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顶灯将工地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奚昭月反手抹去下颌沾着的腐液,指节因攥枪过紧而泛白。她转头正要说话,却发现晏临霄正蹲在水泥管堆旁,用碎瓦片刮取槐木棺材的焦痕。
"你师父说过血莲现世的事?"女警将地契拍在钢筋架上,纸页被夜风掀起时发出沙沙的响动,“刑侦队三年前处理过龙脊滩的盗墓案,现场…”
晏临霄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他腕间的雷击木珠串不知何时重新串好,此刻正微微发烫。远处传来警员搬动警戒柱的声响,混着对讲机里滋滋的电流声,却盖不住某种细微的金属摩擦音。
"东南巽位。"他捻起把砂土扬向半空,砂砾在月光下凝成个残缺的卦象,“顾九爷留了尾巴。”
奚昭月眯眼望去,未完工的七号楼阴影里闪过道旗袍下摆。这次她看清了女人发间的纸花——是江浙一带丧葬用的白绉绸叠成的九瓣莲,花蕊处缀着粒血玉髓。
"阴宅引路人。"晏临霄用铜钱刮下棺木碎屑,碎屑遇风即燃,青烟里浮出个模糊的篆体"锁"字,“劳烦奚警官查查,最近三个月失踪案里有没有…”
"二十六岁女性,身高一米六五,穿墨绿织锦旗袍。"奚昭月突然接话,从手机调出档案照片,“第四具尸体今早在护城河捞出,法医说脏器被替换成了槐木刻的…”
话没说完,工地临时板房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晏临霄拽着女警侧身翻滚,碎玻璃碴擦着风衣下摆钉入土地。板房窗口探出只惨白的手,指尖涂着蔻丹,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
"退到离位!"晏临霄甩出五枚铜钱摆成梅花阵,钱币落地时竟嵌入水泥地半寸。他摸出个油纸包抖开,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混着雄黄粉,扬手撒向板房时带起刺鼻的硫磺味。
黑手猛地缩回黑暗,板房里传来瓷器坠地的脆响。奚昭月摸出手电筒照过去,光束里浮尘乱舞,隐约可见墙上用血画着个古怪图案——是两把交叉的铜钥匙,锁孔位置钉着枚翡翠扳指。
"双鱼衔钥。"晏临霄盯着图案瞳孔微缩,“这是玄枢斋初代掌柜的标记。”
警员们闻声赶来时,晏临霄已经闪身钻进板房。临时搭建的墙壁上糊着旧报纸,最上面那张头条新闻正是三年前的龙脊滩盗墓案报道。他伸手触碰血钥匙图案,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死者叫林婉如,顾氏集团总裁秘书。"奚昭月举着手电照亮墙角,那里堆着几个泡烂的纸箱,“上周递交的辞职报告里提到…玄枢斋?”
晏临霄猛地转身。女警手里的辞职信复印件上,娟秀字迹写着"欲解玄枢困局,需寻龙脊残钥"。信纸右下角盖着个朱砂印,形似莲花却生着蛇尾。
"林小姐的遗物里还有这个。"奚昭月从证物袋掏出个黄铜挂锁,锁身刻着饕餮纹,“技术科说锁芯构造特殊,像是…”
"鲁班锁里的九宫格变式。"晏临霄接过铜锁时,指腹摸到锁底细微的凹痕,"这是民国时期锁匠行当的暗记,江城会这种手艺的…"他突然噤声,耳尖微动捕捉到某种金属簧片弹动的轻响。
板房铁门突然自动闭合。奚昭月抬脚去踹,却发现门缝里渗出粘稠黑液,将门框与墙壁粘成整体。晏临霄摸出根棺材钉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铜锁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站艮位,踩坤步!"他反手将铜锁抛给奚昭月,“用警棍敲震三兑五。”
女警虽不明所以,却依言照做。合金警棍敲击铜锁的声响在密闭空间形成奇特共鸣,墙面旧报纸突然无风自动,三年前的头条新闻下浮现出血字:玄枢镇魂,龙脊埋骨。
晏临霄突然拽过奚昭月的手,就着血迹在铜锁上画出道符咒。锁芯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弹开的锁腔里掉出半枚玉雕钥匙,匙柄刻着莲花与蛇尾交织的纹样。
"这是顾氏集团保险库的密钥!"奚昭月摸出手机对比证物照片,“上个月金库失窃案丢失的…”
板房突然剧烈震颤。晏临霄将玉钥按进血钥匙图案的锁孔,墙面应声裂开道暗格。腐朽的檀木味扑面而来,暗格里躺着本泛黄的笔记,封皮用朱砂写着《地脉考·补遗》。
"家师的手迹。"晏临霄翻开笔记,内页夹着的照片飘然落地——是八十年代的玄枢斋门脸,门槛石上刻着莲花暗纹,与地契上的血莲印如出一辙。
警笛声突然变得急促。奚昭月按着耳麦听汇报,脸色渐沉:"顾氏集团的法务带着文件来领尸体,说是要办传统葬礼。"她踢开脚边的碎玻璃,“那群人现在就在…”
"不能让他们碰到尸体!"晏临霄合上笔记疾步往外走,“林小姐的魂魄被炼成了引路煞,若是沾了亲眷血气…”
工地入口处,三辆黑色奔驰将警车逼到角落。穿条纹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出示文件,腕表表盘刻着饕餮纹。晏临霄眯眼望去,发现男人领带夹是枚缩小版翡翠扳指。
"顾九爷的私人律师。"奚昭月按住配枪上前,“张先生,警方正在…”
"这是顾老先生特意请的往生符。"张律师从公文包取出个檀木盒,掀开时溢出股腥甜味,“林小姐老家有习俗,横死之人需在子时…”
晏临霄突然甩出枚铜钱击中檀木盒。盒中符纸遇铜即燃,青绿色火苗里传出凄厉猫叫。张律师踉跄后退,腕表突然爆开,表盘下藏着截槐木刻的猫爪。
"湘西的傀儡术。"晏临霄用鞋尖碾碎槐木,“劳烦转告顾九爷,玄枢斋的账,我会亲自去龙脊滩清算。”
警员们上前控制住律师时,晏临霄瞥见奔驰车后窗闪过半张脸。金丝眼镜映着月光,顾九爷的食指正轻轻敲击车窗,指尖翡翠扳指上的饕餮纹张开利齿,仿佛在无声狞笑。
奚昭月突然拽住晏临霄的衣袖:"市局刚接到报案,玄枢斋所在的古玩街…"她低头看手机推送的新闻视频,画面里浓烟滚滚,“发生燃气爆炸,整条街…”
晏临霄摸出罗盘,磁针在玻璃罩里疯狂打转。他咬破指尖在盘面画出道血符,磁针猛地定住,直指东南巽位。盘面倒影中,玄枢斋的匾额正被火焰吞噬,门槛石上的莲花暗纹在火光中扭曲成蛇形。
"好一招调虎离山。"他将《地脉考·补遗》塞进奚昭月手中,“劳驾送我去个地方。”
警车冲破夜色时,晏临霄正用艾草灰在车窗上画符。后视镜里,工地逐渐缩成个光点,未完工的楼体阴影中,穿旗袍的女人身影正缓缓挥手,鬓角纸花在风中碎成雪片。
老城区青石板路泛起晨雾,三轮车碾过积水的声响惊起檐角麻雀。晏临霄站在"张记锁铺"斑驳的招牌下,嗅到门缝里飘出的桐油味混着铁锈气。
"二十年不见,小晏都长这么大了。"嘶哑的嗓音从柜台后传来,老锁匠张瘸子正在磨钥匙胚,独眼在昏黄灯泡下泛着浊光,“你师父走的时候,留了件东西。”
奚昭月跟着跨过门槛时,老锁匠突然抛来枚铜钱。女警本能地伸手接住,钱币在掌心腾起青烟,烫出个莲花印痕。"哟,还是个阳时生的。"张瘸子敲了敲玻璃柜,“最下面那格。”
晏临霄蹲身拉开抽屉,霉味里躺着个油纸包。剥开七层油纸,露出把青铜钥匙,匙柄刻着莲花绕蛇的图腾,与玉钥纹样正好互补。
"玄枢镇魂钥。"张瘸子往烟锅里填着烟丝,“当年你师父和顾老鬼在龙脊滩斗法,把半条地脉封在…”
街对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晏临霄闪身到窗边,看见个穿藏青褂子的男人正在摔陶罐。那人后颈纹着饕餮刺青,脚边竹筐里堆满槐木雕的镇纸。
"顾家养的伥鬼。"张瘸子吐出个烟圈,“自打你们进这条街,已经来三拨探子了。”
奚昭月突然拔枪上膛:“需要联系局里…”
"别!"两个男人同时喝止。晏临霄甩出枚铜钱击灭灯泡,黑暗中有金属簧片弹动的细响。张瘸子摸出把铁砂撒向门外,砂粒落地竟摆出个八卦阵。
穿藏青褂子的男人突然僵在原地,手中槐木镇纸冒出青烟。他机械地转身走向护城河,脚步沉重得像在拖动千斤铁锁。奚昭月举着手电追出去,光束里那人后颈的饕餮刺青正在蠕动,仿佛要破皮而出。
"湘西的操尸术。"晏临霄望着河面涟漪,“顾九爷这是要给我们引路呢。”
护城河下游的芦苇丛中,浮着具刷桐油的乌木棺材。棺盖上的镇魂钉被替换成翡翠扳指,饕餮纹嘴里叼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八十年代的龙脊滩,顾九爷与晏临霄师父并肩而立,脚下躺着七口青铜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