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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香丹

宫主,恋爱吗? 板栗 2023-12-08 02:59


水色轻轻地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避开即将到来的麻烦。然而,她忽略了九爷那如鹰般锐利的双眸。她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的视线中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水色暗自好笑,心想自己似乎成了一个需要躲藏的秘密。于是,她举着满盘新鲜采摘的茶果,面带微笑地迎了出来。

 

“小女水色初来乍到,对这人间繁华所知甚少,九爷的到访实属荣幸。恕我怠慢,这是今晨露水未干的茶果,请九爷品尝,愿能给您带来一丝清凉。”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潺潺流水,柔和而悦耳。

 

九爷听罢,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转头望向她:“真是个巧舌如簧的姑娘。你们店主何在?”

 

水色微微俯身,恭敬地呈上果盘,“店主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安静养息,须待来月方能亲临店中料理事务。不知九爷今日光临,是否有所吩咐?”

 

九爷伸手取了一颗蜜润的果子,品尝一番后,悠然地擦拭双手:“听闻贵店虽然新开,但货品丰富,通途广泛。我心中有一事,寻觅良久却无从下手。若是贵店能提供哪怕是一线希望,我愿意给予丰厚的酬谢。”

 

水色心中忖度着,亚城众多店铺尚且无法觅得的珍物,他们这家新开的小店又如何能有门路?况且,即便真有办法,也不敢轻易承诺,免得成为众矢之的。但面对九爷,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九爷的厚爱令小店蓬荜生辉。我们自然愿为九爷排忧解难。只是店主不在,小女不便擅作主张。亚城虽是龙蛰虎伏之地,我们小店不过沧海一粟。但九爷既然青眼有加,我们定会竭尽全力,只望九爷能再赐些时日。”

九爷缓缓托起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但眼中的冷意却如冬日里的冰霜,难以消融。他只是留坐片刻,便缓缓起身,目光淡漠地向门外望去。水色与伙计并肩而立,眉宇间满是敬意,同声恭送九爷离开。水色心中的疑云却越发浓重,今日店中的异状连连,苏琉的突然到访尚算意料之中,但这位突兀出现的九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按伙计所言,他非同小可,怎会涉足跟踪官家少妇,或在店外窥探之类的低微行径?然而他轻轻一问,便能踏入店中,显露了不凡的气度。水色心头疑云重重,生怕引起更多麻烦,决定静待至夜幕降临,才小心翼翼地锁上店门,独自一人归于寂静的居所,立刻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方琮。

 

方琮听罢,陷入沉思,久久未语。他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这事暂且放一旁,十五日的筹备更为重要。你既然提及下月我将亲自管理店务,那便待那时分晓此事。十五日店休,正逢节日,你告诉伙计放假三天,记得在十四日将账簿带回,我需一览无余。我们在这个庄子上住了数月,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若后续有合适之人,随时可将其接引入庄。”

 

“是,方大人。”水色应声,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敬意。

 

方琮目光转向水色,语气中带着关切:“今日除了那苏琉和九爷,你还遭遇了其他事吗?噢,雪肌丸的事?以你的性子,定会亲自照顾她服药。而那苏琉,以其性格,必定会摆出架子来压人。你们一个甘愿承担,一个自得其乐,为何你心情如此低落?此刻的苏琉,恐怕正因服下香丹,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水色心知雪肌丸与香丹的结合将赋予何等妙效,不过三日,苏琉便将化作冰肌玉骨之美,只是从此无缘母仪天下,一年之内,芳华便将尽散,到头来只剩枯骨一具,老态尽显。水色轻叹,语声如泉落玉盘:“我曾亲眼目睹那些尝试之人的悲剧,今日亲手将此药交于她手,心中自是无悲无喜,主人勿需忧心。”

 

方琮唇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么,你如此悬心,莫非是因十五之事?自我们相遇以来,似乎我首次让你备物却不告其事,你的耐性似乎不如从前,还是回去歇息吧。”

 

当夜,两人各自安眠,再无他话。两日后,晨曦微露,水色正整理衣衫,忽听窗外隐约传来微响,她轻捋衣带,转身巧取枕下隐匿的细长匕首,步履翩翩地移至窗边,欲探窗外之动静。方琮在院中收起锄头,挺直腰背:“是我惊扰了你吗?厨房已炊素粥与热糕,你先用,我洗手即来。”

 

水色缓缓铺设碗盘,放好羹匙,抬眸便见方琮怀中抱着裹布之物,步入厅中:“快尝尝这味道,如若合意,便可装些作为行路点心,我已备好大食盒。”两人边谈边笑,共享朝食,余下的糕点被水色小心翼翼地装入食盒,携手与方琮共同走出门外。

庄外,晨光初破,路边停着的是早已预备妥当的古朴马车。方琮与水色同上马车,车内氛围沉静如水。方琮紧紧抱着怀中之物,每当水色欲开口或有所动作,便被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轻轻制止。随着晨风轻拂,水色终于辨认出方琮怀中紧抱的是一只古旧陶坛,坛身残留着泥土的痕迹,显得颇为神秘。车内角落,还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似有重物。

 

半个时辰后,随着马车轻缓停下,方琮抱着那只神秘的陶坛第一个走出车门。水色紧随其后,手中提着包袱,却惊讶地发现驾车的不是平日的老马夫,而是一位不会说话的哑巴。他用手势告诉水色,方琮已经支付了车钱。水色心中充满疑惑,抬头沿着曲折的山道石阶看去,只见方琮眉头微蹙,抱着坛子站在前方的石阶上等待着她。水色加快步伐,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城郊外的大青山,山峦连绵,翠绿覆盖。山中有一座香火鼎盛的月老庙,水色清楚,方琮不会是带她来求姻缘的。他们默契地继续往山顶方向前行,在一座供奉着无名亡魂的幽静小庙前停下。这座小庙虽不显眼,却年年有善心人士捐资修葺,保持着一份庄严肃穆。

 

方琮面无表情,语气却不无温度:“水色,你先进庙里和住持说声,将你身上的药材交给我,我稍作处理后再进去。”

 

水色踏入庙门,只见住持正在添香,香烟缭绕中带着一丝凛然:“方施主,您如期而至。往生者的遗骨可已带来?小庙将会依例举行超度法事,助其安详往生,之后再妥善安葬。此外,已为方施主准备了干净的寮房,不知您今日随行了几位?”

 

正当水色准备回答时,方琮缓步进入,怀中紧抱着那只古旧陶坛:“今日与我同行的,皆是我的侍女。这位侍女名叫水色,而怀中的,则是她沉睡的姐姐水容。一切事宜,还请住持全权安排。”

水色的眸光迷茫而充满哀伤,她眼眶红润地望着方琮手中握着的那只陈旧的坛子,声音带着颤抖:“这……这是姐姐的遗物?但,但是不是曾说……她已经……能否恩准我一瞥?求您,哪怕只是一眼!姐姐啊,我亲爱的姐姐!”

 

方琮眉宇间露出一丝无奈,他缓缓将坛子交予身旁的住持,然后温言拉着水色的手:“佛门之地,宁静致远。我们到外头详谈,莫要扰了住持清修及亡者的安宁。你现在望向我的眼神,与水容临终之际嘱咐我关照你时的目光何其相似,仿佛在默言,倘若我不即刻答复,便会遭遇不测。那么,水色,你此刻所欲问何事?看在水容的份上,我可以例外答你两个问题。”

 

水色凝视着方琮,喉咙里透着一丝哽咽:“姐姐,她怎会留下这般骸骨?”

 

方琮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姐为保护你,身陷囹圄,先是成了药人,继而沦为药奴。日复一日,她不得不吞食大量丹药,更惨遭宫主的灵蛇所噬。她曾数次哀求我,求我解她于苦海。为了对抗她体内的药力与宫主的灵蛇,我曾让她一次性服下二十剂香丹,那灵蛇因毒素作祟,狂暴异常,终于吞噬了她全身。宫主自然对药奴的生死漠不关心,但灵蛇的安葬却不可或缺。宫中无人敢承此重任,于是我暗中剖开蛇腹,取出你姐的遗骸。但因药效之故,所剩无几。那坛子,你是否觉得眼熟?当日我谎称是我炼制的药物,让你小心收藏于房中。在这宫中,日子艰难,我无法时刻守护你,只得让水容的骸骨伴你左右。水容从未愿你知晓她如此凄凉地离世,我也就一直守口如瓶。如今我们终得安稳,也是时候让她安息。她生前喜爱幽静,我在后山为她选了一处宁静之所,虽不能将她的牌位返家供奉,但我们日后可常来此地,陪伴她。”

水色的心情如同漩涡,复杂得难以言喻。她记得那个青瓷制的小坛子,它在北方的某个角落静静地见证了她与姐姐的情深意切。如今,她跟随方琮,带着满心的疑惑与哀愁,踏上了通往亚城的路。她忍不住询问方琮:“姐姐她临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方琮轻轻点头,目光中透露着深沉的情感:“的确有。”

 

水色急切地追问:“是什么话?求您告诉我!”

 

方琮面带微笑,却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等我们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再说吧。我们先进去。之前我已经和住持说好了,我们今晚可以在这里住宿。明天,我们会帮水容安葬,然后再回去。我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走一小段山路就感到浑身酸痛。我得去寮房休息一会儿,你去陪陪水容吧。那包袱里是我为你们准备的东西,你把水容的份挑出来,明天要用。”

 

水色心中感到方琮刻意在避开某些话题,但她此刻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一方面思念姐姐,一方面又对未来充满遗憾,同时又感觉对方琮的亏欠深重。她内心对许多事情也有着深深的疑问。深吸一口气,水色意识到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在外堂。她的步伐带着几分急切地向前走去。

 

当她走进大殿,只见那青瓷坛子已被供奉在佛祖面前,住持和几位僧人正虔诚地念诵经文。水色听着,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她的心全被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所占据。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她在忍不住的哭泣中打开了那个包袱。包袱里整齐地放着一些物品:簇新的衣服、鞋袜、脂粉、首饰和珠玉,每样都有两份,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两盒精美的首饰。

 

水色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低声自语:“这些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能看出有什么不同呢……姐姐,这次就让我来为你挑选吧,好吗?”

法事已经做完了,水色在宫廷的石阶前跪坐了整整一夜,手中紧握着挑选出的遗物,细心地将之包裹。随着晨曦渐浓,众人齐聚,共同筹划水容的后事。水色目光柔和,默默注视着住持将骸骨一一仔细放入棺木,紧随其后,僧侣们稳重地封棺,娴熟地入土立碑。方琮所言不虚,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众人虽忙碌却不显慌乱。天色微明之际,一切葬礼仪式已然完善。

 

方琮走上前,手中握着一张银票,向众僧表示感谢并送别。他回头,目光落在水色身上,她跪在新坟前,手中点燃着纸钱,祭奠逝去的亲人。方琮轻步走近,续上一把纸钱,轻声安慰:“这里只是暂时的安息之地。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家,便可以带着姐姐一起,当你年老时,还可以让你的孩子们伴你们姐妹回故乡,这样便不孤单了。”

 

水色抬头,眼中泛着泪光,却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看着晨光中飘扬的纸灰,声音温柔而坚定:“主人,您心地善良却又略显笨拙,身体柔弱,独自一人又怎能料理万千?您对我们姐妹恩重如山,我愿终生留在您身边,报答您的恩情。所以,请不要让我离开,更不要提起让我离去的话。如今,除了您,我已无其他依靠。”

 

方琮望着逐渐消逝的火光,轻声回应:“车马已经备好,我们该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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