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

颜少凌即将踏上前往京都的漫长之旅。她精心整理了极为简单的行李，携带了一些金银细软等贵重物品，将管家和家丁留下，负责打理江东的宅院。只有初夏和几位忠心的护卫陪伴着她，一同启程。

马车内部，炉火熊熊，创造出一片温暖的空间，与外界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但即便如此，颜少凌的健康状况似乎并未有任何起色，这让初夏非常担忧。她频繁地请来霍无边为颜少凌诊治，尽管颜少凌服用了许多药物，但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效果。

初夏所不知道的是，在屋子里，霍无边与颜少凌有着这样的对话。

霍无边忧心忡忡地说：“少主，您到了京都后，这病恐怕瞒不过他人。若是有哪位大夫发现您的病情是假装的，该如何是好？”

颜少凌沉思片刻，回答道：“虽然我不清楚为何父亲明知我多年缠绵病榻，仍坚持要我去京都，但这并不重要。我到了京都后会更换药物，这点您不必担心。或许到了那里，我就不再需要继续装病了。”她轻轻一笑，“反而让您这位神医名声受损，传言中竟然有您治不愈的疾病。”

霍无边苦笑道：“世间治不愈的疾病太多了。其实少主您根本不必一直装病。您手下的暗夜幽冥军随时听命，如果想摆脱这里，改变身份，对您来说易如反掌。”

颜少凌淡然回应：“我不能因私利让暗夜曝光，那样太过自私。母亲将暗夜交给我，我不能辜负她的心血。对了，风月阁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我听说他们对我颇为感兴趣，他们的情报网正在查探暗夜的现任掌权者。”

霍无边轻巧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张，递给她。他轻轻调整桌上的蜡烛，使其火光更加明亮，然后缓缓地说道：“即便风月阁的势力再大，也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就像我们无法探知风月阁少主的真实身份一样，掌握权力者的信息总是被严密保护，风月阁的人同样难以查探到我们的底细。”

他继续补充道：“确实，我们在暗中执行刺杀任务，而他们风月阁则是公开的镖局，负责收集和售卖情报。我们的工作性质不同，本就没有直接的冲突。白昼与黑夜并存，却从未发生过碰撞。只要风月阁不越界，我们也无需主动招惹。不过，总有些事情，注定是要被揭露的，风月阁的主人也不是简单人物。”

在这样的对话中，他们身旁的侍从往往不多，而且这些少数的侍从大多是暗夜组织的成员，通过易容术变换了模样。就这样，他们以治病为名，保持着暗夜组织日常的联系和交流。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暗杀组织——暗夜的少主，竟然是一位女子。

就在此时，初夏带着欢快的笑容跑了过来，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是兴奋，也可能是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她兴奋地说：“小姐，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已经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不如在那里停下休息一下吧。”

颜少凌放下手中的书本，微笑着看着初夏愉快地拿走书本，回答道：“我已经派人去查看过那家客栈了，那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住宿之所，我们不得不在那里休息。连日来的长途跋涉，无论是马匹还是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

初夏咯咯地笑着说：“是啊，我们这几天都在吃干粮，再不吃点热乎的饭菜，小姐您的身体也受不了。”

听着初夏的话，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快乐。与初夏在一起，总能让她感到无忧无虑，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连她的思绪也变得越发单纯。她轻声笑着反驳道：“看来是你已经厌倦了干粮了吧。”

随着马车接近京都，她在车厢内悄然改变了自己的外貌，将自己装扮成一个普通的路人。她深知，即便这样伪装，父亲仍旧可能会有将她送入宫中的打算。她反问自己，难道作为颜家的女儿，就注定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吗？她对着铜镜，审视着镜中那个平凡的自己，心中思索：或许越是平凡的人，越能避免受到伤害吧？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初夏走进来叫她，吓了一跳，“若不是长时间陪伴小姐，我几乎认不出眼前的这位陌生人了。”

“我父亲已经有十二年没见过我了，他对我这个女儿的容貌应该没有太多期望，这样也正好符合他的愿望。”她回答得漠不关心。

初夏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小姐这真是太可惜了。若初夏能有小姐的美貌，我一定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迷人，然后向世人展示。”

颜少凌看着初夏的圆润脸庞和微翘的红唇，笑着说道：“初夏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担心找不到人呢？一个女子的容貌并不是她一生的全部。如果我是男子，我会更愿意娶一个像初夏这样既可爱又能干的女子做妻子。”

初夏的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催促道：“小姐，请您下车吧。”

颜少凌走出马车，迎面吹来的冷空气让她不禁轻咳了几声。近日来，她改服了暗夜组织提供的一种特制秘药，这药能让人表现出类似咳症的症状，连脉象也会有所变化，对身体的损害微乎其微，同时不易被他人察觉。这种药物虽难求，但对她的计划至关重要。

颜少凌心里清楚，即使颜家需要牺牲一个女儿来达成某些目的，也不会选择一个既病弱又缺乏姿色的她。即便她的父亲铁了心，宫里和皇帝也不会欢迎一个体弱多病的后妃。而最关键的是，朝廷中肯定有许多人不愿看到丞相的势力扩展到后宫。若丞相的势力波及后宫，他的权力将无所不能。同时，皇帝也肯定想要制衡丞相的力量，以维护自己的至高无上。但这样一来，为什么皇帝会给丞相暗示让她进宫呢？

她最担心的，是身边的初夏。初夏总是如此担忧她的健康，每次听到她咳嗽，就像发生了大事一样惊慌失措。初夏急忙拿来一件貂皮披风，小心翼翼地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地引领她进入客栈。

她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那件貂皮披风。

“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客栈刚被一位贵客包下了。” 刚踏入客栈，便遭遇了尴尬的局面。初夏的小脸顿时失去了光彩，不满地抱怨：“你们这是什么做生意的态度？难道只因为你们是这附近唯一的客栈，就可以如此嚣张吗？我们看起来像是住不起的人吗？”

店小二显得有些局係，不知该如何回应。颜少凌温和地问道：“请问，那位包下客栈的贵客，真的占用了所有房间吗？”

初夏在一旁小声嘟囔：“小姐，您总是这么温文尔雅。我觉得这店小二在胡说八道，这偏僻的地方，这么大的客栈，真有人会无聊到包下整个客栈吗？”

楼上传来一阵轻笑，似乎是对初夏的话感到好笑。那声音带着一丝讥讽：“真是没见过世面，包下一个客栈就是无聊吗？有些人就是喜欢安静而已。”

店小二显得犹豫不决，他打量着颜少凌和初夏，以及她们的几个随从。在这僻静的地方，如果她们找不到住处，岂不是太过困难了。

在客栈的简陋休息室内，颜少凌的眉头微蹙，见到店小二迟迟不肯开口，正准备说话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初夏焦急地建议道：“我们何不去和那位预订了整个客栈的贵客商量一下？我家小姐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长时间住在马车里。”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道淡然的声音：“就让她们留下吧。”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男子缓缓从楼梯走了下来。

颜少凌和初夏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位男子，他那淡淡的眉眼透露出一股文雅的气质。紧随其后的小厮眼见两人打量他家公子，不悦地开口：“既然我家公子已经允许你们入住，还盯着他看什么。”

初夏微微有些尴尬，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又抬起头，反驳道：“难道你和你家公子不也在观察我们吗？若不是你们先看我们，怎会知道我们在看你呢？”

颜少凌忍不住微笑，初夏这丫头真是机智，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刚才也在打量那位男子，便礼貌地道：“感谢公子慷慨为我们腾出房间。”

男子礼貌地回应：“不用谢，其实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房间，只是不喜欢吵闹而已。在下顾安明。”他自报了姓名。

颜少凌微笑着回应：“我是颜少凌。”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嗽。

初夏听到咳嗽声立刻紧张起来，赶紧扶着颜少凌坐下，并倒了杯茶水。“小姐，您先坐下，我这就去请霍神医来给您看看。”

顾安明随后对颜少凌说：“如果您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尝试为您诊断一下。”

初夏疑惑地打量了一下他，问道：“公子懂得医术吗？”

顾安明轻轻一笑：“略知一二。”

不等颜少凌做出回应，顾安明就殷勤地挪了个凳子坐在颜少凌的身边。颜少凌正要开口说话，初夏迅速接口道：“小姐，不如让顾公子来为您看看吧。那个霍神医虽号称神医，但自从在您身边以来，我觉得您的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

当颜少凌伸出她的皓白手腕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比易容后的脸色还要白，形成了一种不和谐的对比。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的疏忽，但看到面前的人并未显露出任何异常的反应，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对暗夜组织提供的秘制药物非常有信心，即使是名医也难以识破其真相，更不用说顾安明，据他自己所言，他的医术只是略懂皮毛。

顾安明的手指轻轻搭在颜少凌的脉门上，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她的手腕竟是冰凉的。他的神情微微一变，明明看到她穿着厚重的衣物，这样的冰凉让他有些意外。

“不知小姐这病已经有多久了？”顾安明的目光直视着颜少凌，毫不掩饰他的惊讶。

初夏急忙回答：“已经两年了，感觉好像怎么治也治不好，药也没少喝。”

顾安明显得有些迟疑，他的脉诊显示了明显的咳症症状，这病情表面看起来可能只是轻微的风寒，但实际上严重起来可能危及生命。而且这病在体内潜伏已久，真正的治疗可能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见效。他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担忧自己的病情，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极难治愈且危险的疾病。

初夏看到顾安明的表情后，有些慌乱地问：“我家小姐的病，很严重吗？”

颜少凌直视着顾安明的眼睛，平静地说：“谢谢公子，我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公子不必多说。”

顾安明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平平却散发着某种独特韵味的女子，感到有些异样。木槿在一旁感到困惑，平时顾安明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今天却主动关心起别人的事情。

顾安明有些尴尬，他并未从颜少凌身上看出患有重病的迹象，于是随意地问：“你们是要去京都吗？”

“没错，我们有家人在那边。”颜少凌回答。

初夏好奇地插嘴问：“你们也是去京都的吗？”

顾安明点头：“正是。”

初夏听到顾安明的回答后，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轻快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同行吧，这样我的小姐也能有个旅途中的伴儿。”她的眼睛闪烁着一丝顽皮，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问道：“对了，顾公子，您还没告诉我，刚才给我家小姐把脉的结果怎么样呢？”

顾安明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霍无边恰好走了进来。他向初夏解释道：“其实只是些风寒罢了，除了需要药物调理外，还得注意保暖。”

初夏看到霍神医的表情似乎有些阴沉，不由得怀疑起来，有些气愤地说：“您就是治不好小姐的病，还不想让别人治疗，是怕别人抢了您的风头吧！”她坚定地认为霍无边并没有真心为颜少凌治病，转而询问顾安明，“顾公子，您怎么看，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呢？”

顾安明目光转向颜少凌，然后肯定地说：“霍兄所言极是。您家小姐本就体质偏寒，因此更需要注重保暖。”

颜少凌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她轻声对初夏说：“初夏，你就不要太操心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加上我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

初夏这才撅着嘴，不再追问。在她心中，小姐的话语总是至高无上，她愿意听从颜少凌的每一个字，遵循她的每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