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浸月拽着他冲向洞窟另一侧的通道。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夺命狂奔,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爬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四肢着地快速追来。通道不断向下倾斜,空气越来越潮湿,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水珠。
跑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开阔,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七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放着一盏青铜灯,灯芯早已熄灭。七根石柱围成的圆圈中央,是个方形石台,台上空空如也,但台面刻满了与棺材上相似的符文。
“灯冢…”江浸月喘息着,“七盏引魂灯,对应七星方位。”她快速扫视四周,“但主灯不见了。”
身后的爬行声越来越近。裴砚看到通道口处探出个小小的黑影——那是个全身青紫的婴儿,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正朝他们爬来。
“阴胎…”江浸月声音发紧,“比我想象的还快。”
裴砚突然注意到石台侧面有个暗格。他冲过去用力一推,暗格滑开,里面是个青铜匣子。匣子打开的瞬间,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七根石柱上的青铜灯同时亮起幽蓝色的火焰。
阴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停在通道口不敢前进。裴砚看向匣中之物——那是半截焦黑的灯芯,表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天灵骨油的灯芯…”江浸月如释重负,“快,用火折子点燃它!”
裴砚摸出防水火折子,颤抖着手去点灯芯。就在火苗接触灯芯的刹那,阴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身体开始冒烟。七盏青铜灯的火焰猛地蹿高,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火网,将阴胎笼罩其中。
小小的身体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滩黑水渗入地面。洞窟重归寂静,只剩下七盏灯静静燃烧。
裴砚瘫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江浸月靠在石柱上,脸色比纸还白:“结束了…暂时。”
“那具女尸…”
“没了阴胎,母体成不了气候。”江浸月看向通道,“但祭祀坑里的东西还在,我们得尽快离开。”
裴砚点头,小心地将燃烧的灯芯放回青铜匣。就在匣子合上的瞬间,七盏灯同时熄灭,洞窟陷入黑暗。只有他手中的火折子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走吧。”江浸月撑起身子,“我知道另一条出路。”
两人沿着洞窟边缘的一条狭窄水道前行,水位逐渐升高,最终没过头顶。当裴砚再次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正处在沉水河的一条支流中,远处已经能看到黎明的微光。
河岸边的芦苇丛中,隐约传来沙沙的响声。裴砚警觉地望去,却只看到几根折断的芦苇在风中摇晃,像是刚刚有人匆匆经过。
“有人跟踪我们。”江浸月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从祭祀坑开始就一直跟着。”
裴砚想起那只从地缝中伸出的鳞片手臂,以及石室里模糊的人影。他忽然意识到,他们揭开了一个秘密,但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
河面上飘来一阵雾气,将两人的身影渐渐吞没。在完全消失前,裴砚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地下河口——那里,似乎有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雾气在河面上翻涌,像一层厚重的纱帐,将裴砚和江浸月的视线彻底遮蔽。四周静得可怕,连水流的声响都被吞没,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裴砚的手电筒光束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微弱,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他下意识地往江浸月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这雾不对劲。”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她的目光始终盯着河面,似乎在寻找什么。雾气中,隐约能看见几根折断的芦苇漂浮在水面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
“刚才那东西……还在水里。”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裴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河水浑浊,泛着一种诡异的暗绿色,像是沉淀了千百年的怨气。他忽然想起那个从地缝中伸出的鳞片手臂,以及石室里模糊的人影——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而且那东西一直跟着他们,从祭祀坑到地下河口,再到这片迷雾笼罩的河面。
“哗啦——”
水声突兀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又迅速沉了下去。裴砚的手电猛地照过去,却只看到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走。”江浸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岸边退。她的力道很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但裴砚知道,她是在害怕。
两人退到芦苇丛中,雾气稍稍稀薄了一些,但仍旧看不清远处的景象。裴砚回头看了一眼河面,低声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江浸月摇头,“但肯定不是活人。”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裴砚不由得皱眉:“你怎么确定?”
“活人不会在水下待那么久。”她冷冷道,“而且,你刚才没闻到吗?”
裴砚一怔,这才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鱼混合着淤泥的味道,令人作呕。
“是尸气。”江浸月的声音更低了,“水里有死人,而且……不止一个。”
裴砚的脊背一阵发寒。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闻,说这条河曾经是古时的乱葬岗,每逢阴雨天,河底就会浮出沉尸,拽着活人下水陪葬。
“哗啦——”
又是一阵水声,这次更近,几乎就在他们脚边。裴砚猛地低头,手电光扫过水面,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水里的倒影……不是他。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眶空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像是在笑。
“跑!”江浸月猛地拽了他一把,两人踉跄着往芦苇深处冲去。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破水而出,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像是鳞片刮过芦苇杆。
裴砚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雾气越来越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泥土湿滑黏腻,好几次差点摔倒。
“前面!”江浸月突然指向不远处,那里隐约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像是有人家。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发现是一座破旧的木屋,门半掩着,透出微弱的光亮。江浸月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裴砚紧随其后,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屋内比想象中干燥,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像是有人刚烧过香。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芯摇曳,映照出墙上斑驳的影子。
“有人吗?”裴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但无人应答。
江浸月环顾四周,低声道:“这地方不对劲。”
裴砚也察觉到了异常——木屋虽然破旧,但桌上却一尘不染,像是有人定期打扫。而且,油灯里的油还是满的,显然不久前才有人添过。
“吱呀——”
里屋的门突然自己开了一条缝,像是被风吹动的,但屋内根本没有风。
裴砚和江浸月对视一眼,缓缓朝里屋走去。门后是一间狭小的卧室,床上铺着干净的被子,床头摆着一只木匣子,匣子上刻着古怪的符文。
江浸月伸手想打开匣子,却被裴砚拦住:“小心有诈。”
她摇头:“这东西……我见过。”
裴砚一愣:“什么意思?”
“匣子上的符文,是‘镇魂纹’。”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扭曲的线条,“是用来封住怨气的。”
话音刚落,匣子突然“咔哒”一声,自己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裴砚的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漆黑的骨牌,牌面上刻着一只眼睛,栩栩如生,仿佛正死死盯着他们。
“这是……”裴砚的声音有些发颤。
“招魂牌。”江浸月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人在这里养鬼。”
屋外,雾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裴砚猛地回头,透过窗户,他看到雾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影子,正缓缓朝木屋逼近……
木屋的窗棂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窃笑。裴砚的指尖触到那块漆黑的骨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节窜上脊背。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别碰!”江浸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个褪色的红布包,抖落些暗黄色粉末在骨牌上。粉末接触牌面的瞬间竟发出“嗤”的声响,腾起几缕带着腥味的青烟。
窗外呜咽声骤然拔高,变成尖锐的啸叫。裴砚看见雾气中那些影子开始疯狂扭动,有个格外高大的轮廓正缓缓直起佝偻的脊背。木屋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床底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声响。
“是养尸地。”江浸月语速极快,从袖中滑出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按在门框上,“这屋子建在回煞口,地下埋着…”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打断——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西侧的板壁上,腐朽的木板顿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裴砚抄起桌上的油灯砸向裂缝,飞溅的灯油在空气中爆开成幽蓝的火团。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他看见裂缝外贴着一张青灰色的脸,肿胀的眼皮下根本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黑雾。
“东南角!”江浸月突然厉喝。裴砚条件反射般扑向那个方位,恰好避开从房梁垂落的惨白手臂。那截枯瘦的前臂上布满暗紫色尸斑,五指指尖还挂着湿润的河泥。他翻滚时撞翻了木匣,骨牌“当啷”一声砸在地板上,牌面那只眼睛的纹路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整间屋子开始剧烈摇晃,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抓痕。江浸月咬破食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猛地拍向地面。以她掌心为圆心,那些游动的黑影突然凝固了一瞬。
“现在!”她朝裴砚伸出手。两人冲向摇摇欲坠的房门时,裴砚余光瞥见床底爬出个浑身湿透的人形,滴落的水渍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撞出门的刹那,浓雾像有生命般朝两侧分开,露出条蜿蜒的小路。身后木屋发出令人牙酸的坍塌声,但更可怕的是雾气中此起彼伏的“哗啦”水声——仿佛有无数东西正从河里爬上来。
江浸月的发梢不知何时结满了霜花,她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小人,扯下根头发缠在小人脖颈处。“往东,”她喘息着指向雾中隐约可见的老槐树,“槐树招阴,但也能…”
话未说完,小路尽头突然出现个佝偻的身影。蓑衣老妪挎着个竹篮,篮里堆满湿漉漉的河蚌。她抬头露出树皮般的皱纹,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后生,买蚌吗?刚捞的…”
裴砚猛地刹住脚步,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那些河蚌的缝隙里,分明夹着一缕缕黑色的头发。老妪伸出鸟爪般的手,竹篮里的河蚌突然齐齐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类般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