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物室的警报声穿透雨幕时,周清正盯着警车仪表盘上跳动的电子钟。23:47分,后视镜里杨爽耳后的阴媒印渗出黑血,在真皮座椅上蚀出个骷髅图案。
"石敢当底下压着校长的头骨。"杨爽突然抓住驾驶座头枕,陈国栋急刹车的惯性让她的银镯撞在挡风玻璃上,“三年前迁坟时他们用五雷尺镇住怨气,现在…”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周清看见警局大楼笼罩在绿莹莹的雾气中,三楼证物室的窗户正在往外喷涌槐树花瓣。那些本该枯萎的花瓣落在警车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戴上这个。"陈国栋从手套箱掏出两枚青铜腰牌,牌面刻着"镇邪司"三字。腰牌触手的刹那,周清怀中的换胎簿突然剧烈震颤,泛黄的纸页间渗出暗红血珠。
杨爽突然按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旗袍领口的盘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蔓延的青色血管。周清刚要开口,却看见那些血管竟组成个"周"字篆书。
"你父亲当年在银楼打的三十六把长命锁,"杨爽撕开袖口,小臂内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锁纹身,“每把都融了难产妇人的陪葬镯。”
警局旋转门突然卡住半具骷髅,那具穿着制服的骸骨正用指骨敲击防弹玻璃。陈国栋掏枪的瞬间,周清看见骸骨胸牌上的警号——正是三年前殉职在泳池案的老王。
"乾坤倒转,百鬼借道。"杨爽咬破指尖在车窗画符,血符成型的刹那,整条街的路灯同时爆裂。借着瞬间的黑暗,周清瞥见马路对面古董店的橱窗——那尊本该在泳池底的青铜棺,此刻正在橱窗里缓缓开启。
陈国栋突然猛打方向盘,警车撞开消防通道的铁门。后视镜里,数十具缠着红绳的骷髅正从下水道爬出,它们腐烂的指节间都攥着带编号的证物袋。
"跟着我的脚印!"陈国栋踹开变形的车门,军靴在地面积水踏出北斗七星阵。周清发现每个水洼里都映着不同的恐怖场景:解剖台上蠕动的内脏、停尸柜里睁眼的尸体、以及档案室飞舞的出生证明。
杨爽突然拽住周清朝右翻滚,头顶掠过道寒光。周清抬头看见法医室的钢化玻璃炸成冰锥,那些尖刺般的碎片正悬浮组成八卦阵图。阵眼处钉着把手术刀,刀柄缠着的红绳与泳池底的一模一样。
"进电梯!"陈国栋用配枪卡住追来的骷髅,周清看见电梯按键全部渗出黑血。杨爽突然将银镯按在楼层键上,7字亮起的瞬间,轿厢里响起婴儿啼哭。
电梯门开时,周清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后退半步。证物室的防弹玻璃墙爬满蚯蚓状的血丝,三十六具陈列柜全部敞开,本该封在福尔马林里的畸形胎儿标本,此刻正在血泊中蹒跚学步。
"子午相冲,血祭已成。"杨爽扯下发簪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地面形成太极图案。周清怀中的换胎簿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浮现出校长年轻时的照片——穿着长衫的男人正在给青铜棺描摹符咒。
陈国栋突然对着天花板连开三枪,弹孔恰好组成三才阵。周清看见子弹穿透的窟窿里垂下无数银锁,锁链交缠成网罩住爬来的胎儿。那些浑身青紫的婴尸发出猫叫般的哭声,脐带突然暴长缠住杨爽脚踝。
"接着!"周清抛出五帝钱,铜钱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杨爽凌空翻身接住火团,反手按在脐带根部。火焰顺着脐带窜入婴尸体内,瞬间将它们烧成灰烬。
灰烬中突然升起三十六道黑影,在空中聚合成校长扭曲的脸。那张脸张开巨口,吐出腥臭的阴风:“周家的债该还了…”
陈国栋突然掏出枚青铜印砸向黑影,官印落地的巨响震得整层楼都在颤动。周清认出那是县志记载的城隍印,印文"赏善罚恶"四字正发出金光。
黑影发出惨叫消散的刹那,证物室深处传来石料崩裂声。杨爽脸色骤变:“石敢当碎了!”
三人冲进最里间的瞬间,周清看见镇邪用的泰山石敢当已裂成八瓣。碎石堆里埋着个青铜匣,匣面刻着"周永福封"四个血字。匣中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每声都让周清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开!"杨爽的警告迟了半秒,陈国栋已经掀开匣盖。腐臭味扑面而来,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片带牙印的指甲,每片都穿着银锁扣。
周清突然头痛欲裂,记忆中八岁那晚的画面突然清晰——父亲锁住的孕妇在惨叫,而母亲挺着孕肚站在暗处,手里捧着个相同的青铜匣。
"这不是镇邪…"杨爽的声音在颤抖,“是养煞的聚阴匣!”
仿佛印证她的话,所有指甲片突然立起,在匣底拼出个血淋淋的八卦。证物室的温度骤降,陈列柜的玻璃同时炸裂,福尔马林液体在空中凝成三十六具孕妇的轮廓。
周清腕间的五帝钱突然崩断,铜钱落地发出编钟般的回响。杨爽拽着他扑向角落,原先站立的位置已插满冰锥。陈国栋的配枪突然卡壳,老刑警抄起消防斧劈向聚阴匣,斧刃却停在半空——青铜匣里伸出的白发缠住了他的手腕。
"校长要的不是复活…“杨爽突然撕开旗袍下摆,露出大腿内侧的刺青。周清认出那是换胎簿里的"借阴图”,图中女子腹中胎儿竟长着老人脸。
白发突然暴长缠住三人脖颈,周清在窒息中看见聚阴匣升起道虚影。那人穿着民国长衫,面容与校长有七分相似,手中握着的正是周家银楼特制的接生剪。
"周永福好手段。"虚影开口竟是金石碰撞之声,“用三十六对母子炼成阴兵,可惜最后关头被杨素娥…”
话未说完,杨爽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箭。血珠穿透虚影的瞬间,周清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儿,咬破左手无名指!”
几乎是本能反应,周清将涌血的手指按在聚阴匣的八卦阵眼。青铜匣突然剧烈震动,那些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陈国栋趁机挥斧劈下,斧刃却被匣中伸出的婴儿手臂握住。
"就是现在!"杨爽将银镯按在周清伤口处,两人的血交融的刹那,换胎簿从帆布包自动飞出。古籍悬浮在空中,每一页都浮现出血绘的符咒。
证物室突然响起洪亮的啼哭,三十六道孕妇虚影同时扑向聚阴匣。周清看见她们腹中钻出血色锁链,将青铜匣层层缠绕。虚影中的民国风水师突然惨叫,他的身体开始龟裂,裂缝中钻出密密麻麻的银锁。
"原来母亲当年…"周清话说到一半,整栋警局突然地动山摇。杨爽拽着他撞碎窗户跳向雨幕,空中回头刹那,他看见陈国栋被青铜匣吸进去的半截身子。
坠落的瞬间,周清看见地面浮现巨大的血八卦。雨滴在阵法上空凝成青铜棺的形状,棺盖缝隙正往外渗出黑色长发。杨爽在空中拧腰翻身,将银镯套在周清腕间:“周永福的怨气要借阵还阳!”
两人重重摔在防撞气垫上,特警的呼喝声被雷声淹没。周清抹去眼前的血水,看见警局天台站着个穿绛色旗袍的女人——与泳池底那具骸骨一模一样。
"母亲?"周清刚起身就被杨爽捂住嘴。旗袍女人抬手接住道闪电,电光中浮现出校长残破的魂魄。更恐怖的是,校长手中牵着条青铜锁链,链子另一端拴着三十六具孕妇的怨灵。
杨爽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团缠绕头发的血块。她耳后的阴媒印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正组成生辰八字。周清看清那串数字时如遭雷击——那竟与换胎簿里记载的"借胎转生"时辰完全一致。
"快走…"杨爽推了他一把,“校长要开鬼门!”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下水井盖同时炸飞。腥臭的血水喷涌成柱,每道水柱顶端都托着具青铜棺。周清听见此起彼伏的婴儿笑声,最近的棺盖正在开启,探出的青紫小手戴着银锁镯。
特警们的子弹穿透水棺却毫无作用,杨爽突然夺过周清的五帝钱,将铜钱塞进他口中:“含住别咽!”
铜钱入口的刹那,周清眼中的世界天翻地覆。他看见每个活人头顶都飘着盏魂灯,而警局上空的暴雨里,无数双惨白的手正在撕扯天际的裂缝。
"午时三刻到!"校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周清抬头看见太阳竟出现在午夜高空,阳光穿过雨幕照在旗袍女人身上——她的影子分明是具骷髅。
杨爽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的八卦纹竟是个旋转的罗盘。她抓住周清的手按在罗盘中央:“用你的血启动天机盘!”
剧痛从掌心传来,周清感觉血液被罗盘疯狂吞噬。天际裂缝突然降下道金光,正中被特警围住的旗袍女人。尖利的嚎叫中,周清看见女人的旗袍化作飞灰,露出里面森森白骨——那具骸骨的盆骨位置,卡着把周家银楼的接生剪。
"就是现在!"杨爽喷出口黑血,“打碎她的天灵盖!”
周清抄起路边的消防斧冲向白骨,斧刃触及头骨的瞬间,整条街道的青铜棺同时炸裂。校长牵着怨灵的锁链寸寸断裂,他在消散前突然大笑:“周永福在井底等你们…”
强光过后,周清跪在血泊中喘着粗气。杨爽踉跄着走来,她耳后的阴媒印已经消失,但锁骨处的"周"字变得血红。警笛声中,周清听见换胎簿落地的声响,翻开的那页显出新字:
“借胎者,子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