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江浸月突然低喝一声,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铜钱短剑,剑身刻满细密的镇邪符文。她反手一划,剑锋割破自己的指尖,血珠滴入河面,竟像烧红的铁块落入水中,发出“嗤”的一声响,水面瞬间翻涌起一片暗红色的泡沫。
裴砚瞳孔一缩——那不是普通的水泡,而是无数细小的血珠从河底浮上来,像是整条河突然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
“沈厌的棺材在吸人血!”他猛地发力,一把将江浸月拽回岸上。两人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下的泥土不知何时变得湿滑黏腻,低头一看,竟是渗出了一层暗红色的液体,像被稀释的血,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河中央的水面突然炸开,一口黑漆棺材破水而出,棺盖上缠满锈迹斑斑的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块人骨,随着棺材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棺材没有沉下去,而是诡异地浮在水面上,缓缓朝岸边漂来。
“是‘养尸棺’!”江浸月脸色煞白,“沈厌把自己炼成了‘血河尸’,这棺材是用七具横死之人的骨头熔铸的,棺木浸在血河里养了至少十年!”
裴砚盯着越漂越近的棺材,突然发现棺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不是水,而是黏稠的血,顺着棺木滴落,在水面晕开一片猩红。更诡异的是,那些血滴入水后并没有散开,而是像有生命一般,缓缓凝聚成一条细线,蜿蜒着朝他们脚下爬来。
“退后!”裴砚一把拉开江浸月,那血线竟像活物般猛地一窜,差点缠上她的脚踝。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猛地朝血线斩去——
“铛!”
金属碰撞声炸响,匕首像是砍在了铁链上,震得裴砚虎口发麻。那血线居然凝固成了实体,像一条猩红的铁索,死死缠住了他的刀刃。更可怕的是,它还在顺着匕首往上爬,所过之处,金属表面迅速泛起一层锈迹,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血河索命,沾身即死!”江浸月一把拍开裴砚的手,匕首“当啷”一声落地,血线立刻松开刀刃,转而朝她的手腕缠去。她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将血线烧成灰烬。
河中央的棺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棺盖“咔”地裂开一道缝隙,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五指枯瘦如柴,指甲却是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血。那只手抓住棺沿,缓缓将棺盖推开——
“不能让它开棺!”江浸月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顿时泛起一层血光。她纵身一跃,竟踩着浮在水面的碎骨朝棺材冲去,剑尖直指那只探出的手。
裴砚来不及阻拦,眼看她就要刺中那只手,棺材却突然一沉,水面炸开一片血浪,江浸月的身影瞬间被吞没。
“浸月!”裴砚心脏几乎停跳,正要冲过去,脚下却突然一软——不知何时,整片河滩都变成了血泥,他的双腿已经陷到了膝盖,越是挣扎,下陷得越快。
血泥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骨,死死抓住他的腿往下拽。裴砚猛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匕首已经丢了。他咬牙扯下脖子上挂的一枚古铜钱,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护身符,据说能挡一次死劫。
“拼了!”他将铜钱含在口中,猛地俯身抓住一只手腕,用力一掰——“咔嚓”一声,骨头应声而断,但更多的鬼手从血泥里探出,抓向他的手臂、肩膀,要将他彻底拖入这片血河地狱。
就在他即将被淹没的瞬间,河中央突然炸开一道血光,江浸月的身影破水而出,铜钱剑上串着七枚染血的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狠狠钉在了棺材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她厉喝一声,七枚铜钱同时炸开,棺材“轰”地燃起幽蓝色火焰,那只探出的手瞬间缩了回去,棺盖“砰”地合上。
血泥里的鬼手如潮水般退去,裴砚挣扎着爬出来,浑身都是黏稠的血浆。他吐出口中的铜钱,发现铜钱已经裂成了两半——死劫已过。
江浸月踉跄着落在岸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她手中的铜钱剑已经断成三截,剑身上的符文全部黯淡无光。
“沈厌的棺材…只是幌子。”她喘着粗气,指向河面,“真正的东西…在下面。”
裴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燃烧的棺材缓缓沉入水中,而河底深处,隐约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血河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但那片沉在河底的巨大阴影却始终没有消散。裴砚盯着那片模糊的轮廓,喉咙发紧。那不是寻常水草或岩石的投影,边缘轮廓太过规整,像是某种人工建筑的顶部。
“这河底下…”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声音沙哑,“埋着东西?”
江浸月捂着左肩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她盯着河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不是埋着,是沉着的。”她喘了口气,“沈厌的棺材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用血河养尸的气,冲开河底那座阴墟的封印。”
夜风卷着血腥味拂过河滩,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衬得四周愈发死寂。裴砚弯腰捡起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铜钱剑,剑身上的铜钱全都失去了光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灵气。
“阴墟是什么?”他问。
江浸月从袖中摸出一块暗青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古时候有些地方会建’阴庙’,供奉的不是正神,而是横死的凶煞。后来朝廷禁绝淫祀,有些阴庙就被沉入河底,用活人祭祀的法子封住,称为’阴墟’。”她顿了顿,“这条血河,应该就是当年沉庙时用来镇煞的’锁龙渠’。”
裴砚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裂开的古铜钱。铜钱表面原本模糊的字迹此刻竟清晰起来,露出一个“镇”字。他心头一跳:“我师父当年说过,这枚铜钱是从一座沉在水底的古庙里带出来的…”
话没说完,河面突然“咕嘟”冒了个泡。紧接着,一串细密的水泡从河底浮上来,在水面炸开,散发出一股腐朽的霉味。那味道像是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棺材,混着水腥气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
江浸月脸色骤变:“退后!”
两人刚退到河滩边缘,整条河突然像煮沸了一般剧烈翻腾起来。河中央的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声轰隆如雷。漩涡中心的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河底黑黢黢的淤泥——以及淤泥中半掩着的一角青灰色石砖。
“是阴墟的屋顶!”江浸月的声音几乎被水声淹没,“沈厌用血河养尸十年,就是为了今天!”
漩涡越扩越大,河底的石砖渐渐露出全貌——那是一座八角形的建筑顶部,每只角上都蹲着一尊兽首石雕,兽嘴大张,像是在无声嘶吼。石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不是水,而是粘稠如浆的血,顺着漩涡的边缘缓缓流淌。
最诡异的是,当水位下降到一定程度时,那些兽首石雕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泛着幽幽绿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了。
裴砚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见过不少大墓里的机关,但眼前这景象明显超出了常理。那些石雕的眼睛不是夜明珠,更像是…某种活物的眼睛。
“那是’镇墓兽’,”江浸月死死盯着那些发光的眼睛,“用横死之人的魂魄炼的,专门吃闯入者的生魂。”她突然抓住裴砚的手腕,“我们得在阴墟完全浮出水面之前找到沈厌的真身,否则等镇墓兽醒了,整条河都会变成死地!”
她的手指冰凉,掌心却有一道灼热的温度,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炭。裴砚这才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暗红色的戒指,戒面刻着繁复的纹路,正微微发着光。
“你手上…”
“没时间解释了,”江浸月打断他,指向漩涡边缘,“看到那块凸起的石碑了吗?那是阴墟的’引魂碑’,碑下肯定有入口!”
裴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翻腾的水流间隐约可见一块斜插在淤泥中的石碑,碑面朝下,只露出小半截边缘。奇怪的是,周围的水流那么湍急,石碑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固定住了。
“我水性好,先下去探路。”裴砚说着就要脱外套。
“等等!”江浸月一把拽住他,“你以为这是普通的水?”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扔向漩涡——枯枝刚触到水面就“嗤”地冒出一股白烟,转眼间被腐蚀得只剩一小截焦黑的残骸。
裴砚倒吸一口凉气:“这水…”
“是’尸水’,”江浸月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水囊,晃了晃,里面传来液体晃荡的声音,“用七年以上的老坟头土、无根水和朱砂调的’避煞浆’,涂在身上能撑一炷香时间。”她顿了顿,“但只能一个人用。”
裴砚刚要说话,河底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整座阴墟的屋顶又往上浮了一截,那些镇墓兽的眼睛亮得刺眼,几乎要穿透浑浊的水面。
“没时间争了,”江浸月直接把水囊塞进他手里,“我在这牵制镇墓兽,你下去找沈厌的真身。记住,阴墟里任何会动的东西都不要碰,尤其是看起来像人的!”
裴砚握紧水囊,皮质表面已经被江浸月的体温焐热。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撑住,我很快回来。”
避煞浆的味道刺鼻得像陈年的药酒,涂在皮肤上却冰凉刺骨。裴砚纵身跃入漩涡时,感觉像是跳进了一锅煮沸的油,周身瞬间腾起一片白雾。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避煞浆确实起了作用,腐蚀的速度比预想的慢很多。
水下能见度极低,浑浊的水流里满是悬浮的腐殖质。裴砚憋着一口气,奋力朝引魂碑游去。越靠近河底,水温越低,到最后简直像在冰水里潜行,四肢都开始发僵。
引魂碑比他想象的大得多,露出淤泥的部分就有半人高,碑面朝下,背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裴砚伸手去扳,石碑却纹丝不动。他换了个角度,突然发现碑底压着一截铁链——铁链另一端没入淤泥,不知通向何处。
他拽住铁链用力一扯,淤泥顿时翻涌起来,露出下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边缘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圈人指骨,像是某种诡异的装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指骨竟然还在微微蠕动,像是随时会抓住靠近的东西。
裴砚想起江浸月的警告,犹豫了一瞬。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江浸月急促的咒语声——镇墓兽要醒了!
他不再迟疑,猛地扯断那圈指骨,钻进了洞口。
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内壁湿滑,长满了不知名的水藻。爬了约莫五六米,前方突然豁然开朗,裴砚一个没刹住,直接跌进了一个空旷的空间。
他摔在一层厚厚的淤泥上,溅起的泥浆里混着细碎的骨渣。等视线恢复,裴砚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八角形的石室里——这里就是沉在河底的阴墟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