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眼神深邃:“也许从我们踏入这条街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局中了。”
晨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缕夜的气息。但两人都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那栋隐藏在晨雾中的老楼里,等待着他们的恐怕远不止几幅会动的画那么简单。
晨雾如纱,将锁魂楼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这座三层高的老式建筑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灰白色的墙皮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楼顶的飞檐上蹲着几只石雕的镇宅兽,但不知为何,这些石兽的眼睛都被凿去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裴砚站在锁魂楼前的空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铜钥匙。钥匙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光泽。江浸月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几圈后,突然指向了锁魂楼三层的某个窗口。
“阴气最重的地方就在那里。”她低声道,手指轻轻点了点罗盘表面,“三层西,和嫁衣里写的位置一致。”
裴砚抬头望向那个窗口。与其他窗户不同,那扇窗的玻璃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更诡异的是,那些符纸上都用朱砂画着倒置的符文,像是某种逆向的封印。
“这楼不对劲。”裴砚眯起眼睛,“你看那些爬山虎。”
江浸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些看似枯萎的藤蔓竟然在缓慢蠕动,像是一条条细长的蛇,正悄无声息地向四周蔓延。最靠近地面的一根藤蔓已经爬到了他们脚边,尖端微微抬起,像是在嗅探什么。
江浸月迅速从包里抓出一把盐撒在藤蔓上。盐粒接触藤蔓的瞬间,整栋楼的爬山虎都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种类似婴儿啼哭的尖细声音。那些贴在窗户上的符纸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作响。
“活藤…”江浸月脸色发白,“这是用尸水养出来的东西,会吸食活人精气。”
裴砚冷哼一声,抬脚踩住那根试图缠上他脚踝的藤蔓,短刀一挥将其斩断。断口处顿时喷出一股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整栋楼的爬山虎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疯狂地扭动起来,那些贴在窗户上的符纸纷纷脱落,飘落在地。
“看来不欢迎我们啊。”裴砚冷笑道,将钥匙抛给江浸月,“开门吧,我倒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浸月接过钥匙,深吸一口气走向锁魂楼的正门。那是一扇厚重的木门,表面布满了奇怪的凹痕,像是被无数指甲抓挠过。门锁是一个造型古怪的铜制兽头,兽嘴大张,正好是钥匙孔的位置。
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栋楼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像是某个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门锁发出“咔嗒”一声响,兽头的眼睛突然亮起两点红光,随即又迅速熄灭。
“退后。”裴砚一把拉住江浸月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木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香气的冷风扑面而来。门内的黑暗浓稠得几乎实质化,仿佛一堵黑色的墙。
江浸月从包里取出一盏古旧的铜灯,点燃后,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门口的一小片区域。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奇怪的是,灰尘上没有任何脚印,仿佛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有意思。”裴砚盯着地面,“要么是没人进来过,要么就是…进来的人没留下脚印。”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楼内,身后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自动关上。江浸月手中的灯焰剧烈摇晃了几下,颜色由黄转绿,映得两人的脸都泛着诡异的青色。
一楼是个宽敞的大厅,四面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镜子。这些镜子形状各异,有圆的、方的、菱形的,甚至还有扭曲成人体轮廓的。最诡异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镜子里都照不出他们的身影。
“噬影镜。”江浸月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是用来困住魂魄的邪物,活人照不出影子,死人却能显形。”
裴砚走近一面椭圆形的镜子,突然伸手按在镜面上。镜面出人意料地柔软,像是一层薄薄的水膜,他的手指竟然陷了进去。
“裴砚!”江浸月惊呼,但已经晚了。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猛地伸出,抓住了裴砚的手腕。那只手冰冷刺骨,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
裴砚反应极快,另一只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向那只手。刀尖刺入的瞬间,镜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只手迅速缩了回去。镜面恢复了平静,但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手印,正缓缓向下流淌。
“看来这楼里的东西很热情啊。”裴砚甩了甩手腕,上面留下了五道青紫色的指痕。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镜子都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镜面全部对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江浸月迅速从包里取出两根红线,一根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根递给裴砚:“系上,这是’连魂线’,万一我们被分开,它能指引我们找到对方。”
裴砚刚系好红线,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木地板上轻轻走动。脚步声在三楼徘徊了一阵,然后停在了西侧的位置。
“主人出来迎接了。”裴砚冷笑,大步走向楼梯。楼梯是木制的,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生物的呻吟。
走到二楼时,江浸月突然拉住裴砚:“等等,你看这些房间。”
二楼的走廊两侧排列着十几个房间,每个门上都挂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焰都是诡异的绿色。更奇怪的是,这些门都没有把手,只在中央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大小正好能放入一枚铜钱。
“买路钱?”裴砚挑眉。
江浸月摇头:“不,这是’借命灯’。传说用铜钱借道的人,会留下一段阳寿给守门人。”她从包里取出一枚特制的铜钱,上面刻着“阴阳通宝”四个字,“用这个,不会真的借命。”
她将铜钱放入最近一扇门的凹槽中,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卧室,摆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小梳妆台。床上铺着整洁的被褥,仿佛主人刚刚离开不久。
“有人在这里生活?”江浸月疑惑地走近梳妆台,上面的铜镜擦得锃亮。她突然注意到镜框上刻着一行小字:“庚子年三月初七,镜中花,水中月。”
裴砚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装的年轻女子,站在锁魂楼前微笑。奇怪的是,女子的脸被墨水涂黑了,只能看到轮廓。
“这楼至少有百年历史了。”裴砚将照片递给江浸月,“但你看这床铺,像是经常有人使用。”
江浸月接过照片,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看背面。”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几个字:“不要相信镜子里的我。”
就在这时,床底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板下面爬行。裴砚迅速蹲下身,猛地掀起床单——床底下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被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上楼。”裴砚站起身,脸色阴沉,“答案在三楼。”
两人离开房间时,那扇门突然自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走廊里所有的油灯同时剧烈摇晃起来,绿色的火焰窜得老高,映得整个走廊鬼气森森。
通往三楼的楼梯比二楼更加破旧,有几级台阶已经断裂,露出黑漆漆的洞口。走在上面时,能感觉到有冷风从那些裂缝中吹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当两人踏上三楼的平台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三楼只有一条短短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门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符阵,但已经被什么东西破坏了大半,只剩下残缺的线条。
“就是这里了。”江浸月低声道,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直指向那扇黑门。
裴砚走近黑门,发现门把手上缠着一圈红线,线上穿着七枚铜钱。最奇怪的是,这些铜钱都是竖着排列的,像是某种计数方式。
“七枚…”江浸月皱眉,“七这个数字在阴阳术里很特殊,既是轮回之数,也是…”
“索命之数。”裴砚接话,伸手去解那圈红线。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红线的瞬间,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灰尘。那些铜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红线解开后,黑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混合着某种腐败的气息从门缝里涌出,熏得人头晕目眩。
裴砚推开门,里面的场景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四面的墙上挂满了画像,全部都是同一个女子的肖像。女子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从明清到民国,再到现代,但每一幅画中的她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微笑。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红木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青瓷骨灰坛,坛前点着三炷香,香烟袅袅上升,在天花板上形成奇怪的图案。最诡异的是,骨灰坛后面立着一面等身高的铜镜,镜面蒙着一层黑纱。
“百面归一…”江浸月的声音有些发抖,“有人在用不同时代的画像收集同一个魂魄的碎片。”
裴砚走近供桌,发现骨灰坛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江氏浸月之灵位”。
“这是…”裴砚猛地转头看向江浸月,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面蒙着黑纱的镜子。
“我…”江浸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陌生,“我好像来过这里…”
就在这时,那面铜镜上的黑纱突然无风自动,缓缓滑落。镜面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和江浸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正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不要看镜子!”裴砚大喊,但已经晚了。江浸月的眼神变得空洞,缓缓向镜子走去。她手腕上的红线突然绷紧,勒出了一道血痕。
裴砚一把抓住江浸月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石头,力气大得惊人。镜中的“江浸月”伸出手,似乎要穿过镜面抓住现实中的她。
千钧一发之际,裴砚猛地扯断江浸月手腕上的红线,将手中的短刀狠狠掷向铜镜。刀尖刺入镜面的瞬间,整面镜子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碎片飞溅。镜中的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江浸月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战,踉跄着后退几步:“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被魇住了。”裴砚扶住她,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奇怪的是,所有画像中女子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湿了一般。
骨灰坛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里面的骨灰开始缓缓流出,在供桌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那是一个残缺的八卦图,缺少了代表“生门”的那一角。
“有人在用你的名义养魂。”裴砚盯着江浸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