打死了,却叫我上哪去找个夫君成婚?”
   “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成婚呢,就开始帮着人家说话了!”慕容舟装模作样地哀嚎了一声,又叹了一叹忽又收了笑脸,道,“小长安,苏恒在你心里,是个什么位置?”
   “苏恒吗?”霜晚正为慕容舟斟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只见她抬起头,扬起一个自信且骄傲的笑容,霜晚含着丝丝自得地望着慕容舟,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夫君。”
   闻言,慕容舟低头笑了一笑,霜晚没有看到他眼里飞快掩去的一丝异样情绪。
   记忆中,也曾有一个女子,以同样的笑容和姿态,说出同样的话。
   只是今夕何夕,当年那个女子不是眼前这个,当年那个女子口中的夫君,也不是如今的苏恒。
   慕容舟抬头,摸着下巴坏笑着问道:“长安,你就没有想过嫁给别人?”
   霜晚亦笑:“从前还好说,只是如今不同了,难保别人不会嫌弃。师父却叫我嫁给谁去?”
   “嫁给师父呀!师父不嫌弃!”慕容舟一拍桌子,志得意满的样子,“你师父我除了没有六国王室的身份,那点比他苏恒差?”
   霜晚一愣,挑挑眉道:“诚然,师父你没有哪点比苏恒差。但是和苏恒的年龄一比,你就是个老大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看着年轻,实际上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没准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要大呢!再说,我们林家择婿的规矩是必须得是世家大族且手握重权。这两点,师父可满足了?”
   慕容舟闻言,顿时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叹道:“我是个孤儿,世家大族这一点委实没有办法,手握重权倒是好说,不过我手里的那些江湖势力,估计你家里人也看不上。”
   说着又绝望地叹了口气:“唉,果然还是苏恒适合你。”
   霜晚第一次看到慕容舟这副模样,不禁爱恋之心大起。大着胆子凑上去摸了摸慕容舟的脑袋,安抚道:“师父莫灰心!师父这么好的人,娶个师娘回来有何难啊有何难?”
   “难乎?难也!”慕容舟并未对霜晚这有些逾矩的举动表现出不满,只摇了摇头,自问自答地道出怎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难乎?非难也!”霜晚装模作样地学了一句,说完竟自己地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呀!你不懂!”说话间,慕容舟已将那一碗阳春面吃完,连汤都喝了个干净,末了砸吧砸吧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味道不错。”
   “那当然了。”霜晚用手臂枕着脑袋趴在桌子上,颇为自得地看着自家师父,她知道慕容舟的嘴在吃的这方面一向很刁,能得他一句不错,那就是很好了。
   慕容舟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霜晚只是微笑着默默听着,心下一派安宁。
   嗯,是真的,师父真的回来了。
   “小长安,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清了?长安?长安?”慕容舟说的有些口干,遂取了一杯茶喝了,方问道。却未听得霜晚的回应,偏头一看,却见自家小徒弟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很是安宁幸福的样子。
   轻叹一声,慕容舟走过去将霜晚抱起,送进内室再把她放到床上躺好,余光却瞥到霜晚之前掉在锦被上的那把匕首。
   慕容舟微微皱眉,将那把匕首捡起来,又替霜晚盖好被子,方才搬了把矮凳坐在床头。
   之前他刚进来时,恰巧看到霜晚从枕头底下摸出这把匕首,一脸警惕和戒备。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小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安全感,连睡觉的枕头底下都要放一把匕首。
   或许答应她让她出宫游历,就是一个错误。或许她好好待在宫中,还能少了许多劫难。或许她待在宫中,还会是他那个天真的小徒弟。
   不会遇到苏恒,不会失去朋友亲人,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
   或许一切的一切,打从一开始,就算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荒谬且可笑。
   他替霜晚理了理头发,顺便吹熄了室内的那几支苦苦支撑着的蜡烛。
   黑暗中,是闻得谁的一声轻叹,带着些微的思念: “你到底是长安,还是霜晚?”
   慕容舟回来之后的日子,霜晚过得悠哉且悠闲。
   自古以来都是徒弟伺候师父,到她这就全反了过来。敢问让师父伺候徒弟的世间有几个?她林霜晚,做到了!想她林霜晚,躺在贵妃塌上,左边一个慕容舟巴巴地给她端茶递水,右边一个苏恒陪她天上地下地胡扯,后头还有一个决明揉肩按摩。前头……呃,前头就不需要了。
   这样惬意的日子,让霜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她是女皇,而慕容舟等人其实是她养的男宠,一个个都巴头巴脑地跑过来讨好她,过来邀宠,为的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哦,为了等她前去临幸他们。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霜晚自己倒是给逗乐了,而其余众人则是满面青黑。
   当然,吃喝嫖赌……不对,吃喝玩乐的日子里,霜晚也没忘了正事,忆痕非那处慕容舟说有办法救,但又不具体告诉她是什么办法,只每夜都和决明一起去苏恒房间,连屋主人苏恒都不让进,又说霜晚必须得日夜都有人守着,所以苏恒就这样顺理成章天命所归一般地住进了霜晚的房中。   不过苏某人很乖,是真的很乖!如果不是某公主坚持,他就打算让人另设一张床榻了事,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日日同床?
   诚然,就算同床,苏某人也依旧很乖,只是每晚搂着霜晚睡觉……而已。
   真的是仅此而已!
   然,某王爷乖乖的,不代表某公主也会乖乖的。
   某天夜里,某公主不自量力地喝了点酒,然后意料之中的不胜酒力。也就是,醉了。
   于是乎,在慕容舟和决明离开后,某公主趴在桌上色眯眯地盯着模样甚是秀色可餐的苏某人瞧。看着眼前的人,她觉得自己选夫君的眼光真是好!不禁就有些悠然,飘然,飘飘然。
   “恒爱妃,今晚就由你来侍寝吧!”某公主一脸淫笑,色眯眯地道。
   彼时,“恒爱妃”正在喝一杯茶解酒,闻言额上青筋猛的跳了两跳,满脸阴婺地看向某公主,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你醉了。”
   “别不好意思嘛,恒爱妃!”某公主显得很没眼色。
   “恒爱妃”眯了眯眼,警告道:“你在喊一句恒爱妃,我就把你丢出去!”
   “恒爱妃。”某公主充分发挥了她的不怕死精神。
   “恒爱妃”又眯了眯眼,伸出手……捏住某公主的脸并往两边扯,威胁道:“叫夫君。”
   霜晚的一张脸被苏恒玩的乱七八糟,无奈暴力在前,她无力抵抗,之好讨饶:“夫君,夫君!放开我啊!”
   苏某人满意地收回手,顺道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睡觉吧。”
   霜晚的脑子还是不太清楚,依然惦记着方才说要侍寝的事,遂不满地在苏恒后头嚷嚷:“你今晚要侍寝啊!”
   苏某人头也不回:“我拒绝!”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苏恒突然转过身,瞪着她道:“再吵我就让你给我侍寝!”
   霜晚闻言,很疑惑地看着他:“你给我侍寝和我给你侍寝有什么区别吗?”
   苏恒默了一默,突然很有耐心地和某人解释道:“我给你侍寝就是我在下面,你给我侍寝就是你在下面。不一样的。”
第一百零五章 在上面?在下面?
   靖康王三年,靖康王萧千陌向沉国报丧,称靖康王后,沉国长安公主林霜晚暴病而死,尸身遵循其遗愿送回沉国安葬。
   沉武王听闻怒不可遏,竟欲杀了长安公主生前所居锦璃宫全宫人给长安公主陪葬。甚至想将运送长安公主尸身的从丧队伍一并杀之殉葬。幸得公主生前贴身宫女南烛出示长安公主的亲笔信一封,武王看过之后才放过陪葬之人。
   据南烛所说,长安公主早已料到沉武王会杀人为她殉葬,故特意在死前留下此书信一封,沉国上下无不感其仁德。
   长安公主陵寝极尽奢华,在制度上甚至超过沉国历代君王,随葬品无数,皆是稀世珍宝。靖康王也送来大量陪葬品,陵寝之恢宏,令人咋舌。
   据说长安公主下葬当日,沉国百姓纷纷自发披麻戴孝,上街送行,有人当街痛哭失声,更有甚者,当即哭晕过去。其哀其痛,其悲其壮,感天动地。
   长安公主辞世的消息传到出国,端靖王竟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出兵靖国,可出发当日却突然停止出兵,据目击者说,当时端靖王站在宫门前,还未来得及上马,便见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戴着一张银制面具的女子打着一把伞面绘着山水的六十四骨伞款款走来,端靖王当即死死盯住那个女子,身体似在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女子走到端靖王面前,伸手摘掉了那张银面具,露出一张绝色的脸,竟极其酷似那沉国刚刚辞世的长安公主,靖国靖康王王后林霜晚。只见那女子朝端靖王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什么,端靖王却突然伸手将那女子抱住,那么紧,状似孩童害怕丢失心爱的珍宝。
   当时离端靖王近的人都听到了那女子对端靖王说的那一句话。
   她说:“我来了,你还要走吗?”
   而后,端靖王微笑着回应:“只要你不走,我便不走……”
  他像是在下一盘棋,时不时落下作用或大或小的一枚棋子,不紧不慢地下着这一盘特殊的棋。  一盘足以颠覆天下的棋局。 
  此前,只有三王子林成武,七王子林舒白,九王子林朝华以及未继位前的世子林熠被授予封地
  ,之前七哥在身边的时候,总会抽空来看看我,带上御医配的药,再备上一包雪片糖,哄着我喝了药,再把糖递给我。
   后来,七哥得了封地,不得不搬离王宫,也就无法回来看我,于是他的工作就交给了南烛,每次看到南烛,我就总想起七哥,无比怀念他在我身边的日子。 京城的百姓最近得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每每说到这事儿时更是眉飞色舞。
   三月前,和康王娶了王妃,本来这王爷娶王妃并无什么奇怪,可这和康王娶的王妃,却有些不同。
   那日他们看到和康王迎亲的花轿停在了宰相府门口,可要娶的新娘,却不是宰相的女儿。
   王爷娶妻,本不必亲自相迎,可和康王却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笑容满面地下了马,等着喜娘扶着新娘出府。
   新娘出嫁,是要盖着盖头的,可那款款走出的新娘,却没有盖上鲜红的盖头,围关的群众顿时暗自惊异。
   再看和康王,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连惊讶也没有,只笑着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新嫁娘,眉目间满是宠溺。
   新娘走近,和康王伸出右手,新娘把左手放在和康王手心,朝着和康王抿唇一笑,那笑,令牡丹失色,天下美景,江山如画,也抵不过这样清婉一笑。
   后来有人这样形容王妃当时的笑:此生若得此倾国一笑,江山拱手相送也不悔。
   这并非最令人惊异的,那王妃容貌隐隐有些清冷,却是艳绝天下,绝代风华,只那一双妍丽的眼睛却是蓝天般的湛蓝,连那一头长可逸地的秀发,也是不同于其它女子的纯黑,而是显出霜白胜雪,微微卷曲,这是番帮女子才有的特殊相貌,可是王妃分明是汉人的五官,绝对一点番帮血统也无。
   王妃并未梳妇人髻,只是将垂于两侧的长发疏松地挽在脑后,以一支雕刻成凤凰模样的七色彩玉发簪固定,这玉簪世间罕有,也许,世间只仅此一支也说不定。
   额间一点璎络垂下,殷红衬着那如雪的皮肤,美得惊心动魄。
   我办了休学手续,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然后开启一场漫长的旅行。
   这场旅行,之所以漫长,是因为它没有期限,也没有终点,有的只是漫漫长路罢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然后看看那时的你过得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已经放下了过去,就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见面时点头,寒喧,然后彻底离开彼此的世界;彼此的人生;彼此的一切……分道扬镳。
   但那都只是也许而已,世界这么大,我能够遇见你,并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此,我已知足。
   亲爱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尾声我是苏陌楚,我爱方笙笙。
  为什么爱她呢?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她的一颦一语都无比让我喜欢,也让我心疼。
  她这样的女孩啊,太过固执,也太过自卑。在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知道,她是真的想过要和我共度一生的,可是却因为她的自卑,所以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觉得自己给不了我幸福。
  她就是这样,傻傻的认为自己哪都不好,哪都比不上别人。何况她还拥有那些过去……
  她总是让我心疼……
  与她分手的那几天,我无比颓废,整日解酒浇愁,朋友都说我疯了。
  直到那一天,笙笙的好友苏晓实在看不下去,告诉我笙笙与我分手的实情,我听完之后犹如五雷轰顶般傻在哪里……
  笙笙,你怎么能这么傻啊!
  苏晓和我说:“苏陌楚,其实,笙笙要和你分手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你,相反的,她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才要离开你。你不知道,就在你们分手的前两天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出去了,遇到了她的前男友,朱立……我想你应该知道朱立是谁,我也不多说了……”一定要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看着你,郑重地点头,“好!”
   你疲惫地冲我笑笑,转身离去。
   你的背影微弯,低着头的样子显得无比落寞。
   而看着你背影离去的我,终于狠狠地哭了起来。
   陌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爱你,不可抑制的爱你。我甚至就要反悔然后告诉你,刚刚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可是苏陌楚,我没有资格,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我如此卑微,如此肮脏,理应被所有人唾弃,理应被世界孤立。
   是你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我唯一的信仰,可到最后,我却不得不放弃这份信仰,舍弃这缕阳光。
   我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能是无边的黑暗和孤独。
   我不配,不配拥有阳光,拥有信仰,拥有,你的爱。
   苏陌楚,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遇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女孩,你也像现在爱我那样爱她,然后你们开始新的生活,永远幸福地活下去……
   而我只能活在孤独之中,永远不会拥有幸福。
   我不会忘记你,你要我幸福,我做不到,但是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我们终究要分别,我终究要孤独终老。
   就像很久以前我做的那个梦一样,那样温暖的阳光里,唯有我独自一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07 我办了休学手续,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然后开启一场漫长的旅行。
   这场旅行,之所以漫长,是因为它没有期限,也没有终点,有的只是漫漫长路罢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然后看看那时的你过得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已经放下了过去,就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见面时点头,寒喧,然后彻底离开彼此的世界;彼此的人生;彼此的一切……分道扬镳。
   但那都只是也许而已,世界这么大,我能够遇见你,并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此,我已知足。
   亲爱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朱立对她太过放肆,笙笙害怕之余打了他一巴掌,跑了没多远就被朱立追上,朱立把她打昏了,之后……”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我也明白她省略的那部分有多么肮脏龌龊不堪入耳,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颤抖,笙笙是我的珍宝,我都舍不得碰她,朱立,他怎么配!
  苏晓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那晚笙笙回来后,全身都湿透了,第二天就发了高烧,可她死活不肯去医院,还不让我告诉你,后来,后来她就说要和你分手……”
  “苏陌楚,笙笙要走了,她说她要去旅行,今天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一是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要是笙笙看到了肯定要大哭一场,二是因为我希望你能把她留下来,她一个人去那么多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脑海里只不断回荡着那句:“笙笙要走了……”
  笙笙,你怎么可以走啊!你真的忍心抛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吗?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怎么回开心呢?
  如果那天我没有认识你,也许没有什么,可是,笙笙,你既然走进了我的生命,就请你别再走开,因为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了……
  我赶到机场时,笙笙乘坐的那班航班刚好起飞,我看着笙笙独自一人拖着一只行李箱在过安检,她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有无限留恋,可是,他却没有看到我,我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
  只是因为,我突然想到,我曾答应过她,只要是她想的,我都会答应,此番既然是笙笙自己想要离开,那么我便放她走,只希望有一天她能回来,能回来看看我……
  笙笙,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到过哪些地方呢?
  因为害怕如果你回来了找不到我,所以我一直留在这座城市,从来没有离开过。
  笙笙,你现在正在哪里?在哪座城市?离我近还是远呢?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第一百零六章 快逃!
   “谢谢。”贺龙修朝霜晚淡淡一笑。
   霜晚只是微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件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贺龙修眉头轻锁,莫名的就让霜晚生出不好的感觉,“九王子……朝华,他不是我杀的。”
   消息来的太突然,霜晚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贺龙修不用看也知道霜晚此刻的表情,他知道这些话对霜晚的打击会很大,但是没办法了,如果他不说,她就永远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些所谓的亲近之人,究竟是怎样的狼子野心:“我本来是想要杀他,可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到攻击,杀他的人才刚刚逃走,我本来是想追上去的,却被朝华拦住……”
   贺龙修说着,突然有些怜悯地看着霜晚:“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什么?”
   “他要你,三年孝期期满后,甚至于这辈子,都绝对,绝对不要回宫。你的大哥,到时候不一定保得住你。”
   “为什么?”霜晚猛然捕捉到贺龙修话里的不对,“为什么我不能回宫?为什么大哥会保不住我?九哥到底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不能说。”
   “你一定知道什么的,求你了,师兄,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对不对?告诉我行吗?”霜晚恳切地看着贺龙修,后者在听到她那一声“师兄”时,面上的表情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说。还有,林霜晚是慕容舟的徒弟,而贺龙修是慕长风的徒弟。你本不该叫我师兄。”
   霜晚一愣,随即绝望的发现,她确实没有资格叫贺龙修师兄,纵然慕容舟与慕长风实为一人,但是同时也是两个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贺龙修没有义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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