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钟灵迅速从箱子里又取出几样东西——一捆红绳,几枚铜钱,还有一个小瓷瓶,“没时间细说了,我们必须在那东西进来前做好准备。”
她将红绳递给江浸月:“你去把绳子绕在门窗上,打金刚结,能挡一阵。”又递给裴砚一枚铜钱,“含在舌下,能护住阳气。”
裴砚接过铜钱,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镇鬼通宝”四个字。他依言将铜钱含在口中,顿时一股辛辣的味道弥漫开来,精神为之一振。
江浸月正忙着系红绳,忽然发现绳结怎么也打不紧,每次刚要系好就会莫名松开。她额上沁出细汗,手指微微发抖:“这绳子…”
“怨气太重,普通结不管用。”钟灵快步走过来,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绳上,然后飞快地打了个复杂的结,“用血祭一下才行。”
绳结一成,整条红绳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像是动物被烫伤时的惨叫。
“有用!”江浸月松了口气,却见钟灵脸色更加凝重。
“别高兴太早,”钟灵盯着大门,“那东西在试探,真正的攻击还没开始。”
仿佛印证她的话,宅子四周的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叶“哗啦啦”作响,像是无数人在拍手。长明灯的火焰开始扭曲,拉长,最后竟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砰!”
一声巨响,大门剧烈震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灰尘从门缝簌簌落下,隐约可见一抹红色在门外晃动。
“顶住门!”钟灵冲上前,用肩膀抵住门板。裴砚和江浸月也立刻上前帮忙。三人刚站稳,又是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得向内凸起一块,木屑飞溅。
“这样不行,”裴砚咬牙道,“那东西力气太大了。”
钟灵额头渗出冷汗:“去搬供桌!用神像镇门!”
三人合力将沉重的八仙桌推到门前,桌上的神像随着晃动,那双眼睛似乎转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门外。说来也怪,神像一靠近大门,撞击声立刻小了许多。
“暂时稳住了,”钟灵喘着气道,“但神像只能镇住一时,我们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那东西。”
“怎么解决?”江浸月问。
钟灵看向裴砚手中的镇魂镜:“用这个,照出它的真身,然后…”她从腰间抽出那把铜钱剑,“斩了它。”
裴砚皱眉:“你确定这有用?”
“不确定,”钟灵苦笑,“但这是唯一的方法。八十年前我爷爷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封印松动了…”
她话未说完,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房梁上裂开一道缝,瓦片“哗啦啦”掉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上面!”裴砚猛地推开两人,自己却被一块坠落的瓦片砸中肩膀,闷哼一声。
一抹红色从缺口飘然而下,轻盈地落在横梁上。嫁衣如水般流淌,盖头无风自动,隐约可见下面那张惨白的脸。
“咯咯咯…”
笑声在空荡的厅堂里回荡,忽左忽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长明灯彻底熄灭了,只剩下镇魂镜泛着微弱的青光。
钟灵握紧铜钱剑,声音发颤:“它进来了…”
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整座钟家老宅,唯有镇魂镜泛着幽幽青光,映照出横梁上那道飘忽的红影。嫁衣垂落的衣摆无风自动,盖头下隐约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裴砚的肩膀被瓦片砸得生疼,但他顾不上查看伤势,死死盯着那道红影,低声道:“别动……它现在还没完全‘醒’。”
江浸月攥紧了手中的铜钱,指节发白。她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但每一次都让她脊背发寒。钟灵站在她身侧,铜钱剑横在胸前,声音压得极低:“镇魂镜撑不了多久,得想办法出去。”
“咯咯咯……”
笑声忽远忽近,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像是贴着耳朵响起。裴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正缓缓逼近,像是有人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颈。
“它盯上你了。”钟灵咬牙,猛地从袖中甩出一张黄符,符纸在半空中燃起一道火光,短暂地照亮了厅堂。
借着那一瞬的光亮,裴砚看清了——嫁衣下的女人根本没有脚,裙摆下方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而更诡异的是,她的影子并非投在地上,而是扭曲地贴在墙上,像是一滩蠕动的血。
“是‘血嫁衣’!”江浸月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不是早该绝迹了吗?”
“绝迹?”裴砚冷笑,“钟家老宅里埋的东西,哪一样是正常的?”
火光熄灭的瞬间,嫁衣猛地扑了下来!
裴砚反应极快,侧身一滚,堪堪避开。江浸月手中的铜钱猛地掷出,铜钱在半空中炸开一道金光,逼得嫁衣后退半步。钟灵趁机一剑刺向嫁衣的胸口,铜钱剑却像是刺进了一团棉花,毫无着力感。
“没用!”钟灵脸色骤变,“它不是实体!”
嫁衣的盖头缓缓掀起,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诡异地咧到耳根。
“跑!”裴砚一把拽住江浸月的手腕,转身就往内堂冲。钟灵紧随其后,三人刚冲进内堂,身后的木门便“砰”地一声自动关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内堂比前厅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像是多年未曾通风。角落里堆满了破旧的木箱,箱子上贴着早已褪色的封条,隐约能看出“忌开”二字。
“这里不对劲……”江浸月低声道,“钟灵,你们家祖上到底在这儿藏了什么?”
钟灵脸色难看:“我也不清楚,钟家的秘密到我爷爷那一代就断了,我只知道老宅不能进,尤其是……”她顿了顿,“尤其是月圆之夜。”
裴砚抬头看了眼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影子。
“今晚就是月圆。”他声音发沉。
三人沉默了一瞬。
“咯咯咯……”
笑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像是从他们脚下传来的。裴砚低头,瞳孔骤然紧缩——地板的缝隙里,正缓缓渗出一缕缕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却又黏稠得诡异。
“血嫁衣的‘根’在这儿……”江浸月声音发颤,“它是在找替身!”
裴砚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钟灵:“你们钟家祖上,有没有人是在成亲当天死的?”
钟灵脸色瞬间惨白。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在内堂斑驳的地板上,将三人苍白的脸色映照得更加惨淡。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霉味,混合着那股从地板缝隙中不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的铁锈腥气,令人作呕。
“钟家祖上确实有人在新婚之夜暴毙。”钟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钱剑上的纹路,“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裴砚敏锐地注意到她话中的迟疑,正要追问,地板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开始诡异地蠕动,如同有生命般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要出来了!”江浸月一把抓住裴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她的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串古旧的铜铃,铃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裴砚的目光在铜铃上停留了一瞬。这是江家祖传的镇魂铃,据说能震慑阴物。但此刻,铃铛却诡异地静止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对劲…”裴砚低声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这是他师父留给他的最后一张保命符,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已经有些褪色。
地板上的液体人形突然剧烈扭曲起来,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缓缓从液体中升起。嫁衣的裙摆无风自动,盖头下隐约可见那张惨白的脸上,黑洞洞的眼眶正死死盯着钟灵。
“原来如此…”裴砚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钟灵,“你不是偶然带我们来这里的,对吗?”
钟灵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铜钱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浸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什么意思?裴砚,你在说什么?”
“血嫁衣要找的替身,就是钟家的后人。”裴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钟灵,你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所以才特意选在月圆之夜带我们来这里。”
地板上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那个模糊的人形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内堂的温度骤然下降。墙上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转眼间就爬满了四面墙壁。
钟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解开家族的诅咒…”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父亲、我爷爷…钟家每一代都会有人在三十岁那年离奇死亡,死状和新娘一模一样!”
裴砚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终于明白了钟家老宅为何会被封印——这不是普通的凶宅,而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世代承受的业障。
“所以你想用我们做祭品?”江浸月的声音冷得像冰,手中的镇魂铃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但很快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
“不!我只是需要你们的帮助!”钟灵慌乱地摇头,“只有找到当年那件嫁衣的真相,才能解开诅咒…”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打断。嫁衣的轮廓已经完全实体化,此刻正缓缓向他们飘来。盖头下,那张惨白的脸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裴砚当机立断,将手中的符纸猛地拍向地面。符纸接触液体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暂时阻挡了嫁衣的前进。但符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没时间了!”裴砚一把抓住钟灵的肩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灵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模糊的图案:“这是我从家族秘档里找到的…百年前,钟家曾主持过一场冥婚…”
江浸月倒吸一口冷气:“冥婚?你们钟家竟然…”
“不是普通的冥婚!”钟灵急切地解释,“新娘是活人,新郎却是已经死去三年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嫁衣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符纸的金光被硬生生撕裂。一股阴冷的力量猛地袭来,将三人重重击飞出去。
裴砚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一阵剧痛从脊椎蔓延至全身。他强忍疼痛抬头,只见嫁衣已经飘到了钟灵面前,惨白的手指缓缓伸向她的喉咙…
“住手!”江浸月突然大喊,同时将手中的镇魂铃狠狠掷向嫁衣。铃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乎意料的是,嫁衣的动作竟然停顿了一瞬。裴砚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从怀中掏出的另一件物品——一枚古朴的铜镜对准了嫁衣。
铜镜中映照出的不是嫁衣的倒影,而是一个年轻女子哭泣的脸。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暗红色的血。
“我看到了…”裴砚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是被活活勒死的…在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