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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季家有女初长成

深宫殇 白小黑 2023-12-13 20:43

赵邕诡异一笑,端起药碗就喝,我怕他有什么花招,忙道:“你…你干什么?你又没受伤,喝什么药?”赵邕道:“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要是不喝,本王就亲口喂你!”

 

我又恶心又尴尬,道:“你想怎么样?”赵邕道:“只想让你乖乖喝药!”我趁其不备,用手去拍打药碗,他眼疾手快移开,道:“看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动手!”作势又将药碗往自己嘴里送。

 

看他样子不像是玩笑,我又急又怕,道:“别别别……好吧,我自己来。”他笑了笑,道:“好。”胳膊将我头轻轻抬起,药碗亲自送到我嘴边,眼睛一直盯着我嘴,眉毛轻轻挑动。我只好闭上眼睛抿了一口,实在苦得难以下咽,但见到他认真的样子,又怕他真的会用嘴巴喂我,只好咬牙,咕咚大饮一口。顿时觉得腹腔内全是田七的味道,苦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又喂我一个冰冰凉而甘甜的梅子,这才觉得嘴里没那么苦了。

 

蓦然抬头,发觉他呼吸就在我鼻尖,一凉一热,清新而醒脑,霎时脸色一红,不敢抬眼。

 

虽然他哄我吃了药,可我心有不甘,想着如果他没有来,而是季少陵在我身边时,会不会也这般亲密地哄我吃药。可季少陵总是不苟言笑,虽然对我也算关怀,但总是若即若离,让人很难受又不甘心。那晚的萧声……或许是我想多了吧,他对我仅仅是朋友之义,我却当成了男女之情。

 

“还苦吗?”赵邕问道。我从自己的思路中回到现实,结舌半刻,道:“不苦了,谢谢你。”赵邕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喜欢对你好。”我眼神不豫,道:“堂堂懿王风流倜傥,又有怜香惜玉之心,难怪开封那么多女子为你疯狂。”赵邕收敛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这世间再多女子,又如何抵得过一心人呢?”我问道:“你有妻有妾,你是一心人吗?”赵邕坦然道:“不是。”

 

他的坦诚让我有些吃惊,本想借机讽刺他一番,这样开诚布公我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假装戏谑问道:“你有过很多女人吧?”赵邕正色道:“很久以前,楚国有一位大夫登徒子,他跟楚王说宋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但这些都只是一面之词,宋玉就说了,体貌闲丽乃受之于天,口多微辞为所学于师,但是好色一说,他却并不承认,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我道:“你口多微辞,我说不过你。你虽有宋玉的口才,却免不了被人说成登徒子。”赵邕微微一笑,道:“登徒子被宋玉说成好色,是女人就爱,这的确有些牵强,还让人啼笑皆非,宋玉却是自恃甚高,这两者都非我类。但是一个人要好色而守德,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正道。”

 

我竟然跟一个男人讨论好色的问题,真是疯了,有些抓狂,赵邕也察觉到了,微微窘迫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怎么遇见大理太子的?”我道:“我看他一个人在树林里,就这样遇见的。他才几岁,就要经历这些,真是可怜。”赵邕不以为然,叹道:“将来他要经历的远远不止这些。他是段素真最小的儿子,却是一国太子,难免遭人嫉恨。主少国疑,而且生母又非权倾朝野的高氏,将来他要吃的苦还多着呢。”我道:“难不成,是高氏想要害他?”

 

他飞快地看了门外一眼,点头道:“段素真身为一国之君,却处处受高氏一族的牵制,就算自己亲生儿子被人陷害也不敢发难,一旦出手,他这个一国之君很有可能落得和当年的秉义帝一样,出家避位。所以,他才特别感激你救了他儿子,实际上此事不仅仅关乎他儿子性命,更是避免了一场政变。”我道:“那应该怎么办呢?你的意思是泉儿此次虽然安然无恙,将来还是会有危险?”赵邕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封段素泉为王,再调离大理皇宫,远离皇位纷争,这样他才真正安全。”我道:“那我应该去通知大理皇帝?”赵邕笑道:“我能想到的事,人家身为皇帝,一样能想到,还用你来通知?”这才发觉自己这两天紧张过了头,连大理的内政都想掺和,真是好笑。

 

我又道:“可是有件事我还是不大明白。皇帝哥哥在大理境内,如果大理太子有何不测,这个责任自然而然落在我们大宋头上,大理与大宋一旦结仇,这对高氏没有好处,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那个与大理女子勾结的人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他是党项人或者是辽人的细作?”赵邕精神一震,定睛问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想起季少陵说的话,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加揣测,否则容易惹祸上身,硬生生将“左之善”三个字咽了回去,摇头:“不知道。”

 

赵邕舒了口气,看来是跟季少陵一样的心思,不想让我妄言,道:“这些朝政大事,等回京后陛下自会查明,你不必为此费神,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

 

几日后,大理皇帝送了一把车椅过来,我坐在轮椅上,不仅可以以车代步,更能活动筋骨,让肋骨更好更快地痊愈。段素真也算有心,比起那些药材或者珠宝之类的东西实用得多。

 

有时候会遇见左之善,却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比我更是若无其事,有时甚至献媚讨好,欲盖弥彰。

 

此次可谓因祸得福,以前皇上不喜欢看到我,自事故以来,他对我态度和缓了许多,这一日还亲自来看望。他脸上留有被擦伤的痕迹,精神还好,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与我相对而坐,他关切问道:“身体怎么样?还疼吗?”我道:“比之前好多了。那个羽岚平时看上去冷酷无情,这次还是多亏了她,不然随行一干人等都是男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她下手也太狠了,我差点没撑过来!”皇上微微一笑:“羽岚是女子,不比懿王他们懂得怜香惜玉,好在你没事,否则,你为了救朕而出意外,朕终生难安。”我低声道:“只要你不怪我打乱你的计划就好。”皇上略有尴尬,道:“你是怪朕?”我不懂得避讳,直言道:“你是皇帝,我不敢怪你,但是关于终身大事,我希望可以自己做主。”

 

皇上微微发愣,须臾道:“不只是你,包括朕在内,也希望事事可以自己做主。”我奇道:“皇兄也有不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吗?”他眉宇间忧色一闪而过:“朕可以答应你,将来你的终身大事,可以由自己做主。”我大喜道:“谢谢皇兄!”高兴过了头,扯痛了背,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赶紧正色道:“谢恩归谢恩,可别过了头!”我忍着痛,心头却是万分欣喜,安分道:“知道了。”

 

许久,他又道:“朝中之事已经耽误太久,朕打算明日启程回京,只是你的身子……”我道:“我的身子不打紧,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大理,想跟你们一同回去!”他面露难色,道:“你的身子不适合舟车劳顿,朕担心你路上吃不消。”我心一沉,看来季少陵说的没错,他真的想把我留在这里慢慢养伤,那我一个人又不能动弹,不得无聊死。

 

曹明妍慢悠悠进来,道:“陛下,臣妾已经打点好了,长公主在这里一切都不必担心,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要好生养,慢慢养才不遗后患。”说话间一股幸灾乐祸的神情看向我。皇上满意道:“知道了,爱妃辛苦了。”又向我道:“这次你不仅救了朕,还立了大功,朕打算赏些东西给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我道:“方才皇兄已经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恩典,不敢再奢求其他。”皇上道:“那是将来之事,恩典也不在当下,就现在而言,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又不忍拂其好意,见他右手食指上一颗熠熠夺目的蓝色玉扳指,道:“如果皇兄真打算给我赏赐的话,就把这枚戒指赏给我吧!”

 

曹明妍和皇上脸色都是一变,我惊了一下,该不会说错话了吧?曹明妍薄怒道:“你胆子也未免太大,这枚玉龙头不是等闲之物,可调动五千御林军,非同小可!”我没好气道:“我也不一定要的,你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警告我!”皇上微笑道:“无妨,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枚玉龙头就赏给你吧!”郑重其事将戒指套在我食指上。

 

我被曹明妍如刀如炬的目光瞧得十分不自在,戴扳指的手也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尴尬至极,脸上涨得通红,结舌谢恩。

 

沁儿又端了药过来,我正想敷衍着把药倒掉,赵邕神使鬼差一样进来,眼睛瞪得极大,盯着我把药喝个干干净净,这才目光转为柔和。他柔声道:“明日我们就走了,你不许任性,每天记得喝药,否则,恐怕两三个月都好不了。”我像只绵羊一样柔顺地点了点头。他拿起我的手,惊奇地看着我手上的玉龙头,道:“这枚玉龙头怎么在你这?”我讪讪开口:“是陛下赏赐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他将我手细细摩挲,让我好生不自在,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萦绕,酥酥麻麻,脸不自觉红到耳根。酝酿许久,他开口道:“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在他转身出去的一瞬间特别不舍,好像要很久我们才能再次相见,几次想要叫住他,碍于矜持,终于没有说出口。

 

那一日风和日丽,我怀着复杂而不舍的心情目送他们所有人离开。他们给我留下四名侍卫,然后就只有知秋给我做伴。一想到独自一人在大理异乡,和他们多时不可再见,不知不觉,眼眶都红了起来。

 

皇上竟掉转马头回来,我没有防备,让他看见我微红而狼狈的眼圈。皇上神色一震,须臾道:“朕想起一件事,忘记跟你说。再过几日,会有人来与你做伴,等你养好伤以后,你就带那人一起回京,这样旅途就不那么无聊寂寞了。”我道:“那人是谁?”皇上抿嘴不答,只笑吟吟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远方车队已经渐行渐远,季少陵骑在马上蓦地回头,眺望了片刻,终于拉了缰绳,策马前行。

 

几日后,泉儿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来看我,亲昵地喊我姐姐。果如赵邕所预料,他被封了安乡王,不日将被派往封地。他还不谙世事,只道不想离开皇宫,却不能明白作为父亲的段素真一片良苦用心。我劝慰了几句,两个侍卫便说时辰已到,将他带了回去。

 

之后就只能面对那些木讷的侍卫,和只知埋头苦干的知秋,连阿猫阿狗都见不到了。无聊到极致,身体还是不能大动,勉强能让人馋着走两步,大部分就只能待在屋子里看着四方的房舍了。

 

一日刚服下汤药,闻得一缕轻妙的琴音,如香兰泣露,听之忘忧,大有心旷神怡之感。琴音美妙,绕梁而来,婉转悠扬,起伏跌宕。我抚掌叫好,却不知是何等绝色佳人才能抚得如此好琴,一曲罢了,犹在梦中,那人又换了琵琶弹奏,同样欢快的步调,如神来之作。我听得如痴如醉,瞬间数日以来的烦忧全部抛诸脑后,急不可耐想见见此人。知秋忙去引见,那人竟是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圆圆的双眼忽闪忽闪,十分灵动,瓜子脸蛋带着稚嫩的婴儿肥,齐齐的刘海遮住额头,两边梳着两角娃娃髻,一缕丝带从髻尖垂下。她朝我甜甜一笑,露出一排贝齿,并不下跪,只是微微屈膝道:“小女子季曲芳参见长公主。”

 

我又惊又喜,道:“原来你就是陛下口中所说的,与我来做伴的人?”季曲芳道:“芳儿来大理学艺,今日学成,哥哥特地让我来与长公主做伴,将来再随长公主一同回京。”我道:“你哥哥是谁?”季曲芳道:“哥哥就是陛下身边的御林军总统领季少陵。”我道:“原来如此。你也不必长公主前长公主后的叫我了,就叫我姐姐好了。”芳儿也不见外,随即就道“是,公主姐姐。”我报之以一笑,问:“只有你一人吗?”芳儿道:“还有夏青哥哥,他正在外头。”

 

她歪着头瞧了我一会儿,道:“芳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姐姐?”我奇道:“真的吗?”芳儿郑重地点头:“嗯,好像在天上见过你!”我噗哧一笑:“怎么,你还去过天上?”芳儿认真道:“我没有去过天上,不过两年前哥哥送我到大理,路过江南时,在海边一处景色中,看到姐姐突然出现在天上。”我只当是笑话,道:“有没有那么神奇?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芳儿又有些迟疑,道:“当时芳儿年纪还小,而且见到那位仙女姐姐时只是背影,哥哥应该记得很清楚,姐姐若是不信,将来可以亲自问哥哥。”

 

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我只是莞尔一笑,也不以为然,不过芳儿曲艺实在是炉火纯青,听之忘俗,有她在,日子好过了许多。

 

十几日过去,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背上还是隐隐作痛,只是一日消减一日。除了听曲子,我与芳儿也无话不谈,才几日时间,比起与知秋更为亲昵。知秋只知唯唯诺诺,从来不懂得与我聊天,不过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从不多说话。从芳儿口中得知与阮青岩说的一样,季少陵原来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只是不幸去世,到如今他都未娶。我莫名有种沉重之感,道:“你哥哥很喜欢他的未婚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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