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青铜门开启的刹那，周清听见八十年前的产婆在唱《安魂调》。杨爽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旗袍下摆渗出墨绿色液体——她腹部的青铜纹路正在吞噬皮肤。
"门后是…我的产房…"杨爽指甲抠进青砖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锁骨处的"周"字已蔓延至胸口，皮下似有活物在蠕动。
周清刚要搀扶，脚下骸骨突然活动起来。上万具尸骨的眼窝同时亮起幽蓝鬼火，盆骨间的接生剪嗡嗡震颤。陈国栋的无头尸身突然立起，断颈处钻出条脐带，在空中摆出八卦阵的形态。
换胎簿悬浮在铜门中央，书页翻动间飘出焦糊的胎盘味。周清瞥见最后三页浮现出血字：借胎需还魂，锁龙必噬主。母亲用朱砂写的批注赫然在目：“清儿出生时脐带缠颈三圈，接生婆剪断的是…”
轰隆巨响打断思绪，青铜门内涌出血浪。浪头裹着三十六具浮棺，每具棺材都刻着生辰八字。周清认出其中一具刻着母亲的名字，棺盖缝隙里垂着截银锁链。
"乾坤倒转！"杨爽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周清心口：“你是阵眼！快用接生剪…”
话音未落，陈国栋尸身的脐带如毒蛇袭来。周清挥剪劈砍，断开的脐带喷出腥臭羊水。羊水落地竟化作鬼婴，爬行处留下腐蚀性黏液。
万人坑突然剧烈震动，青铜祭坛裂开道缝隙。周清看见坛底埋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腹部插着七把银锁，面容与杨爽有八分相似。更诡异的是，棺盖上用胎毛绣着段婚书：“民国廿三年，周永福聘杨氏素娥为冥妻”。
杨爽突然发出非人惨叫，旗袍炸成碎片。她后背浮现出完整的锁龙井刺青，井口位置钻出个青铜婴儿头颅。婴儿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咧嘴露出满口倒齿。
"是双生尸胎！"周清想起换胎簿中的记载，冷汗浸透后背。母亲批注的那页突然浮现：若见阴阳子，须断母子契。
鬼婴群已爬满四周骸骨，啃咬声令人牙酸。周清夺过杨爽手中的银镯，对准她胸口"周"字狠砸。青铜婴儿发出啼哭，杨爽七窍开始渗血：“用剪子…挑断脐带…”
水晶棺突然炸裂，棺中女子尸身直挺挺立起。她腹部的银锁自动脱落，露出里面青黑的皮肤。周清看清那根本不是孕妇，而是具被缝入死胎的男尸！
"这才是真正的杨素娥。"尸身开口竟是校长声音，腐烂的手指指向杨爽，“她不过是借胎养出来的容器。”
杨爽突然暴起，青铜婴儿撕开她腹部钻出。那怪物生着双头四臂，脊背上布满银锁孔洞。周清被气浪掀翻在地，接生剪脱手飞出，正插进祭坛裂缝。
裂缝中突然伸出只白骨手，攥住剪刀往深处拖拽。周清扑上去抢夺，却被拽入黑暗。下坠时他看见岩壁上嵌满胎盘化石，每个都连着青铜锁链。
落地瞬间腥风扑面，周清发现自己站在间民国产房内。铜盆里漂着发黑的脐带，产床上的孕妇正在抽搐——赫然是年轻时的母亲！
"清儿快走…"孕妇突然转头，肚皮裂开血盆大口，“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接生婆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剪刀滴着黑血。周清看清她的脸，寒意直冲天灵盖——这分明是老年版的杨爽！产婆背后立着青铜棺，棺内伸出数十条银锁链缠住孕妇四肢。
"周家的债该还了。"产婆的剪刀戳向孕妇心口。周清怒吼着冲上前，却穿透了幻影。画面突然扭曲，他看见父亲周永福正在棺盖上刻符，每道符都用的是母亲的血。
场景再次转换，周清回到万人坑。杨爽的躯体正在被青铜婴儿吞噬，那怪物四只手臂各握着一把银锁。陈国栋的尸身已爬到青铜门前，断颈处重新长出校长头颅。
"血祭已成。"校长头颅发出怪笑，青铜门完全洞开。门内伸出布满尸斑的巨手，掌心纹路竟是整个老城的地图。周清看见银楼位置标着红点，地下埋着具八窍塞玉的尸身。
换胎簿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母亲临终场景。她攥着把沾血的银锁，对八岁的周清说："去地窖…第三个陶罐…"记忆如闪电划过，周清摸向颈间——父亲书房找到的银钥匙，此刻正在发烫。
杨爽残破的身体突然跃起，抱住青铜婴儿撞向祭坛。撞击处炸开腥臭血雾，她的左半身迅速石化：“用钥匙…开银锁…”
周清扑向祭坛裂缝，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整座万人坑响起锁链崩断声。地底升起九具青铜棺，呈九宫格排列。每具棺材都连着银锁链，链头拴在周清四肢。
"九棺锁命局！"校长头颅兴奋嘶吼，“周永福果然把长生契刻在子孙骨血里！”
周清感觉骨头在融化，银锁链正吸取他的生命力。危急时刻，母亲用的接生剪破空而来，剪刃泛着朱砂红光。周清抓住剪刀刺入心口，剧痛中听见八十年前的锁链断裂声。
"母子连心…"母亲的声音从剪刃传出，“剪断孽缘！”
周清发狠绞碎心脏位置的银锁链，其余八条锁链应声而断。九具青铜棺同时开启，喷出滔天黑雾。雾气中浮现周家历代掌灯人的亡魂，他们手中都牵着脐带似的银链。
校长头颅突然胀大如斗，口中吐出青铜罗盘：“你以为破得了风水局？真正的阵眼是…”
话未说完，杨爽石化的左臂突然插入校长眼眶。她残存的右眼流出血泪：“阿清…看清水面的倒影…”
周清望向青铜门内的血潭，水面倒影令他毛骨悚然——自己背后趴着个皮肤青黑的鬼婴，脐带正连向祭坛下的水晶棺。而鬼婴手中攥着的，正是他出生时被剪断的那截脐带！
"原来我才是借胎转生的容器…"周清突然大笑，攥紧接生剪捅向自己腹部。鬼婴发出尖叫，青铜门内的巨手突然抓向他的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九具青铜棺中的亡魂齐齐嘶吼。银锁链交织成网挡住巨手，周清趁机扑向杨爽。她石化的身体开始崩解，胸口"周"字却愈发清晰。
"吻我…"杨爽残存的嘴唇翕动，“把尸胎过给你…”
周清毫不犹豫贴上去，尝到腐肉与铁锈味。杨爽的舌尖渡来颗滚烫的珠子，他咽下的瞬间看见恐怖画面：八十年前的银楼地窖，杨素娥被活生生缝入青铜棺，棺外站着举烛台的周永福。
尸丹在体内炸开，周清四肢浮现青铜纹路。他抓住鬼婴的脐带塞进口中咀嚼，腥臭的汁液居然唤醒某种古老记忆——周家祖传的《度阴经》全文在脑中浮现。
青铜门突然剧烈震动，巨手缩回门内。校长头颅发出不甘的咆哮：“你竟敢吞镇井丹…”
周清感觉视线开始分裂，左眼看到阳间万人坑，右眼窥见阴间血池狱。他挥动接生剪划破掌心，血珠洒在祭坛上竟燃起幽蓝鬼火。
"乾坤借法，九棺为祭！"周清念出《度阴经》禁咒，九具青铜棺中的亡魂发出悲鸣。银锁链自动缠上校长头颅，将他拖向燃烧的祭坛。
陈国栋尸身突然自爆，腐肉中飞出三十六只银铃。铃声组成的《安魂调》竟逆转成《招魂咒》，万人坑所有骸骨开始重组。周清看见那些接生剪自动飞向骸骨盆腔，组成个巨大的产道图案。
"他要借阴兵重生！"杨爽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周清转身时，只接到她石化碎裂的心脏，那上面刻着完整的锁龙井地图。
青铜门内传出铁链拖拽声，周清握紧接生剪冲进门内。血浪扑面而来的瞬间，他听见母亲在耳边轻语：“银楼地窖第三个陶罐里，封着你真正的生辰帖…”
青铜门内的血浪裹着腐烂的胎盘扑面而来，周清被腥臭的液体呛得睁不开眼。背后的鬼婴发出尖细的啼哭，脐带勒进他颈间的皮肉，冰凉的触感像毒蛇在游走。
"看清倒影！"杨爽石化的心脏在他掌心碎裂，粉末渗入指缝时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周清挣扎着抬头，血潭表面倒映出的画面让他浑身发冷——那个青黑皮肤的鬼婴正将脐带缠绕在他心脏位置，而连接处正是出生时接生婆剪断的疤痕。
水底突然伸出数十双泡胀的手，抓住他脚踝向下拖拽。周清摸到腰间别着的接生剪，刃口残留的朱砂在血水中泛起微光。正要动手，背后鬼婴突然发出咯咯笑声，他惊觉自己的动作竟与鬼婴完全同步。
"母子连心…"校长沙哑的声音从青铜门裂缝传来，"你以为剪断脐带就能摆脱命数？"血浪突然退去，露出潭底密密麻麻的青铜瓮，每个瓮口都封着褪色的红绸，绸布上绣着生辰八字。
周清看清离自己最近的青铜瓮，瞳孔剧烈收缩——那上面赫然绣着自己的名字，落款日期却是民国廿三年。瓮身雕刻的产婆正用剪刀剪断婴儿脐带，而剪刀的造型与他手中的接生剪一模一样。
鬼婴的脐带突然绷直，拽着他扑向青铜瓮群。周清的后背重重撞在瓮口，红绸应声碎裂，涌出的不是尸骨，而是大团漆黑的头发。发丝间裹着枚银质长命锁，锁芯刻着"永福银楼"的徽记。
"这是…"周清用接生剪挑开头发，长命锁突然自动扣在他手腕上。鬼婴发出满足的呜咽，青黑皮肤开始褪色，显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五官。更可怕的是，潭底所有青铜瓮都在震动，瓮口的红绸接连崩断。
“当啷——”
清脆的银铃声从头顶传来，周清抬头看见血潭表面浮着三十六只银铃，正是陈国栋尸身爆出的那些。铃声组成的《招魂咒》突然变调，化作凄厉的《哭丧调》，整座万人坑的骸骨开始向血潭方向跪拜。
鬼婴突然张开嘴，喉咙深处传出杨爽的声音："去银楼…第三个陶罐…"话音未落，血潭突然沸腾，周清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手腕上的长命锁开始收缩，勒得腕骨咯咯作响。
"乾坤倒转！"周清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罗盘形状。这是他吞下镇井丹后首次动用《度阴经》秘术，左眼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阴阳眼彻底开了。
血水在他眼中变得透明，潭底赫然埋着口水晶棺。棺中女子穿着绛色旗袍，腹部插着七把银锁，面容与杨爽如同双生。更诡异的是，她手中攥着把沾血的银钥匙，与周清从父亲书房找到的完全一致。
"母亲？"周清怔怔望着棺中女子，突然发现她旗袍下摆绣着周家族徽。鬼婴的啼哭变得尖锐，周清右眼突然流出黑血，他看见八十年前的画面：父亲周永福将昏迷的孕妇拖进银楼地窖，孕妇腹部隆起夸张的弧度，皮肤下竟有两个婴儿在厮打。
"双生子必有一劫…"周永福的声音在幻象中回荡，他手中的接生剪闪着寒光，"周家需要个干净的继承人。"孕妇突然惊醒，周清看清她的脸——正是水晶棺中的杨素娥！
幻象突然扭曲，周清被鬼婴拽着撞向水晶棺。额头触及棺盖的瞬间，他听见银楼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血潭开始急速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将他与无数青铜瓮卷入深处。
等周清恢复意识时，正躺在银楼废墟的瓦砾堆里。子母钟的残骸斜插在焦土中，时针与分针交叉成十字。他摸到怀里的换胎簿，书页正在发烫，翻开的那页浮现出血字：“申时三刻，地窖生变”。
腕上的长命锁突然收紧，勒进皮肉的位置渗出黑血。周清顺着锁链方向望去，废墟阴影里站着个穿老式长衫的男人，手中的怀表链正连着他的长命锁。
"二叔？"周清握紧接生剪。男人转身露出腐烂的半张脸，完好的那半边与父亲周永福年轻时照片一模一样："该叫您少爷才对，毕竟…"他晃了晃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竟是周清母亲抱着婴儿站在银楼前，“您才是真正的周家嫡子。”
周清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八岁那年在地窖看到的不是老鼠，而是二叔往陶罐里封存婴儿骸骨；母亲临终前说的"第三个陶罐"根本不是藏物之处，而是…
"三魂罐。"二叔的怀表链突然绷直，"当年老爷把您被换掉的命魂封在陶罐，这才让您平安活到今日。"他指向远处塌陷的地窖口，“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银铃声再次响起，周清看见三十六只银铃悬浮在地窖上方，组成个倒悬的产道形状。铃舌都是小型的接生剪，随着铃声摆动，地面开始渗出浑浊的羊水。
"少爷可知为何换胎簿最后三页被撕？"二叔的皮鞋踩过满地槐花瓣，"因为那上面记着真正的换胎术——不是换命，而是换魂。"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处嵌着个青铜罗盘，盘心指针正是半截脐带。
周清突然想起万人坑里看到的鬼婴倒影，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当年被换掉的不止是命格…”
"是魂魄！"二叔的狂笑震落屋檐残瓦，"您身体里装着杨素娥儿子的魂，而您的魂在…"他猛地拽动怀表链，周清腕上的长命锁应声而开，锁芯里掉出片发黑的脐带。
地窖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与周清背后的鬼婴哭声形成共鸣。银铃组成的产道开始收缩，从中爬出个浑身青黑的鬼婴，手中攥着染血的银钥匙。
"时辰到了。"二叔的怀表砰然炸裂，表盘碎片化作三十六枚镇魂钉射向周清，“该把周家正统的魂换回来了！”
周清翻滚着躲到断墙后，镇魂钉擦着耳畔飞过，钉入地面的位置竟浮现出八卦阵图。鬼婴们开始融合，化作个双头四臂的怪物，腹部插着七把银锁。周清认出这正是杨爽曾经被附身的尸胎形态。
换胎簿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母亲的身影。她手中的接生剪正在滴血，脚下踩着个破碎的陶罐：“清儿，罐中有你三岁时换掉的乳牙…”
周清福至心灵，掏出始终随身携带的锦囊倒出乳牙。牙齿落入八卦阵眼的瞬间，整个银楼废墟剧烈震动。地窖中升起七口悬棺，呈北斗七星排列，棺身缠满浸血的脐带。
二叔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胸口的青铜罗盘正在融化："不可能！我明明改了你的生辰帖…"话未说完，悬棺中伸出腐烂的手抓住他脚踝。周清看清那些手的特征——全是周家历代掌灯人的尸骸！
"周家真正的换胎术…"周清将乳牙按进八卦阵眼，"换的不是魂，是罪！"悬棺应声开启，每个棺材里都飞出本账册，正是周家八十年来替达官贵人施展邪术的记录。
鬼婴突然扑向悬棺，却被脐带缠住四肢。周清趁机冲进地窖，在羊水中艰难前行。第三个陶罐就在七星悬棺正下方，罐身贴满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的血字还在蠕动。
"天地清明，自证其形！"周清用接生剪划破掌心，血水滴在陶罐封口处。符纸纷纷脱落，罐中传出心脏跳动的声音。正要揭开，背后突然袭来阴风——杨爽残破的魂魄正飘在身后，半张石化的脸上带着急切。
"用银钥匙…"她虚弱的魂体指了指罐口凹陷处，"开锁后只能看三息…"话未说完，二叔的残躯突然砸穿地窖顶棚，腐烂的手抓向陶罐。
周清反手掷出接生剪，剪刃贯穿二叔眉心时爆出朱砂红光。银钥匙插入罐口刹那，他看见永生难忘的画面：陶罐里泡着对连体婴尸骸，两个婴儿的脐带纠缠成DNA双螺旋结构。更恐怖的是，较大的那个婴儿后颈有块青色胎记——与他颈后的胎记分毫不差！
"这才是真正的双生子…"杨爽的魂魄突然融入陶罐，"我与素娥是肉身的双生，你们是魂魄的双生…"她的声音渐渐消散，罐中尸骸开始剧烈挣扎。
地窖突然开始塌方，周清抱着陶罐冲出地窖口。七星悬棺正在空中分解，每块棺木都显露出血字罪状。鬼婴发出最后一声啼哭，被卷入棺木形成的漩涡。
银楼废墟上空飘起鹅毛大雪，却在下落时化作纸钱。周清站在废墟中央，看着满地罪状被纸钱覆盖。换胎簿的灰烬随风飘散，最后一点火星照亮母亲留下的血字：“换胎不易，换心更难”。
腕上的长命锁突然断裂，周清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杨爽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槐树下，眼中青灰褪去，露出原本的琥珀色瞳孔：“我记起来了，当年素娥夫人产子时，接生婆剪断的脐带…”
她抬手露出腕间银镯，镯子上刻着行小字：“癸酉年七月初七，双生换命，永堕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