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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人油灯笼

安魂令 天宝 2025-03-03 13:05
殡仪馆铁门被锈蚀成赭红色,周清弯腰查看水泥地上的湿脚印。指腹刚触及水渍,黏腻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水,而是裹着槐花香的尸油。
"看门房的烟囱。"杨爽突然攥紧玉扳指。灰白烟囱正冒着青烟,飘散的烟雾在空中聚成个怀抱婴儿的女人轮廓。周清摸出罗盘,磁针疯狂旋转后直指停尸房方向,表盘边缘渗出细密的血珠。
绕过灵堂时,哀乐戛然而止。正在做法事的道士突然直勾勾盯着他们,手中桃木剑"咔嚓"折断。供桌上的长明灯窜起三尺高的绿焰,火舌舔舐着遗照边框,照片里的老太太嘴角缓缓上扬。
"生人回避。"周清将五帝钱抛向供桌。铜钱撞翻香炉的刹那,整排花圈无风自动,挽联上的"奠"字渗出黑血。杨爽突然捂住耳朵,封印下的银液在她太阳穴跳动:"棺材...棺材在说话!"
停尸房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探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周清用傩血在门框画下雷纹,推门的瞬间阴风扑面。三十张停尸床整齐排列,每张床上都盖着绣"寿"字的猩红绸布,绸布下的轮廓却都是三四岁孩童大小。
"别碰床尾的铜铃。"周清拽住要去掀绸布的杨爽。他注意到所有铜铃的铃舌都被换成人的指骨,铃身刻着生辰八字——与游泳馆浮尸身上的五帝钱编号完全一致。
最里间的冷冻柜发出抓挠声,7号柜门正在剧烈震颤。周清将铜钱剑横在柜门前,剑身映出个满脸尸斑的老头。老人穿着殡仪馆制服,脖颈有道紫黑勒痕,正是值班表照片上的李伯。
"当心诈尸!"杨爽话音未落,柜门轰然弹开。李伯的尸身直挺挺坐起,腐烂的手指突然指向东南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上的《火化登记表》正在渗血,1943年7月15日的记录栏里,"陈玉玲"三个字被反复描红。
周清用傩血抹过登记表,隐藏的字迹浮现:"活葬品:槐木棺、青铜傩面、双生子魂。"杨爽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片带着牙印的槐树皮,树皮背面用血画着祠堂平面图。
"在地下室。"两人异口同声。绕过焚化炉时,周清突然按住杨爽肩膀。焚化炉观察窗里闪过张女人的脸,她贴着玻璃的眼球布满血丝,嘴角撕裂到耳根——正是幻象中的陈玉玲。
地下室入口藏在骨灰寄存柜后面。杨爽转动"陈玉玲"的寄存格,暗门应声而开。阴湿的台阶长满青苔,每阶都嵌着枚倒立的铜钱。周清数到第十三阶时,台阶突然变成森森白骨。
"别往下看!"他拽住差点踏空的杨爽。手电光照亮的瞬间,墙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用婴孩头骨做底座,灯罩上画着傩戏脸谱,灯油里泡着半截小指。
灯笼阵中央摆着口描金漆棺,与礼堂那口棺材不同,这副棺椁缠满浸血的红线。红线另一端系着三十六盏灯笼,在地上组成个巨大的傩面图案。周清用罗盘测位,磁针指向棺材东北角的破煞位,那里有盏灯笼格外明亮。
"是阵眼。"他割破食指将傩血弹向那盏灯笼。灯油突然沸腾,泡在油里的小指抽搐着指向棺材。杨爽脖颈的玉扳指突然发烫,扳指内圈浮现新的小字:"解铃还须系铃人"。
棺材盖突然滑开半尺,浓重的腐臭味中混着檀香。周清将铜钱剑探入棺内,剑尖挑出件暗红色嫁衣。嫁衣上的金线刺绣竟是镇魂符咒,袖口残留着墨绿色尸液。
"这不是陈玉玲的嫁衣。"杨爽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疤痕,"你看这个。"封印下的银液聚成个傩面图案,与嫁衣上的符咒完全相反。周清用犀角粉洒向嫁衣,金线符咒突然扭曲成哭脸,袖口尸液里浮出细小的银屑——正是杨爽体内流淌的银液。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红线接连绷断。人皮灯笼们发出婴儿啼哭,灯油泼洒在地面燃起幽绿鬼火。棺材里伸出双青紫的手,死死抓住周清脚踝。杨爽情急之下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扳指上。扳指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银液化作锁链缠住那双手。
"快看棺底!"周清趁机斩断鬼手。棺材底板刻着镇魂咒,咒文中央镶着枚银锁片——与陶瓮里发现的那枚正好配对。当他将两枚锁片拼合时,地下室突然响起黄梅戏的唢呐声。
暗门方向传来脚步声,李曼哼着童谣走下台阶。她右手提着盏人油灯笼,左手拎着个竹编摇篮,摇篮里躺着具浑身画满符咒的婴尸。灯笼照亮她胸前的校徽,铜制徽章里封着的槐树叶已经枯黄。
"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李曼歪头看着杨爽,瞳孔分裂成四个黑点,"当年爷爷把你做成傩童容器时,可没说过双生子还能活下来。"
杨爽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看见自己被钉在祠堂柱子上,穿长衫的老头往心口滴银液;看见李曼被活生生剥皮,惨叫中混着婴儿啼哭;看见陈玉玲的鬼魂在棺材上写下血书...
"闭嘴!"周清将五帝钱掷向李曼。铜钱穿过她身体打在墙上,竟嵌进青砖半寸。李曼的笑声在灯笼阵里回荡:"好哥哥,你还没发现吗?这个杨爽早就是..."
话未说完,杨爽突然夺过周清的铜钱剑刺向自己心口。剑尖刺入疤痕的瞬间,银液喷涌而出化作傩面盾牌,将李曼震退三步。周清趁机抛出浸透傩血的墨斗线,红线缠住李曼脚踝冒出青烟。
"在焚化炉!"杨爽抹去嘴角银液,"陈玉玲的尸骨在焚化炉里!"她拽着周清冲向楼梯时,李曼突然扯断自己左手小指塞进灯笼。灯油暴涨吞没整个地下室,火舌舔舐过的墙壁浮现出百鬼夜行图。
焚化炉操作间堆满槐树木柴,控制面板显示7号炉持续燃烧了八十年。周清用傩血涂抹观察窗,玻璃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最小的那个掌印不过婴儿大小,掌心纹路竟与杨爽的玉扳指完全吻合。
"要同时打开七个炉门。"杨爽指着墙上的黄历,1943年的老黄历被血圈出七煞位,"用五帝钱压住凶门,我取骨灰。"
七个焚化炉同时开启的瞬间,阴风卷着火炭泼洒而出。杨爽迎着热浪冲进7号炉,在骨灰里翻找时摸到块硬物——半枚烧变形的银锁,锁眼残留着玉扳指的碎屑。
炉膛深处突然伸出焦黑的手,抓住杨爽脚踝往火里拖。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她的腰,线绳却开始冒烟断裂。千钧一发之际,杨爽将银锁按在心口疤痕上,银液喷涌化作利刃斩断鬼手。
"陈玉玲的怨气附在骨灰上了。"周清接住摔出来的杨爽,她怀里紧抱着个青花瓷坛。坛身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正是杨爽被抹去的真实出生日期。
瓷坛突然自行开启,骨灰在空中聚成穿嫁衣的女人。陈玉玲的鬼魂这次清晰可见,她腐烂的左手抱着个银制襁褓,右手掌心托着枚完整的玲珑锁。
"孩子...我的孩子..."鬼魂的泣诉震碎所有玻璃窗。银襁褓突然炸开,里面飞出三十六枚棺材钉,每枚钉子都刻着杨氏族人的名字。周清扯着杨爽扑向操作台,钉子擦着头皮钉入墙体,组成个傩面形状。
陈玉玲的鬼魂开始消散,最后那枚棺材钉悬在杨爽眉心。周清用铜钱剑格挡的瞬间,钉子突然调转方向,精准刺入瓷坛上的生辰八字。骨灰坛应声炸裂,残片里掉出张烧焦的婚书。
"杨文忠与陈玉玲..."周清展开婚书,后半截文字被血污覆盖。杨爽突然夺过婚书按在渗血的疤痕上,银液溶解血污后显出隐藏的誓词:"...借双生子魂魄,炼百鬼衣,镇锁龙池八十载..."
殡仪馆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十几辆黑色轿车将出口堵死,穿唐装的老者拄着槐木拐杖下车,胸前的族徽与杨爽玉扳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他身后跟着八个戴傩面的壮汉,每人手中都提着盏人油灯笼。
"孽种果然还活着。"老者拐杖重重顿地,灯笼阵无风自燃,"把傩童和玲珑锁带回去,活祭时辰到了。"
周清将杨爽护在身后,铜钱剑上的五帝钱开始发烫。他摸出师傅临别时给的保命符,黄符上的朱砂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写的"叛"字。殡仪馆所有门窗同时闭合,哀乐声再次响起,这次奏的是喜庆的《百鸟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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