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尔堂的晨钟撞碎江雾时,乔砚之正用镊子夹着半片齿轮。昨夜爆炸残留的硫磺粉在青铜钟摆上凝成霜花,他摘下金丝眼镜呵了口气,镜片映出白九龄倒挂在彩绘玻璃窗上的剪影——那姑娘正用软剑穗子逗弄檐角鸽子,月白旗袍下摆扫过耶稣像头顶的金漆。
"白小姐若摔折了腿,青帮今年的伤残抚恤金怕是要超支。"他掏出怀表对了对晨钟节奏,秒针卡在四十三秒处微微发颤。
白九龄翻身跃下十字架,珍珠耳坠扫过乔砚之的西装领:"乔先生这眼镜该换了——没瞧见鸽爪上绑着三井商社的传信筒?"她甩出半颗梨核击落灰鸽,软剑挑开的竹筒里滚出张泛黄船票,神户到大连的航线日期正是今夜。
乔砚之的钢笔尖划过船票钢印:"看油墨渗透痕迹,至少浸泡过两次黄浦江水。"他忽然将船票对着朝阳举起,横滨正金银行的樱花水印竟在光影间扭曲成潜艇轮廓,“威廉的机械密码升级了。”
"升级个鬼!"白九龄踹翻圣坛烛台,"那英国佬的骨灰都撒进黄浦江三个月了,松本这老狗还学人玩借尸还魂?"烛泪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她突然蹲身捏起凝固的蜡块:“硫磺粉混着硝石——那帮孙子在钟楼埋了炸药!”
乔砚之已攀上钟楼旋梯。铸铁齿轮咬合处卡着半截黄铜钥匙,与三叔公尸身上的钥匙齿痕完全吻合。他掏出放大镜观察锈迹:“钥匙浸泡过柴油,最近三天内被强行插入过七次——有人在找钟楼的秘密机关。”
晨雾中突然传来三弦琴声。白九龄的软剑劈开彩色玻璃,琴师草帽被剑气削成两半,露出警务处的制服领章。她踩着管风琴键跃出窗外,珍珠手包砸中逃跑者的后颈:“安德森警督的手下改行卖唱了?”
乔砚之却盯着琴筒里散落的铜币。每枚光绪元宝的满文都被锉成片假名,其中一枚边缘沾着茉莉香膏:"松本的探子倒会废物利用。"他忽然将铜币按进齿轮凹槽,钟楼巨钟轰然鸣响,震落梁柱间的灰尘显出一串德文数字。
"威廉的死亡游戏还带双语服务?"白九龄用剑尖戳了戳数字,“这写的什么鬼画符?”
"慕尼黑机械厂的零件编号。"乔砚之掏出笔记本快速翻页,“对应六年前德国领事馆订购的保险柜——看这个字母缩写,是专为存放潜艇图纸设计的防盗机关。”
江风突然卷着柴油味扑进钟楼。白九龄甩开被吹乱的刘海,瞥见三井货轮正在码头卸货。她扯下窗帘绑住偷窥者的手脚:“劳驾乔先生翻译翻译,松本偷运德国军火跟威廉的密码有什么关系?”
乔砚之的钢笔在齿轮间游走:"看这个传动轴磨损痕迹,至少承受过三十次异常压力——有人用钟楼齿轮测试潜艇零件。"他突然撬开某个轴承,滚出的钢珠表面刻着汇丰银行的鹰徽:“两个月前金库失窃的压仓珠?”
白九龄的珍珠项链突然甩向铜钟。软剑借力荡到对面檐角,剑尖挑开某块松动的青砖:“姑奶奶找到更好玩的——德国教堂藏着日本人的军火图!”
乔砚之接住她抛来的牛皮纸卷。泛黄的潜艇图纸上布满红圈,每个标记点都对应租界的银行金库坐标。他忽然将图纸蒙在彩窗上,圣徒的眼睛透过图纸上的弹孔组成新的数字:“威廉在玩三维密码——看这个弹道角度,狙击点就在海关大楼天台。”
"那还等什么?"白九龄踹开忏悔室的暗门,“赶在午时三刻给松本老狗送钟去!”
海关大楼的青铜大钟指向十点十七分。乔砚之的皮鞋刚踏上大理石台阶,忽然蹲身捻起台阶裂缝里的木屑:“红木镶金丝的碎屑——和威廉办公室的雪茄盒材质相同。”
白九龄的软剑已劈开值班室门锁。当值的印度巡捕正在打盹,怀里的《申报》头条"日本商会并购码头"的铅字下压着半张戏票。她甩出梨核砸醒对方:“昨夜谁来过天台?”
巡捕的缠头巾散开,露出后颈的茉莉香膏印记。乔砚之的钢笔尖抵住他咽喉:"松本给你涂香膏时,没说过这玩意遇硫磺会留疤吗?"他突然扯开对方衣领,暗红色瘢痕在阳光下组成三井商社的社徽。
"八嘎!"巡捕突然暴起,却被白九龄的软剑缠住脚踝甩向铜钟。巨响震碎顶层玻璃窗,乔砚之抬手接住某片碎玻璃,上面沾着未干透的鞋油:“四十二码的德国军靴——威廉的密码游戏真有跨国观众。”
天台铁门吱呀作响。白九龄踹开门瞬间向后仰倒,子弹擦着她鼻尖钉进石柱。她甩出珍珠耳坠击碎杀手的手枪,软剑已架上对方脖颈:“说!松本藏了几箱军火在码头?”
杀手的怀表突然弹出毒针。乔砚之的钢笔帽精准卡住机括:"瑞士产的刺杀怀表——看这个齿轮咬合方式,改装自慕尼黑机械厂的零件。"他旋开表盖,发条孔里卷着张泛黄的《泰晤士报》,1932年潜艇交易新闻被红笔圈出。
"威廉这手跨国拼图玩得妙啊。"白九龄扯下杀手腰带,雷管捆着的炸药包印着青帮货仓的莲花标记,“用青帮的炸药炸英国人的钟楼,让日本人的杀手背黑锅——这局棋姑奶奶给九十九分,少一分怕他诈尸骄傲!”
乔砚之却盯着铜钟的青铜纹路。放大镜下,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里藏着成串摩斯密码,他掏出怀表对了对节奏:“通知租界所有银行,金库压力阀可能被动了手脚。”
午时阳光突然被乌云吞噬。白九龄的软剑映出江面密密麻麻的货船轮廓,三井商社的太阳旗在桅杆间猎猎作响。她甩开被江风吹散的鬓发:“清场还是钓鱼?”
"改规则。"乔砚之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既然威廉先生喜欢机械密码——"他突然用钢笔尖刺进铜钟裂缝,撬出的齿轮滚下三百级台阶,沿途撞碎的水门汀里露出成排引线。
白九龄的珍珠手包砸向消防栓。水流裹着硫磺粉漫过引线,爆炸声在江面激起丈高水柱。她拽着乔砚之跃上旗杆,俯瞰码头仓皇逃窜的日本浪人:“这烟花放得可还入眼?”
浓烟中忽然亮起探照灯。乔砚之的镜片映出某艘货轮甲板上的德文标识,他反手将钢笔掷向船桅:“看那个锚链锁孔——和慕尔堂地道的黄铜钥匙齿痕一致!”
白九龄的软剑已缠住船舷缆绳。月白旗袍在江风中绽成浪花,她踏着倾倒的货箱跃向驾驶舱,剑尖挑开的航海日志里飘出半张戏票——天蟾舞台的《白蛇传》座位号被改成潜艇坐标。
"姑奶奶改主意了。"她踹翻掌舵的日本军官,“比起炸金库,还是先掀了松本的戏台子有趣!”
暮色降临时,乔砚之在霞飞路钟表店前驻足。橱窗里的瑞士怀表突然集体倒转,齿轮咬合声组成熟悉的茉莉香调。他推开橡木门的瞬间,黄铜铃铛晃出威廉的声音:
“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