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兵书

李天晟略微沉吟，忽然蒲鲁虎身边一个人说：“李少侠，为了女真人和汉人都摆脱契丹贼人，你必须这么做。契丹人剥削女真已经两百年，占据的多数也是你们汉人州府，对待汉人何尝不残酷？虽然汉人中有一些人在契丹做大官，汉人难道真不想恢复江山么？燕云各地的汉人难道甘心做契丹人的牛马？如今我陛下已经答应宋国使者结盟，我们可以一举打败契丹人，平分他们的土地，大金愿意还给大宋被契丹人占去的地盘。”李天晟大吃一惊，望着这人，正是那最年幼的少年，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你、你说的可是实情？”那少年道：“是临行前，我父帅粘罕亲口对我讲的，若有半句谎言，完颜真珠愿受契丹贼人剜心酷刑！不过，李兄，我们女真人需要汉人朋友的智慧……因此，你祖上的兵法，很多人都传言神妙无双，我们女真人也想见识见识……”蒲鲁虎道：“李兄弟，我爹、我伯父和你父亲立下的密约，如今须要你来实现。你为当今的大宋也好，为当年的大唐也罢，总之，需要你来为汉人灭掉契丹，而我们女真也要推翻契丹人！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

李天晟沉吟片刻：“唔，我、我们在辽国多年，确实一直在寻找兵书。可是很遗憾，传闻这兵书很早传入辽国，但祖上寻访多年谁都没有见过。是，就算我爹和你们约定过，可他已经过世，而我却不敢允诺什么。”真珠看了一眼蒲鲁虎：“你自然是没见过，因为那东西过去是耶律乙辛从李家先辈手里夺走的！你祖父和你爹忍辱负重进入耶律乙辛府上当下人，都一直不能取回兵书，如今你孤身一人自然需要帮手，或者需要时机，不是么？”李天晟望着他：“这么说，如今你、你们确定是在萧奉先府中？可我一介平民百姓，怎么能进入他的府邸？”蒲鲁虎笑道：“所以我们选择西夏国使臣来上京的时候，你可以……”真珠凑过来低声道：“你可以如此、如此……”李天晟听了眉头微微一皱……

待他们离开以后，李天晟在草原上思索了一阵，大约在正午时分回到上京城外，此时，依然是人山人海，很多未能进城的百姓全被赶到四周，。

这一路上李天晟几乎是由着马儿自己走回来的，秋日的阳光在草原上是金晃晃的，临近正午时候依然显出几分刺眼。秋风呼啸而过，草原上金色的杂草随处摆动，此时此刻他心事重重：“本来我来上京是为了遵守爹的遗命，若能有朝一日带着兵书回到大宋故土，就可以发挥作用，使汉人江山不再受契丹人欺辱。如今女真人想以兵书用来做交易，答允将来归还大宋城池，他们对契丹人虎视眈眈，可是毕竟不过数千人，急着要得到兵书是希望可以壮大女真人，这样的话，这兵书就变成了一个谁都想得到的为祸天下的力量！我应该怎么办呢？”

入城门后，他牵着马在街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忽然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李天晟一惊，转身一瞧，一个汉人模样的少年在后面笑着道：“喂，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上京走来走去么？”李天晟微微一怔：“谁？你、我、不认识啊？”那少年见他有些神情恍惚，上前两步，愣愣一看。李天晟诧异半晌，那少年见他看得有些无礼，微微扬鞭戳了李天晟一下：“喂，你被鬼魂附身了么？问你话呢？”

李天晟微微摇头继续走，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兄台你认错人了吧，我们素不相识……”那少年听了有些急，“嘿——你说什么呢！”赶上来拉住李天晟，从左臂胳膊露出一截手链，李天晟见了脸色一变，再打量那少年眉清目秀，肤色白皙，半晌道：“是、是你完颜……”那少年回嗔作喜，淡淡一笑：“算你识相，本郡——郎君不和你计较……”说着忍不住格格一笑。原来这“少年”其实是女真完颜部首领吴乞买之女完颜海娜。李天晟道：“你是和你哥他们一起来的么？怎么你会进城来？就不怕……”说着也打量了一下四周。海娜笑道：“算了吧，要跟我大哥一起？那我不闷死才怪。不过，刚才你们说的我可全知道。”李天晟听了一惊：“什么？你刚才也在？”海娜摆弄马鞭，不无得意地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吧？我等他们都走了才追上来的，嘿嘿，你们都自称英雄豪杰，我看也稀松平常啊！”李天晟一愣，继续朝前一边走一边道：“行了，算你厉害，你大哥他们会到处找你的，可别让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回去吧。”海娜一听摇头道：“喂，你这什么意思？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么？我才不要跟他们在一起，还是你的任务有趣些，我要第一个找到那个李家兵法，这样伯父和爹爹才知道我的本事，哼，我也可英雄一回，立下大功！”李天晟不觉莞尔：“有趣？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这里可是辽国京城，你们一大家人都是他们的要犯！你若是跟着我，我可没有本事保住你的性命！”海娜听了这话，变色道：“喂，我说姓李的，当年在辽东山林我发现你的时候，谁好心好意给你水、粮食和毛皮？当你和你爹到我们部落后，大家看你们穿着契丹衣服，不相信你们是汉人，又是谁在众多族人面前向我伯父保下你父子的？今日你却跟我说这样的话？当真是我眼瞎了，你、你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么？”

李天晟被她一阵数落，不禁低下头不敢看她，摇头道：“不、不是……这……因为这里很危险，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才叫你走。我要赶着去办正事，我是怕顾不了你的周全。”海娜偷瞄他一眼，回嗔作喜：“大言不惭，当日在白城，撒改叔父、斡离不他们都认为你是辽国的奸细，就连我爹都没有为你说什么，你爹爹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而你，那时什么都做不了，又是谁保下你的小命？照我看，你这个所谓大唐名将之后只怕是自身难保吧。”李天晟听着她的话默默往前走，没有吭声。海娜跟了一段路：“怎么，又生气了？”李天晟见街上辽兵开始多起来，来来回回，一些人都忍不住打量他们，不禁道：“别开玩笑了，这里可是辽国京师，小心为上。”

穿过两条街道，一队辽兵涌上一些店里四处捣乱，一些契丹将领在外面大声喧哗。完颜海娜悄声问：“他们干什么呢？”李天晟道：“我也不大明白，大概还是因为之前西夏国和回鹘国的使臣要离开，继续盘查乱党吧。我们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开，心道：“所谓乱党其实更多还是为了担心像你们一样潜入辽国的女真人。”海娜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辽兵对汉人百姓无不横行霸道，将住处和店面弄得乱七八糟，有人上前拦阻，便是一顿推搡和鞭打，哭喊声乱成一团。海娜怒道：“契丹人如此凶恶，对待百姓这样残酷，辽国早该灭亡了！”李天晟急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搂到一边墙角，见她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指一指嘴上的手，才发现有些失礼，又急忙松开，低头退了一步，瞥眼见海娜脸颊泛着红潮，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天晟慌忙转身拉着马儿道：“我都说你不该到这里来的，险些闯出大祸！真是……你叫我怎么完成使命？”海娜在他身后嘟嘟嘴，跟过来道：“我说的实话，我大伯常说，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不仁，他们气数已尽，如今……你看他们对待百姓这样霸道，难道不该亡国么？”

忽然，身后有人叫道：“什么人胆敢口出狂言，忤逆朝廷！定是晋王余孽，来人啊！将这两个家伙拿下！”跟着几个契丹军士就围了过来。海娜从身旁马匹上抽出佩剑，两尺左右，笑道：“哦，来吧，倒要领教一下契丹人的实力！”没等海娜动手，李天晟已经冲上前将那带队的契丹人撂倒，身后的辽兵挺着长铁矛过来，李天晟掷出一把环首长刀，直穿一人皮甲，惨叫一声栽倒地上。回头扶着海娜上马，叫道：“别逞能了，快走！”跟着也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身后大队辽兵纷纷举着铁矛吆喝着追赶过来，却已经见他们纵马飞奔而去，追捕不及。

两人朝城西方向而去，李天晟在马上回想：“他们说晋王余孽是什么意思？哦，对了莫非萧奉先还要借已经被害死的晋王耶律敖鲁斡和文妃萧瑟瑟……萧奉先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竟然这样不择手段，专权乱政，连皇子皇妃都对付，这个辽国皇帝竟然能容忍他如此？如今金兵大举犯境，辽军已经败了数阵，难道还不觉悟？”海娜在一旁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契丹狗皇帝不在京城么？还是朝中有大臣想要造反？”李天晟道：“前些日子西夏回鹘的使臣来京朝贡，现在还没离开上京，所以加强盘查！皇帝嘛，据说在城外行猎去了，确实不在城中。”

海娜微微点头：“难怪了，现在辽国大权在那个萧奉先手里，你说狗皇帝不在城里，莫非这萧奉先居然代替皇帝接见使臣？哼，别看当年他放过了我大伯二伯，可他背地里却让他兄弟带兵围攻我女真，只怪他兄弟是个脓包！要是有机会……哼，我就要为女真人除掉这个混蛋！喂，我说，这么说我们要去他的府中正好可以……嗯？怎么样？”李天晟心道：“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谓……不管如何，确实也得去看看。”当即和完颜海娜掉转方向。

街上各族百姓每每一望见辽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纷纷叫嚷着朝着坊间小道四处躲避。汉人、回鹘人、奚人、渤海人、室韦人都各自惊慌逃窜，就连一些普通契丹百姓见到这些辽兵都有畏惧的神色，但是一旦见到有人如此，辽兵首领就拉开弯弓，射出鸣镝，身后辽兵掷出飞抓，纷纷逼退。

两人远远勒马调转方向前往皇城的大顺门，可没行多远，就望见大道上两旁都列满了卫兵，不一会儿，传来阵阵鼓乐。李天晟在一旁下马，拉过缰绳，从巷子中钻进去探出头来。海娜跟着凑过去，远处有大队人马过来，穿着鲜艳的外族服饰，“这就是进贡的使节？”李天晟凑在围观的人群中张望一眼：“是的，应该是领着他们参观、参观……那里唔……义节寺……”不一会儿，身后有辽兵喊道：“在这里！拿住这些乱党！”前面护卫列队的辽兵们忽然一阵骚动，纷纷举起兵刃朝这边围堵上来。百姓们一听“乱党”，早已魂不守舍，霎时间乱作一团。李天晟和海娜感到不妙，于是顾不上坐骑，冲开人群朝着外面奔走。周围的百姓根本没想到这里会有乱党，但见护卫京城城防的汉军羽林军呼喊着提着长枪大刀冲来，百姓们大叫大嚷着都惊慌乱窜，一时之间倒也将辽兵拦了一阵，辽兵吆喝着乱挑乱砍，叫嚷着追着往皇城远处奔去。

不远处的西夏回鹘使臣见到这边人群骚动，忙问身边的客省使发生了什么事。哪知道客省使等辽国官员其实也是惊骇不已。虽然他们知道在使臣入贡期间，萧奉先暗中借晋王文妃还有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投靠女直之事兴风作浪。萧奉先作为兵马大元帅，直接接收了原本归属余睹管辖的皮室军和汉军禁军，京城治安和警卫都落入他的手中，权势进一步加强。所谓防止奸细潜入，无非还是要清除异己分子。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光天化日在上京皇城门外闹出有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以为安排了众多辽兵搜捕太子乱党，早已镇压下下去，谁知道眼下在皇城之内也这会有乱党出现，只能强自镇定对西夏使臣道：“贵使放心，这里、这里是大辽皇城重地，小小贼子，成不了气候。”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多派辽兵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