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活维艰

笼罩在我心头的是无尽的黑暗，一个漫无边际的黑色世界，在那里，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令人窒息。

在这片朦胧的血色雾气中，一个悠扬而甜美的声音在呼唤我：“阿米~” 这声音如同迷雾中的灯塔，试图引导我穿越这令人迷惘的黑暗。

在这混沌中，我感到了无助和恐惧。耳畔传来的马蹄声和呼喊着我的名字的声音，仿佛要将我从这现实的苦海中抽离出去。

“阿米！”

我惊慌地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在我身边，阿爸的担忧眼神让我心中一暖，我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奶奶，那样的眼神曾为我遮蔽风雨。如今，阿爸的眼神为我提供了新的避风港。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专业而温柔地检查着我的身体，“没有发烧，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他那紧张而又关切的眼神，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安慰和亲近。

“快起来，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我朝门外望去，看见天色已泛白。深吸一口气，我拾起地上的小牛皮外套，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上来吧。” 阿爸站在卡布旁边，用温暖的笑容鼓励我。

我犹豫地看着卡布高大的马背，内心有些忐忑。阿爸的鼓励让我壮了胆，我缓缓爬上马背。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我第一次逛街，第一次体验这么有历史气息的街道。虽然我向来不喜群居，偏爱独处的生活，但今天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新的快乐。

科技的发展有时令人敬畏，但如今我发现，逛街这样的小确幸，也是一种难得的生活体验。在这片历史悠久的街道上，我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

坐在威风凛凛的马背上，我俯瞰着下方穿行的人群，他们身着各式各样的传统服饰，使我感受到一种新奇与惊喜的交织。这里的商业街，虽不如现代城市的繁华，却有一种原始的朴素之美。街道仅由石子堆砌的墙围成，好似古老游乐场的迷宫，让人沉浸在仿佛时空交错的感觉中。

“这边看！这边瞧！好东西！”嘈杂的叫卖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勾起了我儿时与奶奶逛菜市场的回忆——那时的小商贩大声吆喝着，顾客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车辆的喇叭声。

然而，另一边街道上传来的悲哀哭喊声却打断了我的思绪。尽管我对社会的残酷已经有所了解，但那一幕的景象仍旧触动了我的心弦，激起了我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愤怒。

“我们下来走走吧。”阿爸的声音温和而关切，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变化。

我从马背上跳下，那边街道的争吵声虽然渐渐远去，但那些声音仍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撕扯着我的灵魂，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不要多想。”阿爸在我旁边轻声安慰着。

在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古代农奴的悲惨景象，那些悲惨的画面如同现实般鲜活，使我的内心充满了悲悯和愤慨。我的胃里不禁一阵翻腾，感到一种深深的不适。

阿爸似乎洞察了我的心理波动，他从皮质腰包中取出一颗深色的药丸，轻轻地放入我的口中。药丸未曾留给我任何品味的机会，就已经顺畅地滑入喉咙。

“感觉好些了么？”阿爸关切地问道。

的确，或许是药效显现，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心情舒缓了不少。

“阿爸，刚才的是什么药？”在蜿蜒的市集中跟随阿爸漫步良久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好奇地询问。

“是夏枯草和附子草调配的药丸，具有清肝明目的功效。”阿爸随意回答。

虽然我不甚了解医学之奥妙，但这种神秘的草药与藏医的智慧让我深感敬佩，于是也未深究。

行走在石砌的街道上，我所期待的那种逛街时的愉悦与轻松并未出现，相反，我更多感受到了一种鲁迅笔下的深沉悲凉。我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这并不符合我的性格。

随着阿爸的步伐，我沉默地走着，直到一件大红色的坎肩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件带有现代风格的坎肩，不知为何，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它唤起了我对家乡的怀念。

阿爸察觉到我的兴趣，与摊主讨价还价后，从口袋里掏出几枚清朝的铜币，便将坎肩买下递给我。

我感激地望向阿爸，再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摊主，心中既有疑惑，也有惊喜。在这个地方，不同民族竟然能如此和谐地共处，让我对这里的文化和人民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敬意。

“阿爸，他们是郭尔喀人吧？”我好奇地跟在阿爸的身后，像个渴求知识的孩子一样询问。

阿爸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点头回应：“是的，我之前给他们治病，所以他们对我格外亲切。”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传统‘查巴’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跑向我们，眼含泪光，一脸绝望地跪在阿爸面前，声音哽咽地恳求：“卡布热尔大人，请救救我父亲！”

阿爸脸色沉重，显然在内心深处挣扎着，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阿爸，您不是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小声提醒着，试图点燃阿爸心中的慈悲之火。

那句话似乎触动了阿爸，他弯腰把小男孩抱上马背，然后迅速朝山上走去。

我紧跟其后，心中充满了急切与同情。仿佛一切都与我有了某种联系，使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我已是气喘吁吁。看着这个叫多吉的孩子，眼含泪水，我的心也跟着颤抖。

我们站在山顶，阿爸脱下他的小毡帽，对着等候的女主人恭敬地鞠了一躬，接过女主人递过来的哈达，表示感谢与尊重。

“扎西德勒。”女主人的声音里透露出对阿爸的崇敬和期待。

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藏族文化中的和谐与尊重，以及阿爸作为一名医生的重要性。站在这片高原之上，心中充满了对阿爸的敬仰，以及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

阿爸的动作迅速而专业，他和女主人的交流几乎是一气呵成的。阿爸接过女主人递来的白色瓷碗，里面装着尿液，他的眉头紧皱，显然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症状。他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仿佛预感到了病情的严重性。看着阿爸的举动，我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担忧，仿佛一切的痛苦都与我息息相关。

阿爸在小木屋中和女主人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后，步入了屋内，而我站在外面，心情沉重。抬头望向天空，秃鹫的身影在头顶盘旋，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压抑。我的思绪被天葬的概念牵引，那些白骨的图景在我脑海中划过，令我震惊不已。

阿爸从屋内走出时，脸上带着一种沉痛的平静，那种悲哀的表情让我心中的不安感增强。我无法面对女主人那悲伤的眼神，更无法直视多吉那失去亲人的孤独。我感到一阵恶心和绝望，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我转身背对着阿爸，无法再面对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土地。阿爸和女主人道别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我感到一种强烈的逃避欲望。在他们道别的间隙，我悄然离开，快步向远处跑去，试图逃离这一切沉重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