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江浸月下意识往裴砚身边靠了靠。
女尸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她猛地抓住裴砚的手腕。那只手冷得像冰,力道却大得惊人:“快走!从祭坛下面的水道走!它们闻到活人气息了!”
裴砚刚要开口,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棺材后面的岩壁轰然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腥臭的水汽扑面而来。
“记住!”女尸的声音在震动中变得断断续续,“去老宅找…”
她的后半句话被一阵刺耳的尖啸声淹没。岩壁上的眼珠接二连三地爆裂,黑血如雨般洒落。那些记忆碎片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对着两人露出诡异的微笑。
“走!”裴砚一把拽住江浸月的手腕,纵身跃入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洞。
冰冷的地下河水瞬间没过头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小腿游过,滑腻得像是一缕头发。裴砚屏住呼吸,凭着感觉往水流的方向潜去。
水底忽然亮起幽幽的绿光——是那枚蛇戒!它不知何时戴在了江浸月的手指上,翡翠在水底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借着这光,裴砚看到河底散落着无数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一枚相同的铜钱…
冰冷的地下河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裴砚的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耳膜因水压而嗡嗡作响。他死死拽着江浸月的手腕,借着蛇戒散发的幽绿光芒,看清了河底的景象——
无数具白骨半埋在漆黑的淤泥里,头骨天灵盖上的铜钱在绿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具骸骨的胸腔里都蜷缩着一团黑影,像是被强行塞进去的某种活物。
江浸月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着前方拼命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裴砚看到水流深处悬浮着十几具现代装束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缠着一缕头发般的水草,正随着暗流缓缓摆动。
最前排那具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裴砚猛地拽着江浸月往右侧的岩缝游去。工装尸体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更可怕的是,那些缠在尸体脖子上的“水草”突然蠕动起来——哪是什么水草,分明是一缕缕正在生长的头发!
蛇戒的光芒突然暴涨,照亮了岩缝深处。那里嵌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后面隐约可见向上的石阶。裴砚用肩膀狠狠撞向栅栏,年久失修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终于露出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两人刚钻进去,身后就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回头望去,那些工装尸体正以诡异的姿态扭动着追来,头发已经长到三尺多长,像无数条黑蛇在水中狂舞。
“快走!”江浸月突然呛出一串气泡,她的嘴唇已经泛紫。裴砚一把搂住她的腰,拼命往石阶上方游去。
冲出水面时,江浸月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大口带着腥味的河水。裴砚托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这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半圆形的石室里。墙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摆着个巴掌大的陶俑,陶俑的姿势全是双手抱膝,脸上刻着夸张的笑容。
“是’笑面俑’…”江浸月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在爷爷的笔记里见过,这是用来…”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
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石室中央摆着个奇怪的装置:九盏青铜油灯围成一圈,灯芯浸在暗红色的液体里。灯圈中央是个汉白玉雕成的莲花座,座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
最诡异的是,那些油灯的火焰全都是青绿色的。
“别碰!”江浸月突然抓住裴砚的手腕,“灯油里掺了尸油,这是’九阴引魂阵’!”
她的话音刚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上的笑面俑一个接一个地裂开,每个陶俑的腹腔里都滚出一颗发黄的牙齿。那些牙齿落地后竟然自己立了起来,像活物般蹦跳着朝两人围拢。
裴砚拔出短刀划破掌心,将血滴在最近的一盏油灯里。青绿色的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那些牙齿立刻停止了移动。
“用你的铜铃!”裴砚低喝道,“震住它们!”
江浸月颤抖着举起铜铃,铃身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暗红色的光。随着一声清越的铃响,所有牙齿同时爆裂成粉末。但与此同时,莲花座上的册子突然自动翻开了!
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那些字迹像是刚刚才写上去的,甚至还有未干的血珠在缓缓滚动。裴砚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发冷——那上面记录的赫然是近三十年来所有在附近水域失踪的人员名单!
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具体的日期和…
“是生辰八字。”江浸月的声音发抖,“他们在用活人养尸!”
裴砚突然注意到名单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页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指印。更奇怪的是,莲花座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癸卯年七月初七,裴氏取走镇物,留书为证。”
落款是三十四年前,正是祖父最后一次进山的日期。
石室突然再次震动,这次伴随着“咔咔”的怪响。裴砚抬头看去,只见天花板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液。那些液体滴落在青铜灯盏上,竟然把青绿色的火焰染成了血红色!
“灯阵要反噬了!”江浸月突然指着那本册子,“快看!”
血字名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最新一页缓缓浮现出两个名字——正是“裴砚”和“江浸月”!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手上的伤口突然传来剧痛。裴砚低头看去,发现掌心的血珠竟然违背重力地向上飘起,朝着册子飞去。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珠在半空中拉长变形,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走!”裴砚一把抓起册子塞进怀里,拽着江浸月冲向石室另一头的甬道。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九盏油灯同时炸裂,飞溅的尸油在空中燃烧成诡异的绿色火球。
甬道比想象中长得多,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带着铁锈般的腥味。跑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微光。可等他们冲出甬道,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是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每根石柱上都绑着具干尸,尸体手腕处割开的伤口连着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系在中央的青铜鼎上。鼎中盛满暗红色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干尸全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对着溶洞入口,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江浸月突然捂住嘴:“这是…血祭坛?”
裴砚的目光落在青铜鼎的纹路上——那上面刻着的缠枝莲纹,和女尸旗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鼎足处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恰好能放下那枚蛇戒。
“原来如此。”裴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十四年前,我祖父不是来取东西的…”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本血字册子:“他是来还债的。”
溶洞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所有干尸的红绳同时绷直。鼎中的液体开始沸腾,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血水中缓缓成形…
溶洞里的阴风卷着腥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青铜鼎中的暗红色液体翻涌得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血水之下挣扎着要爬出来。那些跪伏在钟乳石上的干尸,红绳绷得笔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裴砚的掌心还残留着划破的伤口,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却在即将触地的瞬间诡异地悬浮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飘向青铜鼎。
“它在吸我们的血…”江浸月的声音发紧,手指死死攥着铜铃,指节泛白。
裴砚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鼎足处的凹槽——那形状,恰好能容纳他手上的蛇戒。三十四年前,祖父来过这里,取走了某样东西,又留下了那本血字册子。而现在,他们被引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在某个早已布好的局中。
“不能让它成形。”裴砚低声道,猛地扯下衬衫一角,迅速缠住掌心的伤口,阻断了血珠的飘散。
江浸月咬了咬唇,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繁复的符文。“试试这个。”她声音微颤,“我爷爷留下的,说是能镇阴物。”
裴砚接过钥匙,触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盯着钥匙上的符文,隐约觉得眼熟——和那本血字册子边缘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从青铜鼎中传来,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鼎中的血水突然平静下来,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油膜,油膜下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五官模糊,却诡异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来不及了…”江浸月猛地拽住裴砚的手臂,“它要醒了!”
裴砚眼神一沉,突然抬手,将黄铜钥匙狠狠按向鼎足凹槽!
“铛——!”
金属碰撞的震响在溶洞内回荡,青铜鼎剧烈晃动,鼎中的血水像是被煮沸一般疯狂翻涌。那张浮在油膜下的人脸扭曲起来,发出无声的嘶吼。绑在钟乳石上的干尸突然集体颤动,红绳绷断的“啪嗒”声接连响起,一具具干尸像是被抽走了支撑,轰然倒地,碎成齑粉。
溶洞顶部开始簌簌落下碎石,钟乳石断裂,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裴砚一把拉住江浸月,迅速后退至甬道口。
“钥匙…有用?”江浸月喘着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仍在震动的青铜鼎。
裴砚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鼎中逐渐平静的血水。那张人脸已经消失,但血水却诡异地开始退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一般,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不对…”裴砚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拽着江浸月往甬道深处退去,“它不是被镇住了——它是被唤醒了!”
话音刚落,青铜鼎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五指修长,指甲漆黑如墨。那只手扒住鼎沿,缓缓撑起一个身影——
是个女人。
她浑身湿透,长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身上穿着一件早已腐烂的旗袍,依稀能辨认出缠枝莲纹的图案。她的脸低垂着,长发遮住了五官,只能看到一滴血从她下颌滑落,“啪”地砸在鼎沿上。
江浸月的呼吸几乎停滞,铜铃在她手中微微发烫,铃身上的符文泛起暗红色的光。
女人缓缓抬头,长发向两侧滑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像是被人硬生生抹去了五官的痕迹。
“…裴…”
她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裴砚浑身紧绷,手中的蛇戒突然变得滚烫,翡翠上的蛇纹像是活了一般,微微蠕动。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那本血字册子——最后一页被撕掉的痕迹边缘,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字迹。
“裴氏取走镇物,留书为证。”
而下面,还有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
“若血鼎现形,则魂归原位。”
“魂归原位…”裴砚喃喃重复,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无面女人,“你是被镇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