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行白鹭朝远处飞去

一行白鹭朝着远处山峦的方向飞去。

柳雪和段中风两个人站在高坡上，看着越飞越远的白色的鸟儿默然无语。就这样站了一会儿，两人往回走去，她跟在他的身后，走着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她惊喜地看到锦缎一样的红彤彤的晚霞烧红了天边，东佘山的山峦仿佛被镶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边，夕阳正拖着满身的地疲累朝归途走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段中风转回身等她，并伸出了他的左手，柳雪不情愿地伸出右手，他把她柔滑细嫩的手儿握在手心里，他高兴得眉眼里全都是笑意。走到他家门口，他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柳雪，进了院中的屋子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柳雪心想：“都这时候了，我还回得去吗？一步走错，步步都错，错已自溆浦而开始，说什么不都晚了吗？”她摇摇头说：“我不后悔。”他突然发狂似地咧嘴笑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她羞红了脸捶打着他的胸膛，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的双手像铁钳一样禁锢着她的身子，他的衰老沧桑的脸庞离她的脸是这样近，她害怕地把眼睛闭上，一颗心怦怦乱跳。

他面不改色地把她抱到屋子门前，松开手臂把她放下来，说：“我还行吗？”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张脸更加地红了，看他的确是喘息正常面色如常，暗想：“别看他瘦弱不堪的样子，力气却是有的。”他把屋门打开，说：“柳雪，进来啊。”她说：“你先进吧。”他不客气地双脚跨进门槛内，伸出手，说：“进来啊。”她有几分犹豫但还是把手递到他的手中，也跟着跨进了门内。她刚迈脚进入门里，蓦然看到两名黑衣壮汉侍立门内两侧，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骇异的惊呼。她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他说：“你进了我屋子了，是我的女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总说一些令她无法回答的话语，她有些生气地把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抽出来，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说：“我看看你的屋子吧。”他微笑着说：“随便看，随便看。”她走到屋子中央，看这屋子虽然干净，但是屋中物品实可用“简单”一词形容。靠窗是一面土炕，土炕对面是一个大水缸，再有几张凳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暖壶，暖壶旁边一个铁盘里盛着几个玻璃杯，桌子的上方有一幅颜色泛黄的画，这幅画张贴在墙面上已经有些年头了。画面上白云缭绕，几座山峰若隐若现，山峰顶上一只仙鹤转颈回望，一只仙鹤紧追其后，两只仙鹤的下面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蓝衫古人儿，他身穿长长的蓝布衫，头戴蓝色纶巾，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持着大拍板，正踏着波浪般的白云怡然而行。她手指这幅画问：“这画中人是谁呀”他走到桌子跟前，指着画说：“是八仙过海里的蓝采和。他把花篮里的花儿洒向人间，人间便有了爱。”她也走到桌子旁，再仔细地看这幅画，只见画中人蓝采和的身旁有几行小字，她探身踮脚去看，那是后来人为加上去的，是用毛笔写的，她轻声地念道：“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画上只写了这几句，她刚念完，听到他接着把这首诗的后半部分背诵了出来，只听他念道：“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道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他又说：“最后两句我最喜欢。太阳明亮的光辉照耀在镀金镀银的宫殿，多么巍峨壮观！”她想了想不禁莞尔一笑，说：“你倒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他是神仙，想来他是会永远保佑你日进斗金的。”他听得眉开眼笑，却忽然板起脸来说：“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她瞧出他是假装地生气，便也板起面孔，指着画中人，说：“当着神仙的面你都抵赖吗，你忘了心诚则灵吗？”他看她故意绷着一张脸，愈发显得可爱，忙举起双手对画中人拜道：“神仙明鉴，我真是这么想的。”两人相视一笑。他问：“你喜欢哪句？”她看着那幅画念出两句：“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他说：“这两句不好，太伤感了，我不喜欢。”她说：“可是，我喜欢……”

段中风推开桌子右边的一扇门，说：“柳雪，进这里来。”柳雪跟在他的身后，他在前面指着三四间屋子告诉她都是做什么用的，她也便知道了他原来为自己还单独准备了一间屋子。他并没有带她进她的那间屋子，而是继续往前走，走到靠左首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兴奋地说：“这是我的房间，也是咱俩的房间。”他拉开门，说：“进来看看，看怎么样？”柳雪走进他的房间，看到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很大的床，她直感脸庞发热；大床对面是一扇不大的但是明净的窗户，四块窗玻璃上每个右下角都贴着手工剪纸的窗花；窗户两侧垂下两条鹅黄色的窗帘，两条窗帘旁边各挂着一幅画像。柳雪进入这间屋子时，也并未怎么留意，只是隐约觉得这间屋子的墙壁上挂有风景画。她转身朝两面墙壁看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的全都是画像。每面墙上四幅，两面墙共八幅，加上窗帘旁的两幅，一共是十二幅。每幅画像上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男人，他或站或卧，或持枪或依河而立，形象每幅各不相同。画像中的男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上扬的嘴角充满了自信。他的画像和这间屋子一样，令人着迷。她风月场上阅人无数，像这般为一个陌生的画像中的青年的样貌所折服还是第一次。她心想：“这个画像中的男人比陆川还美，他是谁呢？”段中风幽灵般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问：“他好看吗？”她点点头，喃喃的猜测道：“这是你的儿子吧？”段中风听了她的猜测不禁哈哈大笑，笑过方说：“柳雪，你看看我，真人在你面前，你反倒认不出来了！”她看看画中英俊的青年，再看看眼前这个苍颜的老人，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他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招手说：“你到这儿来。”他走到一幅画像前，她也走到这幅画像跟前，他们两个一起端详着这幅画像：画像上的青年上身穿一件圆领的纯白衬衫，下身穿象牙白长裤，脚穿一双黑面白底的运动鞋；画像上的青年站在九曲桥上，他身后是雕梁画栋的尖顶建筑，他身前桥下是清可见底的湖水，碧波粼粼里红色的锦鲤鱼隐约可见。他的指尖触到画像中人的一只眼睛，柳雪盯着画像中人的另一只眼睛看，她听说过有的人会长一双卧蚕眉，哪里会想到画像中的人眼睛宛若卧蚕，难道世上还有“卧蚕眼”？她在心底里由衷地赞叹这迷人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含着三分霸气，另有七分女性的妩媚。她看到他的指尖又挪移到画像中青年的手上，一只锦鲤鱼头朝下尾巴朝上被青年无情地捏住了尾巴。她不晓得他手上的锦鲤鱼是他从湖水里捞上来的，还是他买了来准备投到湖水里去。只看到他的指尖忽然指到画像右下角，听到他说：“你看这里。”他的指尖挪开，她这才注意到画像的右下角上写着几个小字呢，她弯下腰去看，看到上面写着：段中风购书纪念。她瞬间仿佛被一个炸雷击中了，这画像上长着一双卧蚕一样眼睛的英俊青年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