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不散的乌云豁开了明亮的大口子,明媚的光照清除了久积在人们心中阴霾。久违露面的太阳仿佛过滤了一切杂色,铺在湿漉漉的地上,温暖熠熠地发亮。暖煦从木窗透进了石屋,晌午时分才醒来的巫铭,警觉自己躺在简陋的僧寮里,邻床则是倚床阅读的吴探长。
“呦,醒啦。”
吴探长脖颈绑着厚重的绷带,手持一本封面泛黄的笔记。
“我还在寺内么……May怎么样了?”巫铭踩地时仍有些头晕。
“May恢复得不错,托她的福,咱们骨匣总算是及时化解了黑雨之祸,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影响。但后续仍有不少麻烦的事,眼下老板还在跟封灵寺、秋暝院的人在大殿里商议呢。”
“你手上是什么?”巫铭问。
“这是晏如和尚的手稿之一,内容大抵是关于《胜鬘经》的论述。除此以外,这间寮舍里关于各部经论的著述还有很多。”吴天磊阖上笔记本,从床上下来。
“听说晏如大师是圣喻住持的执笔,按照职位,怎么会拼居在这种十人的僧寮里?”巫铭环视四壁道。
“本来我也不懂,现在可终于明白了……”
吴天磊回忆起昨夜的经历,死亡的恐惧仍旧挥散不去。
“明白什么?”
“因为他很危险,圣喻大师不仅委任他作贴身的内记,晚上也要时刻派人盯住他。”
巫铭尚在思考,吴天磊探长继而感叹道:
“著作等身、享誉国内的晏章法师读过晏如师弟的文字后,夸赞他‘审思释然,独步千祀’;绝栖阁的天智老人评价他‘妙心慧语,直追龙树和月称’。学界的各路前辈交口称誉,无不对其青眼有加,寺中上下皆视他为圣喻住持的接班人,可就是这样一位天才,偏偏堕了魔道。”
“他跟这次黑雨事件有关么。”巫铭推测道。
“不清楚,昨夜我差点逮住他了,反而被他将了一军。”吴探长动作夸张地指了指受伤的脖子。
“能从你吴大探长手里逃脱,此人不简单呐。”巫铭捂嘴笑道。
没过多久,一位年轻寺僧敲门进来,催促吴探长前往大殿。巫铭不依不挠,也闹着要过去。于是,僧人领着他们绕过正殿的法堂,来到众人议事所在的照堂门前。
照堂外围聚了不少护院僧,韩蕊与韩坤一正焦虑站在门外。巫铭上前朝两人打招呼,不料韩蕊竟暴跳如雷,把气全洒在自己身上:“姓巫的,你丫的白痴啊!你昏迷了大半天知不知道,就你这破身板别再去给师父添乱了好不好!”
韩蕊揪住巫铭衣领,看到他闲适的脸庞,反而心生怨屈。其实昨夜巫铭昏睡不醒,韩蕊守在床边一直到天亮后的辰时才肯去休息。可惜,这些事情巫铭根本就不知道,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领情。
“还有,你说凭什么这帮臭和尚不让我进门!不肯放我们离寺也就算了,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啊,况且黑雨事件我可是从头调查到尾,说不让听就不让听!”
吴探长刚想将两人劝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年迈的清咳。
“诸位公子小姐,能麻烦让个位置吗?”
迎面而来一位身披黑棕氅衣,面庞枯槁的老者,只见老人形体矮瘦,貌似弱不禁风,实则吐息浑厚,神采逼人,直面相觑竟有生畏之感。在他身后还跟着戴着Champion帽子,休闲现代打扮的一对年轻男女,与古朴的老者形成明显的反差。
“杨老院长,您可是十玄门里的大忙人啊,今日怎么抽空跑封灵寺一趟?”吴探长刻意摆出玩世不恭的样子。
“小吴啊,听说你昨天被人‘杀’过一次了?平时不务正业、疏于锻炼也就罢了,出去可别再提自己是太玄府的门生。”
“杨老教训的是,咱们赶紧进去吧!”吴探长毕恭毕敬,与杨老一行进了屋子。一行人仓促从巫铭眼前经过,其中的女孩还特别瞅了他一眼,又羞笑着走了。
眼瞧巫铭心不在焉,仿佛被那女孩迷得七荤八素似的,韩蕊转头不爽问道:”这个老头好大的架子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韩坤一面朝紧闭的殿门,正色道:“这位老先生真名‘杨禹都’,在十玄门中算是赫赫有名的老前辈。此翁原职乃太玄府的分院长,而三家八姓、名门望族与各大派系势力中皆有不少人才出自太玄府,因此人脉见识甚广,无论到哪儿江湖上总会卖他个面子,尊称一声‘杨院长’。若非遇到大事,这位老先生一般可不怎么现身呐。”
“看来这老头儿来头还真不小。”韩蕊道。
“就算是你爷爷,在里头也得让他三分。此人今日参会,就是代表十玄门,来替封灵寺和咱们秋暝院主事的。”
“我就说嘛,区区一个封灵寺,怎敢把我们韩家人幽禁寺中,原来背后有十玄门在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