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敌人的伤心岭

在炮火声响彻贝加尔湖畔的时候，第1步兵师第1旅旅部终于联系上了38团，38团已经到达了穆里诺，并且和敌第1摩托化步兵师交上火了，旅长克洛奇科夫对通讯连长的汇报感到难以置信，于是他再三询问到。

“你是说，38团现在已经到达穆里诺，并已经和敌人交上火了？”

“是的，旅长，不仅如此，我的通讯员还带来了38团团长瓦连京的报告。”

“快拿给我！”

克洛奇科夫看着报告上的一字一句，俄文字母写的歪歪扭扭像小孩的涂鸦，让人发笑，可内容却让他笑不出来，他灵魂被震撼了！

“他们先敌三个小时到达穆里诺，并通过地形构筑了基础的坑道防御体系，这简直就是奇迹，他们用双腿跑赢了汽车，我的天哪，这简直就是奇迹，莫洛斯，这个团长的名字叫什么？”

“瓦连京。”

“不，不，不！我是问他的全名，他的全名是什么？”

“瓦连京·别佐科夫！”

他看向地图，他很清楚，现在的部队离穆里诺还有一段距离，师长已经给他发过电报了，要求他如果维德里诺失守，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

但现在维德里诺还在，并且是在他的手里，可是38团能顶住多久的进攻，他抬头看向莫洛斯。

“37团多久才能赶到穆里诺？”

“明天拂晓。”

“那么2旅和第2民兵师的部队呢？”

“可能会稍晚一点。”

克洛奇科夫沉默了，他脱下了帽子，他们顶得住么？他拷问着自己，他闭上眼睛，他们顶不住的，他回答了自己。

“他们既然能创造出一次奇迹，那他们就能创造第二次奇迹！克洛奇科夫，你要相信他们，你必须相信他们，现在的你需要做的是，向上级汇报情况，并请求师部向最高统帅部汇报情况，能否要求部队急行军，他们等不了多久的，克洛奇科夫！”

政委福明沉声说道，旅长克洛奇科夫重新戴上帽子，他看向福明清澈有神的双眼，于是他大声命令到。

“37团必须在拂晓之前到达穆里诺，不准停下，跑死了都要跑，上报师部，讲明情况，请求师部向统帅部争取让南线所有军队，不惜一切代价向38团增援，一旦穆里诺失守，我们将从防御战变成攻坚战，战争将向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明白！”

电报员立即将电报发出，随即第1步兵师师部向统帅部说明了情况，统帅部立即做出了回复，要求务必以最大的努力援救瓦连京同志，不仅是因为瓦连京同志正在防御敌军北进，他还是外交部长布劳恩同志的亲密战友和家人。

整个南线的部队都动了起来，电报下达的指令只有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阻敌北进，不惜一切代价增援穆里诺，不惜一切代价增援38团！

贝加尔湖畔，敌第1摩托化师前卫团先遣营前进阵地。

又一次炮火覆盖，对面那个小小的山岭，在持续炮火的打击下，树木早已经不在了，甚至泥土都被炮弹翻了一遍，山岭的全貌出现在眼前，原来它有着两个山头，而在这个山岭上，敌人已经抵挡住了他们八个小时的进攻。

这是第几次炮火覆盖了？敌先遣营营长这样问自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组织了几次冲锋，他只能期待着自己和部队在达成冲锋任务目标后，被轮换部队替下，他再也不想待在这里，这是死神的领域，是他的伤心岭。

山岭的交通壕和阵地上，双方的尸体被夜色掩盖，一发照明弹又让他们重新出现，密密麻麻的，敌营长麻木的看着，我们过不去的，心里一个声音再次强调。

“我们过不去的。”他麻木的重复到。

每一次，当炮火响起，敌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他们冲击阵地，敌人又像是鬼魂一样从地狱回来，他们是从地狱里来的吧，是吧，一定是这样的！

这帮乡巴佬连通讯设备都没有，他们凭借哨声和军号来调动部队组织反击，那种尖利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那是地狱的号角，就是这号角将他们从地狱唤出，他快要崩溃了。

炮声停了，他的连长跃出战壕，战士们也紧跟他，敌营长让轻重机枪开火了，用火力压制着对方的阵地，但是当他们进入敌人第一道防线200米范围内后，枪声大作，他们又出现了！

“通过弹坑持续跃进，不要停，停下就是死亡！”一个敌班长吼道，随即他的声音被枪声覆盖了。

在照明弹的帮助下，敌班长和全班接近了这个阵地，这里有一个班的士兵，他们已经让自己的排损失惨重，他的战友和兄弟已经倒在了这里，他看着喷吐着焰火的阵地，拿着手雷冲出掩体。

“掩护我！”

在全班的掩护下，他从弹坑中进行了一次跃进，紧接着他扑倒在地，手雷被扔进战壕里，一声巨响后，班长抬起头，战壕再也没有了声息，敌人被消灭了，他挥手命令到。

“上去，占领阵地！”

第38团团部。

“敌人又占领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了，是不是考虑一下让雷泽洛夫的一营实施一次反冲锋，夺回第一道防线。”参谋长叶夫根尼问道。

“第一道防线是要夺回的，但是雷泽洛夫的一营不能动，他是总预备队。”

“可是团长，二营和三营已经……”

还没等叶夫根尼说完，瓦连京便打断了他。

“德米特里和瓦西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二营和三营的战士也是，叶夫根尼，距离天亮还有多久？”

“还有六个小时，团长！”

“黎明之前，他们会发动一次更强大的进攻，亚戈达是疯子，他手下的将军们却不是疯子，不能一下子暴露出我们的底牌，明白么维克多？”

“我明白了，团长！”

“去制定反冲锋计划吧，你要相信德米特里和瓦西里，他们做得到！”

“是，团长！”

38团第二道防线，三营营部指挥所，坑道外炮声隆隆，坑道里三营正在召开连长会议。

“团部命令下来了，我们必须在敌人下一轮进攻中夺回阵地。”

三营长瓦西里·扎依采夫说道。

“可是营长，我们已经有不小的损失了，进行反冲锋夺回阵地肯定损失会更大。”一连长反驳道。

“我知道，你们连的战士们伤亡惨重，一个班就只剩下三四个人，但是同志们，这个任务不得不执行，我们必须让敌人没有立足之地，只有靠反复拉锯让敌人保持兵力投送，不断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否则敌人一旦有了立足点，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线都会被敌人一一夺走，我们的防线就会崩溃……”

“这样的情形绝对不会出现，决不允许敌人通过我们的防线！”

一旁营指导员米哈伊尔打断瓦西里的话。

“同志们，随命令来的，还有团长对全团战士的一封信，我给大家念念，你们回去后可以复述给排长，让每一个战士都知道。”

米哈伊尔打开通讯员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信，听到说团长的信，所有的连长都坐直了身体，接着指导员用他喑哑的嗓音念到。

“同志们，现在整个布里亚特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穆里诺，我们要咬紧牙，再挺一挺，我们和敌人比比谁先崩溃，不过敌人恐怕是输定了，他遇到的是我们38团，我们团从来不怕比。

战斗要坚持下去，训练的时候我说过，38团的军人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谁也不许哭！伤亡再大，也要打下去！

为了全局，为了布里亚特，为了我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爱人和孩子，38团打光了也在所不惜。

同志们，穆里诺是通往上乌金斯克的门户，丢掉了穆里诺和维德里诺，我们将无险可守。

要知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家园！”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我们的身后就是家园！

团长的话在每个人的心里回响，一连长站了起来，他向营长瓦西里敬了个礼。

“营长，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请你原谅我，请放心，一连丢掉的阵地，一连会抢回来！”

“好小子，反冲锋将由我在前沿进行指挥，到时候可别犯怂！”听到这里，谢盖尔拍着一连长的肩膀，笑着说道。

“副营长也要上去？”

连长们将疑惑的视线投向瓦西里，瓦西里解释道。

“这是我们开会讨论的，我们要有一个人负责在前沿做更灵活的调整，所以谢盖尔同志将负责这个任务，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了！”

炮声停止了，大家明白，敌人要上来了。

“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准备反冲锋战斗，夺回我们的阵地！”

连长们匆忙赶往自己的阵地，谢盖尔也起身离开，瓦西里叫住了他。

“谢盖尔，你还有一个任务！”

“嗯？是什么，我保证完成！”

“活着回来！”

谢盖尔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接着走了出去。

38团第二道防线，三营前沿阵地。

谢盖尔和一连长待在一起，等待敌人的的照明弹，终于，一发照明弹在夜空中升起，隐藏在第一道防线的敌人站了起来，他们对三营第二道防线发起了进攻。

“司号员，吹冲锋号！”看到照明弹升起，团部司号员按照计划吹响了冲锋号。

一阵有节奏的，尖利的军号声在阵地上空回荡，紧接着各个前沿阵地上，各连长吹响了哨子，在哨声和冲锋号中，战士们猛的跃出战壕，向敌人杀去。

“哒哒哒！”敌人火力点上，机枪不断地冒出焰火，看着一个班战友接连倒下，一旁的亚科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右手已经负伤，他看着那个火力点，观察着地形，一个大胆的计划成型了，通过弹坑持续跃进，然后用手榴弹干掉他们。

他翻滚着，他在弹坑中跳跃着，敌人似乎发现了他，但是他依旧在利用弹坑向前跃进，机枪手身旁的步兵发现了他，一梭子子弹打过来，他藏在弹坑里，许久后他认为对手不会在关注自己，他猛的跃起并翻滚到下一个弹坑。

“哒哒哒！”

他又中弹了，看来敌人是个有耐心的老手了，之前是右手受伤，现在又是左臂，他忍着痛，敌人距离他没多少距离了，但是如果躲在弹坑里，他就不知道敌人在那个方向，即使知道方向，这样盲扔是一定会偏离目标的。

他小心的探出头看了一下，右前方有个弹坑，距离对手很近，自己挑出战壕扔完手榴弹可以一个翻滚扑到里面。他在心里默数十秒，最后一秒数完后，他再次跃出弹坑，看准了敌人的位置，奋力一扔，接着枪声响起，他一声闷哼滚进了新弹坑。

他的肩胛骨被打碎了，手雷爆炸了，可是亚科夫发觉不对，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不对，机枪还在开火，他探出头，他们居然没事，他并不知道，他的手榴弹扔的太早，手榴弹刚进战壕，就被一个灵活的敌方士兵扔了出去。

他现在武器都没有了，血液也在一刻不停的流出，该怎么办？他回头看向身后，一个战士向前跃起，向下一个弹坑前进，却被机枪手的子弹击中，亚科夫双目圆睁着，那是他的兄弟！

他伏着身体，看向正在喷吐火焰的机枪火力点，现在他距离对手已经很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班长，班长抱着左手，班长也负伤了。

如果再不阻止机枪的射击，战友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他们的任务不会完成，任务完不成，整个38团都会有危险。

不，任务一定要完成！他在心里有个声音吼道，不只是38团有危险，是整个后方都有危险，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亚科夫，身后即是家园！

他感觉自己的血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剩下的血液却沸腾了起来，他举起自己的手，示意班长。班长远远的看到了他，但是班长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紧接着亚科夫奋力跃出战壕，冲刺着奔向机枪口，突然跃出的人影让机枪手顿时慌乱，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亚科夫的身影，他顿时扣动扳机，机枪喷吐出子弹。

一瞬间，亚科夫的上半身就被击中，子弹的作用击中在他的身上，他的内脏和肠子被打碎，从前面看，他的胸前只有弹孔，而后面早已被子弹的空腔效应掏空了，但他的身体依旧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冲刺。

当亚科夫跃出弹坑扑向机枪那一瞬间，班长瞬间理解了他，他立即爬起来，挥舞着右手，口中大喊到。

“为了亚科夫，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

战士们也看到了亚科夫的行动，他们怒吼着，他们的战友在用身体掩护他们，他们冲刺着，迸发出人类的极限！

阵地上，由于视线受阻，且受到了惊吓和刺激，机枪手在短时间内只知道射击亚科夫的躯体，而这短短的三十秒里，亚科夫的班已经冲了过去，并扔出了好几个手榴弹。

爆炸声轰然响起，敌人的机枪哑火了，亚科夫的班重新占领了失去的阵地，当他们找到的亚科夫尸体时，每个人都啜泣了起来。

在第一道防线其他的阵地上，这样的争夺战还在不断的上演，一个又一个的亚科夫牺牲在这里，或用身体挡住敌人的机枪视线，或拉响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时，敌人的炮兵开火了，团指挥所里，瓦连京放下望远镜，狠狠地用拳头锤着墙壁，第一道防线敌人也有士兵，竟然就这样开火了，他推翻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

不仅亚戈达是个疯子，他的将军们也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