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门上的八卦镜“啪”地裂成两半,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个穿长衫的模糊人影。那人左手拿着裴家祖传的罗盘,右手正往镜面上贴一张写满咒文的黄纸。
“镜中魇…”江浸月声音发紧,“有人在用镜像咒远程操控。”
裴砚突然抓起地上的日记本砸向八卦镜。纸张穿过镜面的刹那,整面镜子突然变成血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镜框汩汩流下。血液流过之处,瓷砖上浮现出用金粉画的引魂阵,阵眼正是他们站立的位置。
十二个新娘突然同时抬手摘下发簪,乌木簪尖对准各自的心口。随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她们心口嫁衣上绽放出碗口大的血花,血滴悬浮在空中组成新的符咒。
“是血咒反噬!”江浸月拽着裴砚扑向窗口,“有人要拿我们当祭品完成阵法!”
玻璃碎裂的瞬间,裴砚看见最年轻的那个新娘对他做了个口型。鲜红的嘴唇开合间,分明是他小姑姑的嗓音在说:“快走,阿砚。”
他们坠入后巷的黑暗时,整栋美容院的灯光同时熄灭。十二扇窗户里飘出大红的嫁衣,像被无形的手悬挂在夜色中。最顶层的窗口站着个模糊的长衫人影,手中的罗盘正对着月光泛出血色。
巷尾传来唢呐声,一顶纸扎的花轿从地底缓缓升起。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骷髅新娘——头盖骨上贴着褪色的喜字,空洞的眼窝里晃荡着两盏长明灯。
夜风裹挟着纸灰,巷尾的唢呐声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来的哀乐。那顶纸扎的花轿悬在巷口,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骷髅新娘——头盖骨上贴着褪色的喜字,空洞的眼窝里晃荡着两盏长明灯,火光幽绿,照得整条巷子阴森森地发青。
裴砚的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掌心全是冷汗。他盯着那顶花轿,喉咙发紧:“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儿。”
江浸月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是‘阴轿引路’,有人想把我们逼进死胡同。”
花轿缓缓飘近,轿底离地三寸,纸扎的轿身簌簌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可偏偏它又稳得诡异,仿佛轿底有什么东西托着它前行。轿帘缝隙间,隐约能看见新娘枯骨的手指搭在膝上,指甲漆黑如墨,指节上缠着细细的红线,线头垂落,拖曳在地上,蜿蜒如蛇。
裴砚的视线顺着红线往下看,瞳孔骤然一缩——红线尽头,竟连着一枚铜钱,正是裴家祖传的乾隆通宝。
“又是这东西……”他咬牙,伸手就要去捡。
“别碰!”江浸月猛地拽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扯倒,“那是‘买命钱’,谁捡谁替死!”
话音未落,花轿突然一震,轿帘彻底掀开,骷髅新娘的头颅缓缓转动,下颌骨咔咔作响,像是在笑。下一秒,轿底的红线猛地绷直,铜钱“叮”地弹起,直射向裴砚的眉心!
江浸月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裴砚,同时从袖中甩出一张黄符。符纸在半空燃起幽蓝的火光,铜钱撞上火焰,竟发出“嗤”的一声响,像是被烫伤的活物,猛地弹开,落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花轿里的骷髅新娘似乎被激怒,长明灯的火光骤然暴涨,轿身剧烈摇晃,纸扎的轿顶“哗啦”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细小的黑影从裂缝中钻出——是纸人,巴掌大的纸人,穿着红嫁衣,脸上点着朱砂,四肢僵硬地摆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他们爬来。
“纸傀术……”江浸月脸色发白,“有人在操控它们。”
裴砚盯着那些纸人,忽然注意到它们的胸口都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纸,纸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他眯起眼,隐约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字眼——是裴家祖上的名字。
“妈的,这是要拿我们裴家的气运填阵!”他低骂一声,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刃上刻着细密的镇邪纹。
江浸月按住他的手腕:“别硬拼,纸傀怕水,先退!”
她话音未落,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人踢翻了水桶。紧接着,一股腥臭的液体从拐角处漫过来,黑红粘稠,像是掺了血的污水。
纸人一碰到那液体,立刻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纸身迅速发黑、蜷缩,最后化作一滩黑灰。花轿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轿帘“啪”地合上,唢呐声戛然而止。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污水缓缓流淌的声音。
裴砚盯着那滩黑水,眉头紧锁:“这水不对劲。”
江浸月蹲下身,指尖轻轻沾了一点,凑到鼻尖嗅了嗅,脸色骤变:“是‘尸水’……有人故意泼的。”
“尸水?”裴砚皱眉,“哪来的?”
“养尸地渗出来的。”江浸月站起身,目光扫向巷子深处,“这附近肯定有停尸的地方。”
裴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巷子尽头隐约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过去看看。”他低声道。
两人贴着墙根前行,污水在他们脚边蜿蜒,偶尔泛起细小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呼吸。铁门近在咫尺,门上的锁早已锈蚀,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间废弃的殡仪馆,昏暗的灯光下,停尸台上摆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臭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江浸月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掀开最近的一具尸体上的白布——下面是一具干瘪的男尸,皮肤灰白,眼眶深陷,嘴角却诡异地翘着,像是在笑。
“是‘笑面尸’……”她低声道,“有人用邪术养过。”
裴砚走到另一具尸体旁,掀开白布,瞳孔猛地一缩——这具尸体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枚铜钱,正是裴家祖传的样式。
“果然……”他咬牙,“有人在用裴家的东西养尸。”
江浸月走过来,盯着那枚铜钱,忽然伸手按在尸体的额头上,闭眼默念了几句。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凝重:“这人生前是个风水先生,死前被人下了咒,魂魄困在尸身里出不去。”
裴砚皱眉:“谁干的?”
江浸月摇头:“不清楚,但他的记忆里……有个穿长衫的男人。”
“长衫?”裴砚猛地想起美容院八卦镜里的那个人影,“又是他!”
正说着,停尸间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最里面的停尸台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中,缓缓爬出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东西——是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皮肤惨白,头发黏在脸上,四肢扭曲地向前爬行,每动一下,身上就滴落腥臭的液体。
“水鬼……”江浸月后退一步,“它被尸水泡过,怨气极重。”
那水鬼抬起头,腐烂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要说话。
裴砚握紧短刀,正要上前,水鬼却突然抬起手,指向他们身后。
两人猛地回头——停尸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而门板上,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囍”字。
殡仪馆的日光灯管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发出电流短路的滋滋声。那个用鲜血画在门板上的“囍”字开始往下淌血珠,在灰白的水泥地上蜿蜒出细小的溪流。
裴砚的鞋底踩在血线上,立刻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他猛地拽住江浸月的手腕往后一扯:“别碰这些血!”
话音未落,停尸台上的白布突然无风自动。那具插着铜钱的尸体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咯咯”的声响。更可怕的是,它胸口的铜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暗红色的锈迹像血管般在尸体皮肤下蔓延。
“铜钱锁魂被破了。”江浸月从腰间抽出一把桃木小剑,剑尖沾着朱砂在掌心迅速画了道符,“有人要放这些怨尸出来!”
角落里泡胀的水鬼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腐烂的手指抓挠着地面朝他们爬来。与此同时,其他停尸台上的白布接二连三地鼓起,下面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裴砚反手将短刀横在胸前,刀身上的镇邪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注意到那些尸体动作虽然僵硬,但移动的轨迹却暗合九宫方位,明显是被人操控着布阵。
“浸月,东南角!”
江浸月闻声而动,桃木剑划过掌心带出一串血珠,凌空画出一道血符。东南角那具刚掀开白布的尸体被血符击中,顿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但另外七具尸体已经呈合围之势逼近,腐烂的尸气熏得人眼睛发疼。
最可怕的是门板上那个“囍”字。随着尸体们的动作,血字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化作一张狞笑的人脸。那张嘴越咧越大,最后竟从门板上凸了出来,发出沙哑的男声:
“裴家小子…终于等到你了…”
裴砚后背抵上冰冷的停尸柜,突然感觉腰间一轻——别在腰带上的祖传罗盘正在疯狂转动,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最后死死指向那具插着铜钱的尸体。
“原来是你!”他瞳孔骤缩,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过的那个风水败类,“二十年前用活人养尸的郑三爷!”
血脸发出刺耳的大笑,停尸间的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涌出,眨眼间就漫过了脚踝。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混杂着香灰和骨粉的尸水,沾到皮肤上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江浸月突然抓住裴砚的手臂:“看水底!”
浑浊的液面下,隐约可见十几具森森白骨正在缓缓上浮。每具骨头的天灵盖上都钉着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裴家祖传的样式。更诡异的是,这些骨头正在水中自行拼接,转眼就组成完整的人形。
“是铜钱锁着的怨灵…”江浸月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把当年害死的人都炼成了尸傀!”
一具白骨突然破水而出,腐烂的指骨直插裴砚咽喉。他侧身闪避,短刀划过白骨脖颈,却只擦出一串火星——这些骨头硬得反常。
血脸的笑声越来越响,整个停尸间开始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灯管接连爆裂,玻璃碎片像雨点般砸落。在明灭不定的光线里,那些白骨尸傀的动作越来越快,渐渐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不能硬拼!”江浸月突然从袖中抖出一把黄纸剪成的小人,咬破指尖在每个纸人眉心点了一滴血,“替我挡十秒!”
裴砚会意,短刀在掌心一划,将血抹在刀刃上。染血的刀锋划过空气时竟发出梵音般的嗡鸣,逼得最近的尸傀连连后退。但更多的白骨从尸水中站起,潮水般涌来。
江浸月手中的纸人突然无火自燃,化作十几个火球悬浮在半空。她双手结印,火球立刻分头射向不同方位的尸傀。被击中的白骨发出凄厉的嚎叫,浑身冒出黑烟,动作顿时迟缓下来。
“走!”她拽住裴砚冲向那扇画着血脸的门,“这是唯一的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