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活死人的心

江浸月跟在裴砚身后，低声道：“这老头……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裴砚声音极轻，“他早就死了。”
江浸月心头一跳，再看向老者的背影时，突然发现——他的脚后跟……是悬空的。
鬼垫脚！
她的呼吸瞬间凝滞，下意识攥紧了裴砚的衣袖。裴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在她掌心划了一下，示意她冷静。
老者带着两人穿过村子，来到一座孤零零的院落前。院子四周种满了槐树，树干扭曲如鬼爪，枝叶间挂着许多红布条，布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到了。”老者停在院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
门内无人应答，但门却自己缓缓打开了。
院内一片漆黑，只有正屋亮着一盏油灯，灯影摇曳，映照出屋内一个模糊的人影。
“进去吧。”老者侧身让开，浑浊的眼珠盯着两人，“守墓人……在等你们。”
裴砚没有犹豫，抬脚迈入院内。江浸月紧随其后，刚踏进院子，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院内的空气阴冷刺骨，仿佛瞬间从盛夏跌入寒冬。正屋的门半掩着，油灯的光从门缝中漏出，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守墓人。”裴砚站在门前，声音平静，“我们来了。”
屋内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进来。”
裴砚推开门，油灯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亮得吓人。
“坐。”守墓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裴砚和江浸月坐下，守墓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裴砚的伤口上。
“被阴镜伤了？”他问。
“嗯。”裴砚点头，“镜子碎了。”
守墓人冷笑一声：“锁魂楼的老太婆，还是这么喜欢坑人。”
“你知道我们会来？”江浸月忍不住问。
“当然。”守墓人从桌下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阴墟的钥匙不止一把，铜镜是‘引路’的，而这把……是‘开门’的。”
裴砚盯着钥匙，沉声道：“条件？”
守墓人合上木盒，缓缓道：“帮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颗心。”守墓人咧嘴笑了，笑容阴冷，“葬魂村后山有座古墓，墓里葬着一个‘活死人’，我要它的心。”
江浸月皱眉：“活死人的心……有什么用？”
“续命。”守墓人轻声道，“我的命。”
屋内陷入沉默，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得守墓人的脸愈发惨白。
裴砚忽然笑了：“你早就死了，还续什么命？”
守墓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阴鸷：“你说什么？”
“你的影子呢？”裴砚指了指地面。
油灯下，裴砚和江浸月的影子清晰可见，而守墓人……根本没有影子。
守墓人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刺耳：“好眼力……不愧是‘那边’的人。”
笑声戛然而止，守墓人的脸瞬间扭曲，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既然看穿了……”他的声音变得阴森，“那就别走了。”
话音未落，屋内的油灯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裴砚猛地起身，一把拉起江浸月：“走！”
两人冲出屋子，院内的槐树无风自动，枝叶间的红布条疯狂舞动，像是无数条血色的手臂，朝他们抓来！
“砰！”院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死，裴砚抬脚猛踹，门板纹丝不动。
“翻墙！”江浸月指向院墙，墙头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满了惨白的花，花蕊中露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噬魂花……”裴砚眼神一冷，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刻满符文，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挥刀斩向藤蔓，刀锋所过之处，藤蔓瞬间枯萎，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快！”裴砚托住江浸月的腰，将她送上墙头，自己紧随其后翻了过去。
两人刚落地，身后的院内就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整个葬魂村的灯火瞬间全部熄灭，黑暗中，无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跑！”裴砚拽起江浸月，朝村外狂奔。
夜雾中，葬魂村的轮廓逐渐模糊，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缓缓合上了獠牙。
夜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裴砚和江浸月一路狂奔，身后葬魂村的轮廓早已隐没在浓雾之中，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如影随形，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甩不掉……”江浸月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雾中隐约有黑影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爬行。
裴砚脚步未停，目光扫向四周，忽然拽住江浸月的手腕，猛地拐进一条狭窄的山道。山道两侧的树木扭曲如鬼爪，枝叶间垂挂着暗红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拳头大小的果实，表皮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腐烂的人脸。
“这是……尸果？”江浸月瞳孔微缩，下意识避开那些果实。
“别碰。”裴砚低声道，“这地方阴气太重，连草木都成了精。”
两人沿着山道疾行，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松软潮湿，每踩一步都会陷下去几分，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江浸月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泥土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血泥……”她声音发紧，“这下面埋了多少人？”
裴砚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前方山道尽头出现一座破败的石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黑黢黢的，仿佛一张巨口，随时准备吞噬过往的生灵。
“过桥。”裴砚沉声道。
两人刚踏上石桥，桥身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江浸月死死抓住裴砚的手臂，桥下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石壁攀爬上来。
“别停。”裴砚握紧她的手，大步向前。
就在两人即将抵达对岸时，桥面突然剧烈震动，一块石板“咔嚓”裂开，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出，五指如钩，直抓向江浸月的脚踝！
“小心！”裴砚一把将她拽开，反手抽出短刀，刀锋寒光一闪，那只手瞬间被斩断，断口处喷出一股腥臭的黑血，落在地上“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断手抽搐两下，化作黑烟消散，但桥下的“沙沙”声却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东西正蜂拥而上。
“跑！”裴砚低喝一声，两人冲向对岸。
刚踏上实地，身后的石桥便轰然坍塌，碎石坠入深渊，许久才传来沉闷的回响。江浸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桥下的黑暗中，隐约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一闪而逝。
“这地方……比葬魂村还邪门。”她喘着气道。
裴砚环顾四周，前方是一片密林，树木高大阴森，枝叶间缠绕着灰白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几座破败的石碑，碑文早已模糊不清，只残留着几道暗红色的刻痕，像是干涸的血迹。
“血棺林。”裴砚眯起眼，“守墓人说的古墓，应该就在这里面。”
江浸月皱眉：“他让我们取活死人的心，自己却不敢来，摆明了是让我们送死。”
“他知道我们没得选。”裴砚冷笑，“阴墟的钥匙在他手里，我们只能按他的规矩来。”
两人踏入密林，雾气立刻缠绕上来，湿冷黏腻，像是无数只冰凉的手抚过皮肤。林间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座低矮的土丘，土丘上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碑前摆着一口黑漆棺材，棺身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上挂满了铜钱，铜钱早已氧化发黑，却仍能看出上面刻着的符文。
“锁魂棺……”江浸月低声道，“用铜钱镇尸，铁链封魂，这棺材里的东西……恐怕不好对付。”
裴砚走近棺材，指尖轻轻抚过棺盖，棺盖上刻着一幅诡异的图案——一个人被钉在棺材里，胸口插着一把刀，刀柄上缠着红线，红线的另一端延伸向棺内，像是连接着什么东西。
“活葬。”裴砚沉声道，“这人被活活钉进棺材，刀插心口，红线引魂，让他死后不得超生。”
江浸月脸色微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养尸。”裴砚盯着棺材，“活葬之人怨气极重，魂魄被红线束缚在体内，尸身不腐不烂，时间久了……就会变成‘活死人’。”
正说着，棺材突然“咔”地一声轻响，棺盖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里面的东西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裴砚后退一步，短刀已然出鞘，刀锋在雾气中泛着冷光。江浸月迅速从布包中抽出几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无风自燃，化作几道金光悬浮在两人周围。
“开棺。”裴砚冷声道，“速战速决。”
江浸月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棺材两侧，同时发力，棺盖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瞬间涌出，棺内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具干瘪的尸体，尸体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短刀，刀柄上的红线早已腐烂断裂，但尸体的手指却诡异地动了动，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退！”裴砚一把拽开江浸月，几乎在同一瞬间，尸体的手猛地探出棺材，五指如钩，直抓向两人！
裴砚挥刀斩下，刀锋与尸手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尸手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黑血缓缓渗出。
“铜皮铁骨……”江浸月倒吸一口凉气，“这尸体成精了！”
尸体缓缓坐起，干瘪的头颅转动，空洞的眼窝对准两人，下颌骨开合，发出“咯咯”的怪笑。它胸口插着的短刀突然“嗡嗡”震颤，刀身上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刃纹。
“刀是活的！”江浸月惊呼。
尸体猛地从棺材中跃出，动作快得惊人，直扑向裴砚！裴砚侧身避开，反手一刀斩向尸体脖颈，刀刃却像是砍在铁块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尸体怪笑一声，枯爪横扫，裴砚被逼得连连后退，江浸月见状，立刻甩出几张燃着的黄符，符纸贴在尸体背上，“轰”地燃起火焰，尸体动作一滞，发出凄厉的嚎叫。
“趁现在！”江浸月喊道。
裴砚欺身上前，短刀直刺尸体胸口，刀尖抵住那把插着的短刀，用力一撬——
“铛！”
短刀被撬出半寸，尸体顿时疯狂挣扎，黑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溅在地上竟如活物般蠕动，化作一条条细小的黑虫，朝两人爬来。
“血蛊！”江浸月脸色大变，迅速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一道血符，一掌拍向地面，“散！”
血符金光大盛，黑虫纷纷爆裂，化作黑烟消散。裴砚趁机发力，短刀彻底撬出，尸体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轰然倒地，化作一具干枯的骨架。
插在尸体心口的短刀落地，刀身上的暗红色纹路渐渐褪去，变成一把普通的锈刀。
裴砚捡起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线早已断裂，但刀身却异常冰冷，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这就是守墓人要的东西？”江浸月凑过来，疑惑道，“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