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经年
沧海怡心
2023-12-11 03:06
平静的生活总是容易被打破，被各种各样的原因。萧正本来准备召华莫进宫商议大事，没想到耀妃宫却忽然传来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消息。
“快点快点！”
萧正坐在轿撵上着急得不行，其实速度已经比平日里快很多了，但是因为萧正的心绪焦急，所以他感觉自己已经从宣华殿出来了很久却还没到耀妃宫。
终于，在萧正的声声催促下，耀妃宫总算是出现在他眼前了。下了轿撵，二话不说萧正就往内殿赶去。
“参见皇上！”
“行了行了，都平身吧！”萧正一边不耐烦地挥着手，一边疾步往公仪耀的寝殿奔去。
他进到寝殿的时候，只有公仪绦和几个御医陪在公仪耀的身边。而躺在床榻上的公仪耀，一脸的平静祥和，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苍白面容。
也许是听到了萧正疾步走进来的声音，公仪耀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萧正站的方向，微微一笑，无力地说：“正儿，你来啦……”
“耀母妃！你怎么了？”萧正赶紧上前去坐到了公仪耀的床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公仪耀没什么力气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萧正见状，立刻转过脸对着御医问道：“御医！怎么回事？太妃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皇上……”几个御医都纷纷跪倒在地。萧正和公仪耀之间的关系有多好，那是全朝上下都知道的事。现在若是告诉皇上太妃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的话，他们几个可就性命难保了。
“朕问你们话呢，说话！”萧正见一堆人二话不说往地上跪倒，眉头瞬间就皱到了一起去，“朕让你们来给太妃治病，不是来跪朕的！”
几个御医见萧正火大，更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还是林御医站出来好好地回了句话：“回皇上……耀皇太妃本来只是因为不适应节气的变化引起的身体不适，但是近来太妃总是在露重的时候在外吹风，身体越发受凉，就导致太妃的病情加重了……”
“这……”一听是这样的原因，萧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火气该往哪里撒了。只好随便拉过一个宫女就问：“太妃怎么会受凉的，露重还让太妃出去吹风，你们都怎么伺候的！”
“皇上……奴婢……奴婢……”
小宫女已经被萧正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整个屋子里气氛瞬间变得越发凝重。而公仪绦是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正如萧正从进来的时候起，也没有给她一个见礼。
“正儿……你别生他们的气……”在萧正不住撒气的时候，公仪耀像是蓄积了力量，足够支撑她开口说话。
“耀母妃！”
萧正一听到公仪耀的声音，立刻转过身又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公仪耀虚弱无力的样子，萧正这才注意到，原来耀母妃的脸上，已经添了这么多的皱纹。
“正儿，是母妃自己不乖，非要到御花园去采晨露……”公仪耀缓缓地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被人听清楚，“母妃年纪大了，身体也容易累。以后……母妃一定好好休息，正儿，你不要担心……母妃很快就能……好起来。然后，给我们茶樱……做很多‘衍喜糕’……”
“衍喜糕？”萧正纳闷，这“衍喜糕”是个什么东西？萧正疑惑地转过头对着满室众人，问：“‘衍喜糕’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还是公仪耀刚才的那个贴身宫女出来解释，“‘衍喜糕’是一种有孕之人常吃的祥瑞糕饼，是用晨露熬煮莲藕做成的。耀皇太妃知道以后，就天天想着要给樱公主做。所以才会每天带着奴婢们到御花园去采晨露。”
“那你们不会去采吗？还敢劳驾太妃！现在太妃生病了，你们谁担待得起？！”听完小宫女的话，公仪耀的气萧正是生不起来的，只好又拿着人家下人撒气。
“奴婢知错了！请皇上处罚……”小宫女自知有错在先，对萧正的指责也是默默受下。再说要是公仪耀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有办法逃脱责任。终是一死，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没用的东西，都给朕滚下去！”小宫女是公仪耀疼爱的人，萧正倒是不至于会杀了她，没了她，换人来伺候，公仪耀会不习惯。
挥退了小宫女之后，把几个御医也遣退，萧正一直静静地陪着我公仪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的人是萧正，公仪耀的精神似乎是好了很多。她一直倔强地不肯闭眼，萧正最近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都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过来跟她请安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他，公仪耀是怎么都舍不得闭眼的。
被公仪耀这么直直地盯着看，虽然是面带微笑的，但是萧正就是感觉哪儿都不太自在。但毕竟是他敬爱的耀母妃，萧正也没有回避目光。
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萧正才越发地看清，公仪耀的面容真的已经不在年轻。平日里就觉得看到公仪耀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觉，现在想来，那都是因为在公仪耀的身上有一种岁月的沉静之气，所以会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
“正儿，这些天来，很忙吗？”公仪耀示意萧正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握住萧正的手，缓缓地问。
萧正点头，说：“是啊，最近事情比较多。儿都没能来看母妃，母妃一定是生儿的气了，所以才会生病的，对不对？”
忽然地，萧正才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哄一个孩子。但是，呵呵，老人和孩子，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需要人照顾和关爱的。
“呵呵，我的正儿，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哪里有空，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公仪耀疲惫地闭了闭眼，说，“自从你……登上皇位，母妃呀，就没有期望过……你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有事没事就带着茶樱来看我……”
“耀母妃……”公仪耀甚少跟他提起过去的事，即便他时不时来看望她，她问的也不过是些琐碎的生活罢了。此时忽然听公仪耀说到小时候，说到登基，萧正忽然有了一种晃过了无数经年的悲凉痛感。
“正儿，茶樱的身子还好吧？孩子……也好好的吧？”公仪耀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公仪绦的方向瞟了一眼。
公仪绦和萧正都知道公仪耀的意思，当初卫光琴是公仪绦弄进薛王府的，如今萧茶樱若是出了什么事，定然跟这两人有关。
卫光琴在薛王府，公仪耀也不了解那个女孩。但是对公仪绦，她还是很了解的。虽然说自己现在几乎是日夜不离地跟着公仪绦，但公仪耀不敢保证她没有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
几人各有所思，只是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点破。就在公仪绦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传报声——“皇后驾到！”
这样的传报其实在皇宫里是甚少能听到的。谁都知道皇上罢置后宫，六宫众人也没有谁会不知趣地总往外跑。说到底她们都是巴不得自己不要被人看见，省得被人闲话以对，丢人呐！
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是皇上忽然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的，某一天记录《幸册》的官员忽然接到了让记录皇上临幸了韩贤妃和文夫人的旨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月王朝被冷冻了十余年的后宫忽然开始有了争相斗艳的场景。这皇后就更是不用说了，毕竟还是公仪家的后人，就算皇上没有召幸过她，只要知道皇上开始染指后宫，她自然也是不会就那么坐以待毙的。如今局势已变，她若不争取，没有谁能保她永久的后位。
只不过，萧正虽然是让两位后妃进入了《幸册》，在那之后过了一两个月，却再也没有“第三妃”的出现。
“臣妾见过皇上，母后，耀母妃。”公仪妙婷生得清丽，甚是可人。也许当初萧正没有选择临幸她，也不过因为她是公仪家的后人，所以才敬而远之罢了。
“皇后，你来了。”毕竟是当着两个公仪家长辈的面，萧正不好冷待了公仪妙婷。只是看着她满身的华丽装扮，萧正实在是没有办法平静地多看她一眼。
从前萧茶樱还在千茗宫的时候，从来不会把自己弄得珠光宝气的。虽然公仪妙婷现在也不过依了礼制，做了很正常的国母装扮，但是因为萧正看萧茶樱的那种清丽淡雅看多了，所以对稍微华丽一点的扮相就会觉得排斥。
他之前临幸的韩贤妃和文夫人其实就是某些地方和萧茶樱相像，所以才能引得萧正青睐罢了。
当然，这一点除了萧正、韩贤妃以及文夫人三个人之外，外人是不得而知的。因为萧正每次在临幸完她们之后，都会在她们睡着的时候沉沉地叹一声：茶樱，皇兄好想你……
所有人都知道，月王朝的皇帝对他的十皇妹樱公主宠到不行。当然所有人都只是耳闻罢了，能亲身体会到的，也只有这韩贤妃和文夫人。
但即便是做了他人的替身，那又能如何？谁都不能埋怨。这就是身为萧正后妃的最好境遇。能被当成替身临幸一夜，便是汝之万幸！
只是遗憾，萧正的偶然临幸，仍是没能为他自己留下一子半嗣。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示意公仪妙婷站到公仪耀床边，公仪绦对着萧正说：“皇上，妙婷是哀家找来侍奉阿耀的。”言下之意，皇上您不必担心她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嗯，有劳母后操心了。”萧正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公仪绦用意何在他也懒得去猜，让国母来侍奉病人，萧正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能做好这种事么？
其实在这一点上，萧正的确是想太多。正如他疼爱萧茶樱一样，公仪绦对公仪耀的疼爱那是从小到老丝毫未变的。
宫中那么多人，公仪绦都不放心把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交给他们去照顾。这公仪妙婷是她千丝万缕之后挑出的最好人选。她自然也会日日陪着公仪耀，但是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公仪妙婷虽是大家出身，但是绝对不会像别的千金小姐，她从小就没有被娇惯，而是接受着各种各样的严格教育。所以，照顾公仪耀这种事，公仪妙婷是可以完成得很好的。
没有再搭理公仪妙婷，萧正径直转过脸看着公仪耀，温柔地笑着问：“耀母妃，晚膳想吃什么？儿这就让人去准备。”
“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睡觉……”公仪耀摇了摇头，皱眉道。
“那怎么行？”萧正也学着她紧紧地皱着眉头，说，“母妃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得起来？母妃不是还要给茶樱做‘衍喜糕’吗？身体不好，还怎么做？”
知道硬跟公仪耀犟是没有好处的，萧正只好让事情回归到原点，开始诱导公仪耀。好在这一招也的确是奏效的。
“哦哦，对啊……我不能生病的。茶樱的‘衍喜糕’还没做呢，不能生病……”公仪耀挣扎着想下床，然被萧正按住扶回了床上坐好。
“母妃，你听话。先乖乖地把病养好了，知道吗？”萧正又拿出了哄小孩子的那种语气，耐心地劝着。
公仪耀也够听话，这会儿就立刻不闹了。看这状况，萧正非常满意。
“妙婷，你去吩咐御厨准备一些药膳。”公仪绦对着公仪妙婷吩咐。公仪妙婷点头退下，临前看了萧正……的背影一眼。
待公仪妙婷退下之后，公仪耀才对着公仪绦无奈地叹了一句：“姐姐，你又何必让妙婷过来做这些？她毕竟是国母……”不受正儿宠爱，就已经很委屈她了。
公仪绦看着公仪耀笑笑说道：“妹妹就不要在乎这些了，妙婷虽是国母，却也是你的侄女。让她来照顾你，又有什么不对了？而且，让那些粗手粗脚的人来伺候你，姐姐不放心……”再说了，这正是让妙婷展现贤良淑德的一面给萧正看的大好机会。只要妙婷做得好，萧正自然会感叹得一国母如此，夫复何求？
没有再跟公仪绦争执，公仪耀又是一阵沉沉地疲惫闭眼。这一次，她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是握紧了萧正的手，喃喃说：“正儿，我想茶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