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诗背包里有比赛服,护具,还有滑冰鞋。整个花样滑冰训练场的人都走完了,更衣室里也空无一人。只有隔壁短道速滑和冰壶的训练场地有声音传来。隐隐约约,激情又遥远。
更衣室的空间并不大,因为大家的训练时间相同,平日里都是人挤人的,像今天这么宽敞倒是不常见,严诗难得慢悠悠的收拾,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安静,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她把滑冰鞋摆好,抽手离去时,指尖停在鞋帮上顿了一下。严诗沉默了片刻,回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冰场,随即又把鞋子抽了出来,穿上。
一瞬间几乎聚满了力量,她敛着神色,大步走上了滑冰场。
寒意聚过来,透过她黑色的运动服侵到皮肤上。眼前白茫茫一片,冰面上交错着无数的划痕,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有顺利完成动作留下的顺畅的一条线,也有摔倒时戛然而止的磕碰。
她安静的站在冰面上,没有了人挤人的训练,没有了教练的催促,寂静而空旷的夜,每一道划痕上都生出了一个个灵动的人。也有她自己。
猛然之间,一滴泪从她眼里落下,在蒙雾的冰面上点出一颗清晰的透明。严诗吓了一跳,她急忙伸手擦掉眼泪,然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有什么好哭的呢。有输有赢的东西,再赢一次不就好了么,这么多队员,你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她自我安慰着,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气流入肺,严诗摆起了开场动作。
《月亮》,这首音乐能原封不动的从她心里响起,她满怀期待把它带入了加拿大的赛场,却没能铩羽而归。
严诗缓缓伸开手臂,脚下一推,身体悠扬的滑了出去。一切都像肢体的自然反应,她的脑子是空的,这一刻,完全陷入进去。
房顶的灯光煞白刺眼,映着同样白茫茫的冰面,只有这个黑色的身影翩翩起舞。
一曲结尾,严诗的体力逐渐用尽,她放空的神情逐渐紧张。脑袋里似乎蹦着一根弦,只待用力跨过去。
音乐回响在她脑海里,钢琴键逐渐缓慢,声音消退。严诗心里跟着音节在数,身体越来越紧张。
别怕,她努力对自己说。
某一刻,缓又轻的钢琴突然爆发,重重的一个音节瞬间砸了出来。就在这一刻,严诗的身体顺着某个方向一跃而起,身轻如燕,黑色的影子在短短片刻里划过几个圈,而后稳稳下落。
触地的前一秒,严诗呼出一口气。
够了,三圈半。
她的左脚冰刀刚触冰面,左大腿部突然传来一阵撕裂感。严诗瞬间收了所有的动作,把力量全部转到右腿上,整个人砰的一声摔在了冰面上。
背后冰凉,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严诗无力的用双手捂住脸,滚烫的脸颊贴在刺骨的冰面上。她把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任自己一动不动。
还是不行吗?三周半而已,这样都完成不了,以后要怎么办?
严诗面无表情,干涩的眨着眼睛,想着教练之前和她说的话。训练的重点和恢复期的持续时间,一切都正常。可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啊!一次一次的失败,叫我怎么对以后充满信心?
想着想着,严诗竟红了眼眶。
算了,哭一场吧。把我的热泪都撒着这冰面上,以后一定要心疼我,别再让我摔了。
她下了决心,打算把这几天的糟心事儿都哭出来,可一滴泪刚要落下来,手机突然响了。
严诗本不想管,奈何不了自己设的铃声太欢快,那点儿悲伤的气氛顿时全无。
她叹一口气,乖乖爬起来接电话。
电话是严赋打来的,这个点儿,他应该在家了吧。
严诗:“严赋。”
严赋:“嗯,你在哪儿。”
严诗咬了咬唇,实话实说:“我在训练馆。”她说完怕他担心,又补充道:“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边严赋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说:“我去接你,你在那儿等着。”
严诗:“你还没回家吗?”
严赋:“嗯,今天练的有点儿晚,先挂了。”
在严诗心里,严赋从来不说废话,惜字如金。比他的字更金贵的,是他的时间。所以能被严赋主动提出来接她,严诗居然开心的笑了。
好吧,她这亲姐姐当的实在有点儿掉价。
严诗下了冰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拉伸按摩大腿。她收力收的及时,落地的时候也是背部着地,所以腿上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她收拾好东西,帮保安大哥锁了门,站在训练场门口等严赋。
严赋是坐出租车来的,车停在训练馆门口几十米的位置。他从车上下来,严诗看见了,迎着过去。
严赋穿着他们中学的校服,最朴素的那种蓝白条纹校服。不过他没穿外套,上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袖,下面蓝色的宽松裤子。少年身材修长高挑,长得清秀冷艳,抿着唇,眼神时常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严家的基因简直两极分化,严诗从台阶上小跑着下去,咚一下蹦到了严赋面前,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
严赋则下意识嫌弃的皱了皱眉毛,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不过严诗一点儿也不在意,两只咸猪手举起来捏严赋的脸蛋儿,那张俊脸瞬间就变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白面饼。
“哎呀,我家弟弟半个月不见怎么又变帅了,你在伦敦有没有钓到漂亮的外国小姐姐啊?”
严赋对她着神经样子早就习以为常,啪一声拍掉她的手。
“回去了。”
严诗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做了大大的鬼脸,却还是笑嘻嘻的跟上去了。
出租车上,严赋的琴靠在一侧,两个人的位置显得拥挤了些。严诗坐稳后,问他:“爸妈真的没跟你说什么吗?他们有没有很失望之类的……毕竟现在我们家的颜面全靠我撑着啊。”
严赋:“……你想多了。”
严诗:“别老跟我作对,说实话!”
严赋:“真没。”他顿了顿,又道:“他们好像料到了,没太惊讶。”
严诗惊的瞬间张大嘴巴:“什么叫料到了?原来我那么辛苦出去比赛他们俩都没在家盼我个好儿?怪不得我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都是给你们咒的了!好气哦!”
严赋:“……你能再幼稚点儿吗。”
严诗:“我是你姐,你还敢说我幼稚?”
严赋:“客观上讲,你好像是比我老三岁。”
严诗:“……”
严诗撒泼打野够了,满意的闭了嘴。回家的路有一段,严赋不是个会聊天儿的主,严诗就靠在窗户上看夜景。看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拿出了手机。
体育新闻的更新频率远远没有娱乐新闻快,到现在为止头条上挂的还是那个大肆宣扬她失败的新闻。
这会儿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往下滑了滑,看网友的评论。
有支持的,有贬低的。但就她的直观感受来看,贬低的比支持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正常分析也好,看到有些凑热闹的网友,严诗真是又气又难受。
有个叫“豆豆爱浆浆”的网友评论:虽然不太了解花滑,也不太知道这个严诗吧。不过出去比赛还能摔,真是给国人丢脸啊,人家国外的运动员怎么可能在比赛中摔倒啊?中国人那么多,随便再找一个也比她强吧?
强你个豆浆啊!国外的怎么比国内的好了?怎么就没摔了?你给我找个花样滑冰没摔过的运动员来试试,我请你喝一辈子的豆浆啊!而且你不太了解你评论个什么劲儿,好好去刷明星出轨八卦不好吗?来体育频道凑什么热闹?!
严诗气鼓鼓的。严赋偶然瞥了一眼,冷声道:“别看了。”
严诗太投入,根本没听到,正在往下翻,一直手突然伸过来把她手机拿走了。严赋直接关了装在自己口袋里,说:“十个网民九个没脑子,你跟他们置气有意思吗,别看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严诗瘪了瘪嘴,没说话。
他说的有道理,这种时候万事都需要信心,不能主动接受网络攻击,不然太悲惨了。
严诗正想着,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严赋大腿一震,好像是严诗的手机。
他拿出来,正要递给严诗,余光突然瞥到了两个字——乐恬。
严诗刚要伸手接,严赋突然又把手收回去了,动作快的吓她一跳。她刚又要收回手,严赋又猛一下把她的手拉过来,用她的手指在解锁键上按了一下。
严诗皱着眉头:“喂,你看我手机干嘛?”
她把脑袋凑过去,严赋直接一转身背对着她。严诗只瞄到了一个微信头像。
女孩清清秀秀的面容,大片的阳光打在一侧的脸上,另一侧被她头上的棒球帽遮出一片阴影。她笑的恬淡又温婉,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严诗咦了一声,乖乖坐了回去。
“真是见色忘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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