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总有一颗羞耻的心

夜色簇拥着在窗户外面，好像要跨进这宁静的屋子里。

段中风瞧着妩媚的柳雪，心底里有一丝的不忍对她说下面的话，他左右为难。柳雪等着他说话呢，他却半天也不开口。她说：“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他说：“这里过于简陋，让你受委屈了。”她说：“这里挺好的，远离城市的喧闹，青山绿水竹林，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说：“我岁数大了，还能忍耐住寂寞，从今天起，却让你陪我在这里一起品尝寂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正因为如此，我决定三年期满时，我会为你存一笔钱，金额是多少我就不说了。不过，那上面的存款，我相信这辈子够你花的。”柳雪听得一颗心怦怦地跳，脸上也不好带出什么夸张的表情，因此，平平静静地说：“谢谢！”段中风说：“你先别谢我，我还有几个条件，要允许你的答应。”柳雪说：“我洗耳恭听。”段中风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只说两个条件吧，也是要求你必须做到的。一是，这三年当中，你在这里所有看到的或听到的事，不允许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二是，我会经常外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在这个屋子里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你想想能做到吗？”柳雪心想：“这里果然不是寻常的地方，他说的第一条和第二条都是在说这里是个危险的所在，那么又会发生什么危险呢？”她又转了一个念头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想我会经常去探望我梅都的姐妹，到时，我不希望有人暗地里跟踪我。”段中风说：“有情有义是好事。可是……”他不再往下说下去，柳雪又哪能不晓得他闷葫芦装的什么药，脸上一红，说：“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我生气了。”

两人回到那间挂满他画像的屋子里。柳雪在床边坐了，段中风却去找了两根红烛来。他关掉亮着的灯，在桌子上点燃了两根红烛，黑暗里两星火苗扑腾而起，屋子里影影绰绰显着神秘与浪漫。这样的神秘与浪漫让柳雪有些不知所措，她坐在那里，烛光遍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白衣裳上落满了红烛的光华，她的白白的脸上飞上了红烛的霞光，她的几根手指互相缠绕着，她长长的黑睫毛垂下来，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段中风五根指头拢在她的手上，她忽然想到金九花曾对她说过的另一句话，是“你总有一颗羞耻的心，这便引得那些男人绿豆蝇一样围着你转。”又想，可不身边就有一只“绿豆蝇”吗！禁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段中风不明白她为什么好不好地又笑了，当真是女人的心海底针。他把手又放到她的黑发上，用手指拢着她额头上的一绺头发，说：“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被你闹懵了。”她心里虽然不情愿让他的手随意地摸自己的头发，转念想是自己答应人家的，又感念他的温柔体贴，遂下定了决心任他折腾去。想到这里，她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微微地笑。他看她十分含蓄地笑着，烛影里的红颜好像桃花绽放，再看她的白衣裳，又好像一瓣桃花轻巧地落在白色凤蝶兰上，他看得痴了，因而说：“你真好看！”柳雪反倒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摇着头说：“我还好看吗？我又不能叫那河里的鱼儿为我而沉入水底，我又不能叫那天上的大雁为我而坠落地面，我又何尝能使月亮潜踪而花朵含羞！”段中风说：“你和她们比吗？你倒是先和我说说杨玉环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我再来给你俩当个裁判。”柳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可真糊涂，她一个古代的美女，眼皮子是单是双我怎会知道？”段中风说：“你是聪明的。你没见过她，我没见过她，多少的人都没见过她，没见过的人你怎么去和她比相貌呢？”柳雪说：“杨玉环的美丽可是有诗为证的，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段中风说：“可惜我不会写诗歌，不然我写一首比这首诗歌还好的诗来，专门称赞你的美貌。”柳雪心里又生出些许感慨，心想：“他年轻的时候这样令人眼热心跳的话不知对多少个女孩子说起过，只可惜他现在岁数大了，纵然这话有十分的情感，听到耳里也得减了一半去。”想想说：“我是残花败柳，和她们终究是无法比，况且人家除却美貌，才华与智慧都是强的。我虽然读了些书，烂在脑子里一些诗词，还不是一句诗也写不出来。更别提什么才艺了！”段中风拍手笑道：“从此咱俩同病相怜吧！”柳雪也是一乐，说：“好啊，咱两个再笨，合力终久会想起一句的。”段中风说着我让你看个好东西，一面朝墙壁摸索过去，也不知他按动了什么开关，只听到屋子顶棚传下一阵奇怪的声响，随着屋子里暗暗地亮了。柳雪揉着眼睛，指缝里看到屋顶好像被打开了一个万花筒，五颜六色的晶莹碎片闪闪发光。她使劲揉着眼睛，当把手放下来，她看到那白色的屋顶棚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个屏幕，屏幕上一个有着卧蚕眼的男人，他赤足，下身穿一条白色休闲裤，微笑着侧卧在一片盛开的油菜花地里。柳雪向上发呆的看着，联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到百货商店去买糖果，看到那里卖一种巴掌大的跟电视差不多的东西，那里面也能出连续的画面，但是没有声音，和翻页的彩色小人书差不多。她模糊地记得那上面演的是一个小男孩捉小鸟的故事。她看到大屏幕上的男人青春健美，而且那微微地笑意仿佛正冲着自己，那笑意的招引宛如亚当召唤着夏娃，肆意的暧昧在一片金黄色里蔓延。段中风边脱衣裳边说：“这是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照的。”她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好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老麻雀，令人惨不忍睹。

第二天的清晨，柳雪醒来的时候，阳光正穿过鹅黄色的窗帘投射到屋子里。她看到段中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的身边，她还看到那幻灯消失了，恢复了白色的顶棚。虽然如此，她瞅着这屋子，瞅着这屋子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陌生而疏离的。昨日的一切做梦一样，然而这梦也是噩梦。因为不能预期这噩梦的期限，她安静的睁着眼躺着，眼睛里的忧伤慢慢的流泻下来……。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穿好衣裳起床，可是当她下到地面，她又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出了这个门，该到哪个房间去，她原地发呆地站了一小会儿，才推开了屋门。当她把脚跨出门槛去，一个人沙哑的嗓音说：“段先生吩咐，柳姑娘可以先吃早餐，再去看你自己的房间。”柳雪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就候在这里了，只见这人胖乎乎的，年纪大约四十开外，个头不高，脑袋上“寸草不生”，一双白胖的手合拢在身前，肥厚的两片大嘴唇子一张一合，又说：“我是这里原来做饭的大师傅。”柳雪想了想对他说：“你先带我去我自己的房间看看吧！你在这里干了多久了？你怎么称呼啊？”他有些受宠若惊的说：“我姓苏，你叫我苏师傅就可以。其余的，柳姑娘就不要问了，这里有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