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裹尸袋在暴雨中泛着青光,周清盯着杨爽锁骨处血红的"周"字,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叠泛黄的照片——每张合影里,襁褓中的婴儿锁骨都有粒朱砂痣。
"先离开这里。"杨爽弯腰捡换胎簿时,旗袍后襟渗出暗红血迹。周清注意到她走过的水洼里,倒影竟是个挺着孕肚的民国女子。
两人刚拐进巷口,警局方向突然传来闷响。周清回头看见整栋大楼像融化的蜡烛般坍缩,废墟中升起三十六道青烟,在空中拧成股麻花辫的形状坠向城西。
"是锁龙井!"杨爽攥紧银镯,镯面浮现出井栏纹路,“那些烟在往井口聚。”
话音未落,周清口袋里的五帝钱突然发烫。他摸出铜钱的瞬间,掌纹被烫出焦痕,钱孔中渗出腥臭的井水。水珠落地竟凝成个箭头,直指三公里外的老城墙。
杨爽突然拽着他躲进垃圾箱后。两个特警抬着担架匆匆而过,白布下伸出的手戴着银锁镯。周清数着锁镯上的铃铛,十二个铃铛竟全是闭口的哑铃。
"借阴兵抬棺。"杨爽压低声音,耳后的皮肤突然龟裂,露出底下青黑的血管,“校长没死透,他在引我们去…”
阴风骤起,担架上的白布被掀开半角。周清看见腐烂的孕妇尸身正冲他笑,浮肿的腹部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匣。
杨爽突然捂住他的眼睛,掌心冰凉刺骨:"别看胎相!"但迟了,周清眼前已浮现出诡异画面——自己正站在井边往下抛铜钱,井水倒映出的却是父亲年轻时的脸。
五帝钱突然剧烈震颤,钱币上的帝王像渗出黑血。周清感觉后颈被什么东西舔过,回头却见墙砖缝隙里钻出缕白发,发梢粘着福尔马林液体。
"走这边。"杨爽扯断白发,发丝断裂处喷出墨绿汁液。她拉着周清钻进地下车库,潮湿的墙面上布满抓痕,每道抓痕里都嵌着片带血指甲。
周清突然被绊了个趔趄,低头看见井盖在轻微晃动。生锈的螺栓孔里探出婴儿手指,正勾着他的鞋带打结。杨爽甩出银镯砸向井盖,婴儿哭声瞬间变成厉啸。
车库顶灯突然全部炸裂,黑暗中亮起三十六盏绿莹莹的灯笼。周清看清那些"灯笼"竟是孕妇尸体的腹部,每个鼓胀的肚皮上都浮现出校长扭曲的五官。
"乾坤借法!"杨爽咬破中指在额头画符,血符成型的刹那,所有灯笼同时爆燃。借着火光,周清看见车库深处停着辆殡仪馆的灵车,车牌号正是他生日。
灵车后门突然弹开,寒气裹着冰碴扑面而来。棺材盖上用血画着八卦阵,阵眼处钉着把生锈的接生剪。周清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把剪刀的款式与母亲陪葬的一模一样。
杨爽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银屑。她掀开棺材盖的瞬间,整座车库响起编钟声,棺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双虎头鞋,每只鞋底都写着生辰八字。
"这是…"周清拿起只鞋,鞋帮内侧的银锁扣突然咬住手指。剧痛中,他看见鞋里钻出条脐带,正顺着血管往心脏位置爬。
杨爽挥银镯斩断脐带,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羊水。棺材突然震动起来,鞋堆里升起个青铜罗盘,盘面指针竟是用人骨磨制。
"子母追魂盘。"杨爽将染血的中指按在罗盘中央,“跟着指针走,它能带我们找到锁龙井真身。”
指针疯转三圈后指向西南,周清听见地下传来水流声。两人顺着声源找到处排水管,管口卡着半截红绳,绳结样式与泳池底青铜棺上的如出一辙。
杨爽突然撕开旗袍下摆,露出大腿内侧的刺青。周清认出那是锁龙井的构造图,图中井壁刻满符咒,最深处沉着具八窍塞玉的尸身。
"下井需要避水珠。"她说着掏出发黑的药丸,“这是用守宫砂炼的尸丹,含在舌下能闭气两刻钟。”
药丸入口的刹那,周清尝到腐尸的味道。眼前突然闪过画面:母亲临盆那夜,接生婆往她嘴里塞了颗相同的药丸。产房角落,父亲正用接生剪修剪蜡烛芯。
排水管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杨爽率先钻了进去。周清紧跟其后,膝盖蹭到的管壁异常柔软,摸上去竟像人皮。爬行约百米后,空间豁然开朗。
地下河泛着磷光,河面漂着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每具棺材都用铁链拴着石雕赑屃,龟甲上刻着"镇"字。周清发现河水逆流而上,水花溅起的瞬间,他看见倒影中有个穿长衫的男人正在井口徘徊。
"抓住铁链!"杨爽突然厉喝。周清回神时,发现自己的半截身子已探出管道,差半步就要坠河。他抓住的铁链突然蠕动起来,定睛看去竟是条鳞片倒生的黑蛟。
黑蛟转头露出人脸,赫然是陈国栋的模样!它张开巨口,獠牙间卡着警徽。周清被腥风掀翻的瞬间,杨爽甩出银镯套住蛟角,镯面"周记银楼"的刻痕正发出红光。
"这是镇井蛟!"杨爽拽着银镯往后拖,“它吞了陈队的魂魄!”
黑蛟突然甩头,将两人抛向空中。周清撞在岩壁上时,怀里的换胎簿掉了出来。古籍悬浮在水面,书页翻动间浮现出血绘的井图,图中标记着处隐藏的祭坛。
杨爽突然割破手腕,血珠洒在蛟头上绘出符咒。黑蛟发出痛苦的嘶吼,鳞片间渗出粘稠的黑血。周清趁机扑向换胎簿,指尖触及书页的刹那,整条地下河突然静止。
河面升起三十六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摆着盏青铜灯。周清认出这是七星灯阵的变阵,但本该放天枢位的主灯却换成个陶瓮,瓮口封着张人皮。
"乾坤颠倒,七星锁魂。"杨爽抹去嘴角血迹,“校长把陈队魂魄困在天权位,我们要…”
话未说完,黑蛟突然炸成血雾。血雨中浮现出陈国栋的虚影,他胸口插着把青铜钥匙,正是开启聚阴匣的那把。虚影抬手掷出钥匙,周清接住的瞬间,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井眼在艮位。”
钥匙突然发烫,周清的手掌被烙出八卦图案。他望向东北方的石柱,柱身浮现出门户轮廓。杨爽拽着他跃向石柱,穿过水幕的刹那,两人坠入口古井。
井水刺骨阴寒,周清含着的尸丹开始融化。他看见井壁上钉满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的恐怖场景:母亲难产时的挣扎、父亲给青铜棺刻符、以及自己八岁那年被锁进银楼地窖…
杨爽突然掰过他的脸,沾血的手指在他眉心画符。符成的刹那,井水退潮般下沉,露出底部锈迹斑斑的青铜棺。棺盖上缠着八条铁链,每条都拴着具石雕婴尸。
"这才是真正的锁龙棺。"杨爽敲击棺盖,回音竟像婴儿啼哭。周清发现棺面阴刻的符文与换胎簿最后一页完全相同,只是所有符头都朝下。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井底刮起旋风。周清听见三十六种不同的哭声在耳边炸响,钥匙竟自动旋转起来。棺盖移开半寸时,腐臭的黑雾喷涌而出,雾中伸出只戴银锁镯的手。
"父亲?"周清僵在原地。那只手上的戒指,正是他八岁时在父亲书房见过的翡翠扳指。黑雾突然凝聚成人形,穿长衫的男人转过身——竟是周永福年轻时的模样!
杨爽突然甩出银镯套住人影脖颈:“这不是周永福!是井魄!”
人影发出嘶哑的笑声,面部开始融化。周清看见无数银锁从它七窍钻出,锁链另一端连着井壁的青铜镜。镜子突然全部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将两人困在阵中。
换胎簿自动翻到画着借胎图的那页,泛黄的纸张渗出黑血。周清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怀中五帝钱突然崩散,铜钱嵌入井壁组成二十八星宿图。
"站到奎宿位!"杨爽咳着血喊道。周清跃向指定方位的刹那,井底传来机关转动的巨响。青铜棺缓缓升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地穴,穴中传来万鬼哭嚎。
地穴边缘刻着行小篆:“民国廿三年,周氏镇千魂于此”。周清用手电照向深处,光束被密密麻麻的骸骨折射成惨绿色。最骇人的是,所有骸骨盆骨位置都卡着把接生剪。
杨爽突然踉跄跪地,旗袍后背完全被血浸透。她撕开衣领,锁骨处的"周"字正在往心脏位置蔓延:“尸丹…失效了…”
井水突然倒灌,周清抓住铁链才没被冲走。浑浊的水中浮起块石碑,碑文记载着恐怖真相:周永福为炼长生术,将三十六对母子活封入棺,借锁龙井阴气养尸八十载。
青铜棺盖完全开启的瞬间,周清看见里面并排躺着两具尸骸。左边是穿长衫的周永福,右边竟是杨爽!更诡异的是,两具尸体腹部隆起,脐带纠缠成太极图案。
"这才是借胎转生的真相…"杨爽惨笑着扯开衣襟,她腹部浮现出青铜纹路,“我早该死了,是你母亲用换胎术…”
井壁突然伸出无数鬼手,周清挥斧砍断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清儿,接着!”
母亲生前用的接生剪破空而来,刃口沾着新鲜血迹。周清接住的刹那,剪刀自动合拢剪断纠缠的脐带。两具尸骸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吐出粘稠的黑雾。
黑雾在空中凝聚成校长的脸,这次他的五官清晰可辨——竟是周永福同父异母的兄弟!周清想起族谱里被撕掉的那页,墨渍掩盖的名字终于浮现:周永禄。
"周家的债…"黑雾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该用血脉来偿!”
杨爽突然扑向青铜棺,将尸丹拍进周永福尸身口中。尸骸剧烈抽搐起来,缠在棺上的铁链寸寸断裂。周清拽着她跳向地穴的瞬间,听见井底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坠落的失重感中,周清看见地穴四壁布满蜂窝状的洞窟。每个洞窟里都摆着盏青铜灯,火光映照出洞内景象——上万具尸骨以胎儿姿势蜷缩,所有头骨天灵盖都钉着银锁。
换胎簿突然发出金光,书页间浮现出母亲的字迹:“锁龙非锁,井通幽冥”。周清在狂风中摸到杨爽的手,发现她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下面是万人坑…"杨爽气若游丝,“校长真正的阵法在…”
话未说完,两人重重摔在尸堆上。周清挣扎着爬起,手电光束扫过处,看见坑底中央立着座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三十六面招魂幡,幡下跪着的无头尸身穿着警服——正是陈国栋!
更恐怖的是,祭坛后方矗立着巨大的青铜门。门环是两只衔着银锁的赑屃,门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血。周清怀中的换胎簿突然飞向铜门,书页插入门缝的刹那,整座万人坑响起震耳欲聋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