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护城河面织出细密的网。奚昭月用警棍挑开芦苇丛,湿冷的露水顺着袖口渗进来。她看着晏临霄半跪在乌木棺旁,掌心托着那张泛黄照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女警后颈的胎记突然刺痛,仿佛有蛇鳞在皮肤下游走。
"顾九爷的翡翠扳指。"晏临霄用铜钱刮蹭棺盖上的饕餮纹,金属相击时迸出几点火星,"八十年代他还没瞎右眼。"照片里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眉目清俊,与奔驰车窗后那张阴鸷面容判若两人。
张瘸子拄着枣木拐凑近,独眼在晨光里眯成缝:"当年这七口青铜棺压的是龙脊滩的阴脉泉眼。"烟锅里的火星坠在棺材板上,烧出个梅花状的焦痕,“你师父用玄枢镇魂钥锁了地气,顾老鬼这是要破局啊。”
警用快艇的马达声惊飞白鹭。奚昭月按住耳麦听汇报,突然拽住晏临霄的胳膊:"技术科在玉佩里发现了微雕地图。"她亮出手机屏幕,放大的影像里,双鱼玉佩的鱼鳞纹竟组成了龙脊滩的等高线图。
"阴阳双鱼锁地脉。"晏临霄摸出青铜钥匙按在玉佩上,匙柄莲花纹与鱼眼严丝合缝,“奚警官,劳驾把车开到三号码头。”
张瘸子突然用拐杖敲击棺材板,震得翡翠扳指嗡嗡作响:"龙脊滩现在归顾氏集团的文旅项目,你们这么闯进去…"话没说完,芦苇丛深处传来竹哨声,惊得水面浮起串气泡。
"顾家的赶尸哨。"晏临霄将照片塞进风衣内袋,"劳烦老爷子看住这口棺,子时前千万别让…"他话音未落,整片芦苇突然无风自动,枯黄的叶鞘间渗出腥臭的黑水。
奚昭月拔枪的瞬间,乌木棺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棺盖缝隙里探出半截裹着锦缎的手臂,指尖蔻丹红得刺目。晏临霄甩出五枚铜钱嵌进棺盖,钱币上的"开元通宝"四字泛起青光。
"林小姐的怨气被饕餮纹引出来了。"张瘸子往棺材板撒了把铁砂,“你们快走,老头子我还镇得住。”
警车撞开晨雾时,晏临霄正在后座用朱砂画符。奚昭月从后视镜看见他脖颈渗出细汗,忽然想起卷宗里关于湘西赶尸人的记载:“那些青铜棺里…原本葬着什么人?”
"不是人。"晏临霄将画好的符咒折成三角,"光绪年间龙脊滩闹过蛟患,七个捞尸人自愿填了泉眼。"他摇下车窗,江风卷着咸腥味扑进来,“家师用他们的生辰八字铸了镇魂棺。”
码头铁门挂着"顾氏集团施工重地"的牌子。奚昭月亮出证件时,穿藏青制服的保安队长正在剔牙,后颈隐约露出饕餮纹身。"警官,这儿可没有燃气爆炸。"男人嬉笑着吐掉牙签,“要不我给您叫艘游艇?”
晏临霄突然将青铜钥匙按在保安胸口。钥匙尖端刺破制服,露出底下暗红的刺青——莲花纹中央嵌着蛇形图案。"玄枢斋的伙计什么时候改行当看门狗了?"他指尖发力,保安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
另外三个保安摸出橡胶棍围上来。奚昭月正要拔枪,却见晏临霄甩出根红线缠住铁门栏杆。江风卷着红线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保安们突然抱头惨叫,耳孔里钻出细小的槐木虫。
"滇南的控魂蛊。"晏临霄踩碎蠕动的木虫,“顾九爷倒是舍得下本钱。”
穿过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堆场,咸湿的江风里混进了檀香味。奚昭月看着GPS上消失的定位信号,突然拽住晏临霄的衣袖:“西南方向有座龙王庙,三年前的盗墓案…”
"那是假的。"晏临霄用罗盘拨开齐腰高的荒草,"真的龙脊滩在江底。"他停在一处水泥墩前,墩面刻着残缺的八卦图,“这是顾家修的镇水桩。”
手机突然震动。奚昭月看着技术科发来的分析报告,瞳孔微缩:"玉佩里的微雕地图显示,龙脊滩地下有座倒塔结构…"她抬头看向翻滚的江面,“像不像七层青铜棺?”
晏临霄摸出双鱼玉佩抛向江面。玉佩悬在离水面三尺处突然静止,鱼眼位置射出两道青光,照得江水泛起幽幽绿芒。青光交汇处,隐约可见水下矗立着巨大的石门,门环是青铜饕餮首。
"阴阳眼。"张瘸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锁匠拄着拐杖踏过碎石滩,"你小子倒是得了真传。"他将烟锅在水泥墩上磕了磕,溅起的火星竟在水面烧出个八卦阵。
奚昭月突然举枪指向江面。青光映照处,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正踏着水面走来。为首的男人穿藏青褂子,后颈饕餮纹张牙舞爪,正是先前被操尸术控制的探子。
"阴兵借道。"晏临霄往江面撒了把铜钱,钱币入水竟发出金铁交鸣声,“顾九爷把龙脊滩的亡魂炼成了伥鬼。”
张瘸子突然用拐杖戳向水泥墩。墩面八卦图应声裂开,露出藏在里面的青铜铃铛。老锁匠扯下腰间酒葫芦灌了口,喷出的酒雾被江风卷向铜铃,激出串凄厉的嗡鸣。
水面人影突然扭曲起来,像是被搅乱的倒影。奚昭月看着最前面的藏青褂子男人突然转身,竟朝着同伴扑去。混乱中有人影坠入江心,溅起的水花泛着血沫。
"镇水桩里锁着当年捞尸人的魂。"张瘸子又敲了下铜铃,"顾老鬼以为改个风水局就能破玄枢斋的封印?"他独眼里闪过寒芒,“小晏,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鲁班锁。”
老锁匠从褡裢里掏出七根青铜钉,按北斗形状钉入水泥墩。钉尾刻着的莲花纹在晨光中流转,江面突然掀起巨浪。奚昭月抓住生锈的铁链才没被卷走,再抬头时,看见水下石门正在缓缓开启。
"走巽位!"晏临霄拽着女警跃入江中。刺骨的江水裹挟着他们冲向石门,奚昭月最后瞥见岸上张瘸子正在和藏青褂子们对峙,老锁匠的枣木拐杖上腾起青烟,隐约化作龙形。
水压让耳膜胀痛。奚昭月憋着气看晏临霄将青铜钥匙插入石门锁孔,饕餮首的门环突然咬住钥匙。女警后颈的胎记灼痛难忍,恍惚间似乎看见钥匙上的莲花纹在发光。
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江水突然退去。奚昭月踉跄着站稳,发现身处巨大的溶洞中,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磷光。脚下踩着的是整块汉白玉雕的八卦盘,中央立着七口青铜棺,棺身缠着手腕粗的铁链。
"这才是真正的龙脊滩。"晏临霄抹去脸上的水渍,"顾家修的文旅项目不过是障眼法。"他摸着棺盖上的镇魂钉,“这些钉子被人换过。”
奚昭月用手机照亮棺盖,发现原本应该刻着生辰八字的位置,如今嵌着翡翠扳指。女警突然想起工地板房墙上的血钥匙图案:“顾九爷在收集当年的镇物?”
溶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晏临霄将双鱼玉佩按在八卦盘中央,玉佩突然悬浮而起,鱼眼射出青光映亮洞壁。无数符咒刻痕中,有道新鲜的开凿痕迹指向东北方。
"跟着水脉走。"张瘸子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带着回响,“蛟穴在震位…”
爆炸声突然震落洞顶碎石。奚昭月护着头翻滚躲避,看见三个穿潜水服的人影从暗处冲出。为首的男人摘下呼吸面罩,金丝眼镜后闪着冷光——正是顾氏集团的法务张律师。
"晏先生擅闯私人领地可是违法的。"张律师挥了挥手,身后两人举起弩箭,"顾老先生想请您…"话没说完,青铜棺突然发出巨响,铁链应声崩断。
晏临霄甩出红线缠住弩箭,箭矢调转方向钉入岩壁。张律师正要后退,却被八卦盘突然转动的卦位绊倒。奚昭月趁机扑上去反剪他双臂,警用手铐撞在汉白玉上发出脆响。
溶洞开始剧烈震颤。七口青铜棺同时开启,黑雾涌出瞬间凝成蛟形。顾律师突然咧嘴怪笑,嘴角裂到耳根:“九爷让我带句话…玄枢斋的债该还了。”
黑蛟猛地扑向八卦盘中央。晏临霄将青铜钥匙刺入掌心,血珠滴在双鱼玉佩上,青光暴涨成屏障。奚昭月看着钥匙与玉佩逐渐融合,莲花纹路中浮出条衔着铜匙的蛇影。
"地脉钥匙本是一对。"张瘸子的枣木拐杖破空飞来,钉死欲逃的黑蛟,“当年你师父留了后手。”
老锁匠踏着震动的八卦盘走来,独眼在磷光中格外骇人。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纹着完整的莲花绕蛇图,与青铜钥匙纹路完全契合。
"玄枢斋真正的守钥人…"晏临霄握紧染血的钥匙,“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