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下。
一身淡蓝衣裙的小女孩,懒洋洋地躺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旁边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小男孩,他调皮地坐在她身侧。
“小澈,你为什么总喜欢穿淡蓝色的衣服呢?”
“因为淡蓝色像天空一样,纯净而永远不带忧伤。”
“那天空下雨时怎么办?”
“如果天空下雨,颜哥哥就要想办法给小澈再送一个蓝天。”
“啊?那么大的蓝天怎么送给我?”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我不管,反正颜哥哥得在下雨的时候送我一个蓝天。”
“噢……”小男孩吱吱唔唔地开始低头冥思苦想。
“小澈,这样吧,以后下雨的时候,我们就躲进洞里,我会把整个洞壁都涂成淡蓝色。这样你一抬头就能看到像天空一样的蓝色。怎么样,小澈,这个主意好不好?”
“不要,我不喜欢待在洞里,太闷了。”
“那……”小男孩继续陷入沉思。“小澈,我有另一个主意。以后下雨时,我就用我的灵力让你头顶的天空变成蓝色。”
“不行,那样只有一小块天空是蓝的,如果我要走动怎么办?”
“那我就会一直跟在你身边,让你周围的每一处都变成蓝色。”
“不行,那样擅自改变自然,会引起天怒。父母一定会责怪我。”
小男孩显得非常为难,似乎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走近。
“那就为你做一把天蓝色的雨伞吧。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蓝色的天空都会永远伴随你。”他的声音温柔而动听,触动了暮依的心弦,让她似乎想起了以前遇到的那个人……
她试图看清那小男孩的面容,但眼前的一切却变得更加模糊。
她似乎恍惚中看到那个名叫小澈的小女孩牵着小男孩的手,在绿草丛中欢快地跳跃。然后小男孩用蓝叶子做了一个小雨伞给她。
不久,天空真的下起了雨,她和小男孩躲在那片小小的蓝叶子下,快乐地笑着。
突然,一声霹雳划破天际。长大后的小澈呆滞地跪在一名男子旁,周围散落着许多男女的身体。
暮依依然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但长大后的小澈却和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接着,脚步声响起,她看到了先前背着她的火衣男子。
火衣男子似乎在试图对小澈说些什么,但小澈只是疯狂地对着他咆哮。
随后,血色的雾气开始弥漫。火衣男子惊恐地冲向那血雾,却每次都被狠狠地弹回。
血雾越来越浓,直到暮依什么都看不清了。隐约中,小澈似乎说了些什么,火衣男子撕心裂肺地呼喊,最后化作一缕白光,直冲向那血雾。
小澈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和我长得如此相似,喜爱同样的蓝色?
还有,这段记忆是怎么回事?它和我又有什么关联?我从未失忆过,为何会想起这些?
暮依紧紧抱住了头,心口和脚踝处的剧烈撕扯之痛不断扩散,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深深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他对她的恩情,她怎能报答!
在狂风和大雨中,暮依跌跌撞撞地奔跑,几次摔倒,却又坚强地站起来。风势中,一把天蓝色的雨伞在茅屋外舞动。
当她几乎力竭时,眼前出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庙门口,一尊布满蛛网的金佛显得格外醒目。暮依心头一紧,从小对庙宇就有着莫名的恐惧,但眼下,大雨之中,她只得咬牙,向庙宇挪动。
到达门前,暮依停下脚步。眼前,一袭雪白衣衫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他正捧着一把古琴,旁边是跳跃的火光。
“姑娘好,我们又见面了。”男子轻声笑道,面对暮依的狼狈并未露出任何轻蔑。
“公子好。”暮依尴尬地点头,心中对自己的狼狈有些羞愧。
在微弱的火光中,暮依用一块洁白的帕子慢慢擦拭脸上的泥水。她因脚踝处的剧痛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滴落。
雪衣男子静静地观察着忍受着痛苦的暮依。那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让她如此痛苦而又如此沉默?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子,究竟有多么坚强?她那苍白而坚强的面容,不知为何,竟触动了他的灵魂,引起了一阵莫名的心痛。
手边,一缕黑白相间的奇异坠饰在灵动的空气中轻轻飘荡。庙中,琴音如泉水般缓缓流淌,渐渐弥漫开来。
暮依震惊地抬起头,一缕柔和的琴音宛如温暖的阳光,悄然洒入她的耳际,温柔地拂过心田。
这曲调不似暮依初次在城外所闻那般凄迷,亦非在父母墓地时听到的空灵哀怨。而是一种舒缓且柔和的旋律,如同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清澈的溪流,缓缓流入她的心底。暮依的额头上,冷汗逐渐减少,感到一丝凉意。
琴音在半途中渐显柔情,暮依的脸色也随之缓和。她想起第一次在城外遇到那穿雪衣的男子,人们曾说他的琴艺珍贵无比,许多达官贵人虽费尽心思,也难得一闻。而她竟不经意间便有幸聆听。
以往她只知道琴音能舒缓心情,托付情感,却未曾想到他的琴声竟能治疗伤痛,难怪如此珍贵难求。
但为何这曲调似乎在她心中引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正当她心绪纷乱,琴音依旧绵长不绝,男子突然开口询问:“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公子。”暮依感激地回答。
火光在二人间跳跃,男子接着说:“姑娘可以试着轻轻按摩脚踝上方三阴交和外踝旁的悬钟穴,或许能进一步缓解疼痛。”
暮依微笑着依照做了,不多时,那剧烈的疼痛便大为减轻,她已能缓缓站起。
“公子学识渊博,暮依再次致谢。”暮依起身,深深地感激着。
“暮姑娘过誉了。若痛楚复发,可以试着用龟板、白芷、肉桂和碾碎的没药,以温酒调和服用,这些药材或许能在下次发作时减轻些痛苦。”
“暮依谨记在心。”她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微笑着看向男子,道:“公子对这些疾病似乎颇为熟悉啊。”
在火光的映照下,男子的脸庞显得稍显黯淡,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柔和与温雅。他轻声道:“在我母亲在世时,她也曾饱受这种疾病的困扰。因此,我略有涉猎一些医书。”
听此,暮依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在跳跃的火光中,男子那温暖而迷人的微笑让暮依心头一阵刺痛,仿佛这温暖背后隐藏着无言的哀愁。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尽管他的雪白衣衫不慎沾染了尘埃,依然显得那么洁净而温暖。暮依心知,这破旧庙宇之中真正带来温暖的,不是那火堆,而是他的存在。
“公子,您喜欢观赏星空吗?”暮依忽然问道。
男子对她的问题显得有些惊讶,不解地望向她。
暮依微笑着,轻轻地将一枚柴火投入火中,话语间带着回忆:“小时候,父亲总是因公事忙碌,常常将我和母亲留在家中。那时的我不懂事,总是埋怨父亲冷漠,甚至发誓不再原谅他。但每次,母亲总会抱着我,带我去观赏星空,告诉我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父亲虽然无法时常陪伴我们,但他就像天上最亮的星,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在远方默默守护着我们。”
火光下,暮依的面庞略显苍白,泪痕依稀可见。她身着淡蓝衣裙,尽管沾染了尘泥,依旧美丽如初,仿佛一朵清纯的水中白莲,一片宁静的蓝天中的白云。
雪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她,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温情,仿佛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散。
火堆的噼啪声在二人之间回响。
突如其来的一声雷鸣划破了夜空,给这静谧的场景增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张力。
在庙门外,尘封的金佛在瞬间被光芒照耀得璀璨夺目。
同时,暮依似乎听到庙门外有什么重物撞击的声响,她的心不由得紧张地揪了起来。她感觉到,那照亮金佛的并非闪电,而是金佛本身散发的光芒。
在庙外的雨中,一些嫩绿的草药被血水冲刷着漂向一旁。一双脚慢慢地出现在血泥浸染的火衣旁。
火衣男子惨白的脸庞在泥泞中艰难地抬起眼睛,声音凄凉而无助:“义父,不要……”他的哀求声伴随着鲜血和泥水,仿佛随时都能在风中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走吧,孩子,你在冰湖中挣扎已经伤及元神,现在又被金佛重创,再不赶回去,你的魂魄将无法保全。”
“可是小……”话音未落,火衣身影便在滂沱大雨中消失了。
庙内,暮依的心猛地感到一阵空落,似乎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部分再次被抽离。
她睁大了眼睛,但庙外空无一物,唯有天空中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难道只是幻觉?但那感觉太过真实……
暮依正迷惘间,琴音渐止,雪衣男子也察觉到雨已停。
二人相视,无奈地笑了笑,都站起身来。
“暮姑娘,请多保重。”门口,雪衣男子微笑着向暮依颔首致意。
暮依突然感到一阵不舍。自从父母去世后,除了小湮和那位神秘男子,他是第一个真心帮助她的人。
“公子也请保重。”暮依轻声回答。
风起时,两人的衣衫随风飘扬,他们转过身去。
“忘了告诉公子一件事,我的姓是洛,不是暮。”几步之遥,暮依突然转身,带着微笑补充道。
雪衣男子背对着暮依,也露出了微笑。然而,在听到暮依透露自己的姓氏时,他的笑容中掠过了一丝异色,显得更为深沉。“那么,洛姑娘,请一路保重。若缘分再次将我们牵引,我的名字是白风,洛姑娘以后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在他们之间,一种淡淡的温暖缓缓流转,随着二人逐渐远离,这种暖意似乎更加浓郁。
突然,暮依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预感,她低下头,发现脚下的土地迅速染上了一片殷红,然而这红色又仿佛是幻觉般瞬间消失不见。
地面上,那些被泥水浸泡的新绿草药不知何时进入了她的视线,显得格外醒目。
暮依站在原地,心中满是迷惘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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