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龙悦蹲在徐府旧宅的飞檐上嚼着糖栗子。月光映着檐角鎏金风铃,铃舌上缠着的傀儡线在夜风里泛着幽蓝磷光。天奇展翅掠过荒草丛生的庭院时,骨翼掀起的气流惊起数只红眼乌鸦。
"这宅子比乱葬岗还热闹。"龙悦吐出栗子壳,看着壳片打着旋坠入枯井,"三年前徐府七十六口暴毙,刑部卷宗写着'邪祟作乱'?"
天奇剑尖挑起井沿青苔:"徐侍郎时任鸿胪寺少卿,负责接待西域使团。"他忽然甩剑劈开井口蛛网,锈蚀的鎏金锁链在井底泛着血光,"你猜这口井通到哪里?"
龙悦甩出银丝缠住锁链,丝线末端沾着暗红粉末:"西域朱砂混着童女经血,刑部那些酒囊饭袋倒会编故事。"她突然拽紧银丝,井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劳驾,借个火。"
天奇指尖燃起朱雀火,火光映亮井壁密密麻麻的符咒。龙悦用银丝缠着糖栗子砸向符咒,糖浆遇火炸开的刹那,整口井突然涌出鎏金沙。沙粒凝成十二名舞姬模样,手持琵琶将二人围在当中。
"西域傀戏。"龙悦甩出骨刀钉住领舞的咽喉,"徐侍郎当年就是被这玩意吓破胆?"
沙粒舞姬突然齐声娇笑,琵琶弦迸出鎏金丝缠向天奇。契约金纹自他颈间暴长,剑气斩断丝线的刹那,整座庭院的地砖突然翻转。龙悦拽着天奇跃上槐树,见地面露出深埋的青铜祭坛。
"戌时三刻星宿移位..."她眯眼望着坛上鎏金晷针,"这机关要等月过中天才会停。"
天奇展翅掀起狂风,吹散祭坛表面浮土。坛面星图竟用北境军骨粉绘制,中央凹槽形状与徐府钥匙完美契合。龙悦抛着钥匙冷笑:"染甲美人若是徐府旧人,怎会留钥匙给我们?"
"或许..."天奇突然挥剑劈向槐树,剑气震落满树乌鸦,"她就在等我们开锁。"
钥匙插入凹槽的瞬间,整座徐府旧宅突然震颤。龙悦拽着天奇退到照壁前,见祭坛裂开的地缝中升起玄冰棺。棺盖滑落的刹那,漫天鎏金沙凝成暴雨,打得屋檐噼啪作响。
"这排场比醉花楼花魁出阁还大。"龙悦用银丝缠住片金砂嗅了嗅,"西域龙涎香?徐府当年接待的怕不是使团,是来和亲的公主。"
玄冰棺中女子缓缓睁眼,十指丹蔻艳如凝血。她足尖点地时,整座庭院的枯木突然绽开合欢花。天奇剑气横扫花雨,发现每片花瓣都刻着式神契残纹。
"悦姑娘好眼力。"女子嗓音似裹着蜜糖,"三年前我随北戎商队入关,徐侍郎却在合卺酒中下蛊..."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鎏金虫拼成星宿图,"多亏裴大人将我炼成艳傀,才保住这缕残魂。"
龙悦突然甩出骨刀钉在女子足前:"徐府七十六口死于子时,刑部卷宗记载所有人指甲渗血。"她指尖银丝缠住女子手腕,"艳傀可不会流汗。"
女子腕间突然渗出朱砂,落地竟凝成小蛇。天奇展翅掀起的气流卷走毒蛇,剑气却劈在空处——女子身影化作鎏金沙消散,真身已出现在祠堂屋顶。
"当年徐府惨案另有隐情。"她指尖丹蔻突然暴长,如十道血刃劈向龙悦,"裴大人说,唯有式神契传人能解此局!"
龙悦翻身躲过血刃,原先站立的地面被劈出焦黑沟壑。她甩出银丝缠住房梁,借力跃上祠堂飞檐:"老东西没告诉你?"指尖朱雀火突然暴涨,"我这人最恨被人当棋子使。"
火焰裹住血刃的刹那,整座祠堂突然飘起红雪。天奇展翅斩断檐角兽首,藏在其中的鎏金瓮轰然炸裂。瓮中滚出百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铜钱,每枚都缠着傀儡线。
"往生钱。"龙悦用银丝勾起铜钱,"徐府果然在帮人改命。"
女子突然发出厉啸,丹蔻化作血网罩向二人。天奇背后骨翼暴长,剑气织成金网反裹住血刃。契约金纹顺剑气蔓延,竟在血网上烙出星宿图案。
"戌时三刻到了。"龙悦突然拽着天奇坠向枯井,"抓紧!"
井底鎏金沙如活物般翻涌,裹着二人沉入地脉。龙悦甩出符咒照明,发现井壁刻满双生契符文。天奇剑尖抵住她后心:"你早知道这是传送阵?"
"三日前验尸时..."龙悦反手按住他剑刃,"发现徐侍郎指甲缝有鎏金沙。"
沙流突然停滞,二人摔进间密室。墙上人皮灯笼映着中央玄冰棺,棺中躺着与女子容貌相同的尸体。龙悦扯开尸体衣襟,心口鎏金纹与天奇如出一辙。
"双生艳傀。"她碾碎指尖朱砂撒在尸体眉心,"裴雪衣倒是舍得下本钱。"
密室突然震颤,女子身影自棺中坐起。她左耳后的朱砂痣渗出血珠:"悦姑娘可知,三年前式神契反噬时..."丹蔻突然刺向天奇心口,"沈之禾用禁术将契约转移给了谁?"
天奇挥剑格挡的刹那,契约金纹突然失控。龙悦甩出银丝缠住女子脖颈:"老把戏。"她拽着丝线将女子按在棺椁上,"双生傀一阴一阳,你不过是替死的那个。"
女子突然娇笑,身体迅速干瘪成木偶。密室四壁轰然坍塌,露出深藏地底的鎏金祭坛。坛上星宿阵锁着十二具冰棺,每具棺盖都刻着西域使臣的名字。
"三年前今日..."天奇剑尖挑起冰棺表面的霜花,"西域使团在碎玉关外遇袭。"
龙悦用银丝缠住冰棺机括:"遇袭是假,借道炼傀是真。"她突然拽动机括,"徐侍郎怕是撞破这个,才被灭口。"
棺盖滑开的刹那,寒气中飞出千百鎏金蛾。天奇展翅掀起烈焰,却发现蛾粉遇火即爆。龙悦拽着他滚到祭坛后方,甩出符咒封住蛾群。
"戌时三刻星宿移位..."她抹去唇角血渍,"这些冰棺是裴雪衣布的阵眼。"
祭坛突然倾斜,十二具冰棺滑向中央漩涡。龙悦甩出银丝缠住天奇腰身:"抓紧!"两人随着冰棺坠入地脉深处,鎏金沙裹着他们冲进地下暗河。
河水突然沸腾,百具缠着傀儡线的浮尸冒出水面。龙悦踹开具浮尸,发现尸身心口都插着鎏金合欢锁。天奇剑气劈开水面时,暗河尽头亮起烛光。
"是徐府祠堂!"龙悦攀住暗河岩壁,"我们绕回来了。"
祠堂供桌上燃着三支血烛,烛泪在徐氏牌位前凝成星图。龙悦用银丝勾起烛泪:"往生烛,七日不灭可通阴阳。"她突然将烛泪甩向房梁,"可惜今晚风大。"
梁上传来闷哼,戴青铜面具的傀师摔落在地。天奇剑尖挑开他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双生花刺青。龙悦蹲下身扯断他腕间傀儡线:"裴雪衣没教过?"指尖朱雀火点燃傀儡线,"用西域傀儡术仿制式神契,会遭反噬的。"
傀师突然咬碎毒囊,身体迅速化作鎏金沙。龙悦甩出银丝缠住沙砾,发现沙中混着徐府特供的朱砂。
"戌时三刻..."她望着祠堂外升起的狼烟,"该收网了。"
碎玉关城楼突然响起钟声,龙悦拽着天奇跃上瞭望台。关外五十里处,西域商队的鎏金箱正在沙暴中燃烧。十二名红衣舞姬在火中起舞,中央玄冰棺缓缓升起。
"染甲美人!"天奇骨翼映着火光,"她要借星宿移位重生。"
龙悦嚼着新掏出的糖栗子:"重生需要至亲血脉..."她突然甩出栗子壳击碎玄冰棺,"巧了,徐侍郎的私生女昨夜刚验过尸。"
棺盖炸裂的刹那,染甲美人发出凄厉尖啸。她十指丹蔻寸寸断裂,心口鎏金纹突然逆流。天奇展翅掠过沙暴,剑气劈开她周身护体金砂。
"三年前你被炼成艳傀..."龙悦甩出银丝缠住她脚踝,"今日该解脱了。"
契约金纹自银丝蔓延,朱雀火顺着金纹焚尽傀儡线。染甲美人跌坐沙地时,容貌迅速衰老。她颤抖着扯下左耳坠:"徐府...密室..."鎏金耳坠滚到龙悦脚边,内侧刻着西域文字。
天奇收剑入鞘:"是军械图。"
龙悦用银丝勾起耳坠:"裴雪衣要的不是傀儡..."她望向沙暴深处,"是北境军埋在碎玉关的..."
话音未落,整片沙地突然塌陷。染甲美人用最后气力推开龙悦,自己坠入地缝。沙砾吞没她前,龙悦看见她唇角翕动——分明是"沈之禾"三字的口型。
晨光刺破沙暴时,龙悦蹲在关外驿站啃糖饼。天奇擦拭着剑身鎏金沙:"徐府密室还去吗?"
"去。"她抛着鎏金耳坠,"等那位染甲美人头七。"
驿站马厩突然传来嘶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起。槽中草料混着鎏金沙,正随晨光缓缓凝聚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