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名之火

看石俊生情绪激动，两台风扇加持下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郑明杰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在审讯室里的人，双手被禁锢着，几乎每一个人，水杯递过去的时候都会紧紧的攥在手里。

毕竟人的很多情绪可以通过手部动作看出来，激动，紧张，害怕，无一不是，而水杯，可以很好的掩饰他们内心的情绪。

手上有了东西，石俊生长吸了一口气，有些平静了下来，他说道：“凌警官，不可否认你说的都有一定道理，但，这跟我有没有害她有什么关系？

证据呢？

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没杀人，我还是那句话，拿出证据。”

凌慕沉默了几十秒，在这几十秒当中，她就淡淡的盯着石俊生，那双眼睛里有同情，毫不掩饰的同情。

看的石俊生无名之火陡然而起。

太讨厌了，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怜悯，恶心的同情，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他看到过太多次了。

每一眼都让他觉得如坐针毡，像是将他的自尊从头到脚扒下来，毫无尊严的曝露在众人面前。

而他仿佛还在高声呐喊着，看呐，我的人生这么可笑，我还那么甘之如饴！

去他妈的甘之如饴吧！

他隐忍着，颤抖着拿起纸杯，喝了一口凉水。

水杯刚刚离开嘴巴，就听到凌慕说道：“石俊生，有自残行为吧？”

石俊生整个人僵住，他下意识的，根本控制不住的，扫了一眼自己被袖子包裹着的胳膊。

当伤痕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一道道的伤痕就像是他过去日子里最真实的见证。

石俊生颤抖着，在他的身体里，更多的是氤氲而生的愤怒和绝望，他这前半生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表象，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迅猛速度倒塌着。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现在连一处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了，唯一的窗户也被关上了，他就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动物，在房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刹那，在漆黑无光的房子里胡乱窜动。

“你懂什么？”他愤怒而又阴狠的看向凌慕，人前所有的恬静全部化为乌有，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刀子没有落在你们身上，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们的确不能感同身受。”凌慕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又坚定：“但这世上，谁又没有痛苦？如果人人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管不到那里去。”石俊生嘲讽着，冷冷的笑了一声：“警官，我能过好我自己已经倾尽全力，我没有时间想这么高深伟大的人生哲理。”

事实上，大部分人是如此。

凌慕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阿托品，你给李倩倩的吧？”

她看着石俊生说到，看到他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猛缩，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依旧平淡：“你知道吗，李倩倩知道你给她的维生素里，早已经换了东西。”

石俊生整个人僵在那里，他失神一般的呆滞着，直到过了很久，才带着隐隐的，压抑的哭腔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郑明杰这时候才算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连接想通了，他又同情又愤怒：“你这个学生的男朋友叫陆云，我们找他谈过话，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石俊生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脑子里满满的只有一个想法，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吃……

旋即他就听到一道男声说：“根据他的供词，李倩倩察觉到自己吃的维生素有问题后，陆云曾提议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她那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你的打算了。”

“你胡说……”石俊生喉咙酸痛，他只觉得那个地方被火烧着一样痛苦，他想要大声呐喊，想要大喊不可能。

可是他浑身无力，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分，语言系统里，搜肠刮肚只有出于本能的一句你胡说来支撑着他。

“她说，既然他想让我死，我不死的话岂不是不如他的愿。”郑明杰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虽然过于残忍，但这个时候，同情和怜悯没有任何作用。

郑明杰的声音还在说，他说：“现在想来，这个“他”，指的就是你，你是她尊敬的班主任老师吧。”

“你的学生李倩倩。”说到这里，郑明杰沉默了几秒，伴随着风扇嗡嗡的声音，石俊生竟然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叹息声。

他说：“你想过没有，李倩倩一直以来，都知道你的目的，她在配合你，完成你所谓的报复？”

凌慕转头看了郑明杰一眼。

这话就犹如同利剑，一下子从天而降刺入石俊生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钉在椅子上，石俊生的脑袋好似被人拽着头皮狠狠的往墙上撞。

撞得他头晕脑胀，分不清真是和虚幻，更感觉不到疼痛。

“不可能，不可能……”自从石俊生进了这个审讯室，他说的最多的，竟然是这句不可能，他近乎癫狂的吼道：“她不会的！她不知道！”

“没什么不可能。”凌慕开口：“石俊生，你真的对自己的催眠技术那么自信吗，你扪心自问，你的催眠技术，真的有那么高吗，你想过没有，李倩倩的身份是学生，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她的严谨，洞察力，甚至，她对自己老师的了解，你觉得，自己的一切，真的会那么天衣无缝吗？”

李倩倩在感情里，亲情里，特别是从小失去父爱的他，无一例外都有失败的地方，李倩倩将这两者抓的太紧了。

因为太在意了，她想死死抓在手中，而被她禁锢着的人，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无时无刻想要逃离她，挣开她。

无论是陆云，还是石俊生。

“作为嫌疑人。”凌慕站起身来：“如果李倩倩的下一步检验实践报告中，血液含有阿托品成分，查到阿托品来源跟你有关……”

她没有再说下去，话头一转：“石俊生，纵然李倩倩的把你当成父爱般的师生情让你窒息，你也不该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切断你们的之间的师生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