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发着呆痴的柳雪被脚步声惊得回过神来,“是谁,朝这里走来了?”她暗想,扭过头向屋门望去。门开处,大嗓门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柳雪要走红地毯了!”她话音刚落随即口里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金九花讲得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她搅了局,生气地喊道:“什么红地毯黑地毯,莫名其妙!”大嗓门哪看她的脸色,自顾自连珠炮似地把自己看到的怪事一股脑的全讲出来,“是红地毯,电影明星走的那种啊。这回不光我开了眼,梅都的姐妹们眼珠子瞪得一个比一个大呢。好几个穿着黑衣裳的帅哥铺的红地毯,从咱梅都门口一直铺到马路中间。这还没完呢,又来一辆车,车上下来几个更帅的男人,他们从车上搬下来一盆盆的红玫瑰、蔷薇、满天星、百合、金盏花、紫丁香,还有红豆,其余的我可不认得了。他们把这些盛开的花儿摆在红地毯的两边,漂亮极了。”
金九花也兴奋起来,说:“段中风,老了,老了,倒学会浪漫了。”柳雪微蹙着眉头,心里有十分的厌烦,心想:“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又为了什么这样大张旗鼓地造出这些声势,于我的脸面上又能增什么光彩,不过是徒增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罢了,这话题又哪脱得了‘小姐’这个名称?”她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金九花奖赏似的指着那盘吃剩的香酥鸭,说:“把这个拿去吃吧,我见了它就心烦。”大嗓门高兴得什么似的,上前端起那盘香酥鸭,顺手又拿了一个四喜丸子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金九花见她出去了,说:“随便他们折腾去吧,这也显出了我们小雪的与众不同,什么叫鹤立鸡群那,我看这就是呢。”金九花不恰当的比喻令柳雪和晓琼都皱起了眉头,只听金九花又说:“对了,我刚才讲的还没讲完呢,我还是接着讲吧,外面纵是天塌下来,咱们也不理它。”
柳雪知道她这人虚伪,很是怀疑她所讲事情的真实性,却因听她讲了一些,结果怎样还不知道,好奇心促使着催她快讲,晓琼也附和着问那塑料山茶花到底给了那人没有。金九花越发得意,反倒生出几分害羞,这几分难得的害羞也让她得意的笑声掩饰过去了。
她接着讲道:“我还是个姑娘家呢,怎么能让他这样羞辱?我把所能想到的最阴毒的骂人的话全骂了出来,这也是我平常对付无赖常用的法宝,每用必胜,哪成想用到他身上却一点作用也发挥不出来。我骂他骂到口干舌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等到我骂累了住了口,他不紧不慢的说‘你是不愿交换了,那你可不要后悔,我这就拿它去抵了赌债。’我快气疯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受过这么窝囊的气呢,我大吼一声,扑到他身上,双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掐死。”
柳雪和晓琼又同时发出“啊!”的惊叫。金九花反而不着急讲了,她掰了一小截香肠,放到口里慢慢地嚼着。晓琼急道:“后来呢?”金九花这才把嚼碎的香肠咽下接着讲道:“我的双手刚掐住他的脖子,随即也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他的双手牢牢地抱住了,我害羞地反倒忘记了继续掐他,双手离开他的脖子,在他的胸膛上拍打‘放开我,放开我……’他好坏的,偏就不放我下来,还趁我不备一口咬住了我的耳垂,我疼得哭了起来,他这才把手松开了。他开始向我说道歉的软话,我哭累了,去穿上凉鞋,自认倒霉地回家去。走不多远,发现他就跟在后面,像只小狗一样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寻思这样也好,到家了让哥哥打你。到了家门口我就大声喊哥哥的名字,哪知道哥哥没在家,白白地便宜了他。他仿佛也猜到了我的心思,听我叫了几声哥哥的名字,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了。我进了屋子,躺在床上,先开始还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不知怎地又想起他有力的双臂,咬我耳垂时身上浓浓烟草的味道,还有他放荡不羁的眼神,脸红心跳地想着不知今生今世还能和他见面吗?”
晓琼打断她的话语说:“他征服了你。”金九花摇了摇头说:“不是征服,是爱情悄悄地来了。”柳雪和晓琼蓦然听到“爱情”两个字从她口里传出来,再看她苍老的容颜,两人脸上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金九花撇撇嘴心想:“瞧你俩那样,突然看见妖怪似的,难道妖怪不谈恋爱?白娘子是妖怪,她还和许仙谈恋爱呢。”
她这样想着,飘飘然觉着自己正在讲的自己的恋爱是可以和妖怪的恋爱一般地浪漫的,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骄傲,脸上显出得意说:“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没看到他出现,我的心也慢慢的凉了下来,感觉是被他耍了,心里又恨他又怨他,那些天我每天都丢了魂似的,每天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天晚上,我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拎着凉鞋,走到门外,坐在门口剪凉鞋上的塑料山茶花。刚剪下来一朵,一个人跑过来抢走了我手中的塑料山茶花,我惊叫着抬头看,他已闪进了我家的院子里。
“我紧跟进去,他痛苦地勉强笑着,他的右腿不知被谁砍伤了,裤子上划了一道长口,血染红了半条裤子。‘是给我剪的么?’他问。我摇摇头,问他怎么弄成这样?他苦笑着说‘你先把门关上,我慢慢讲给你听。’我去把门关上,把他领到了屋子里。那天就我一个人在家,我拿了云南白药去给他治伤。他坐在我的床边,我说‘你把裤子脱下来吧。’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沿着裤子上的刀口用力一扯,伤口露了出来。
“我蹲在他身边,小心的把云南白药一点点地撒在他的伤口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他很是感动,双手不知往哪儿放才好,‘我把它还给你!’他左手掌心里托着那朵塑料山茶花。我站起来转过身抹着眼泪问‘你受伤了,干什么跑到我们家来?’他说‘他们追我啊,我流血了啊,我担心这血流着流着就流没了,我就想在血要流尽时把它还给你。’他在裤兜里掏着什么,听他说‘你看!’我回过头来看,他右手掌心里托着那块石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好喜欢他这样说。
“我害羞地把头低下来,说‘我不要了。’他说‘它是琥珀。’那一会儿,我们两个都沉浸在石头带给我们的惊喜中,我问他是不是骗我的,可他信誓旦旦地又由不得人不信。他要走了,他叫我到外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我到了外面,看到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我家附近来回走动,似乎找寻着什么。我回屋讲给他听,他的脸都吓白了。我安慰他说那些人一会儿就会走的,可是过了半个时辰再出去看,又多了一个人翻对面人家院墙呢。我把院门插好,回到屋子对他说了。他说‘他们抓到我真的会杀了我。’我说‘你住在这里,他们怎么抓得到你?’那一晚,他便住在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