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到县衙门口,却递不上拜帖。
“大人说了,醉仙楼来的人,一律不见。”被这么直接的拒绝了。
“怎么今儿换人来了,你们家那两个大婶,天天往我家大人这跑,大人清正廉洁、日理万机,你们可别坏了大人声名。”
晚秋叹气,大娘和二娘到底做了什么,竟这么干脆的被拒之门外,难怪今儿要她过来。可她来找陆大人,自有她的目的,原就计划向恩公打听师父的下落,怎会轻易被劝离。
鸣冤鼓就在眼前,听闻击鼓必会升堂,这鼓往日都是摆设,此番见鼓槌搁置在台座上,倒像是适才有人用过。
可这鼓不能随意敲,若无冤情,便是诬告,反要受官府追责。
“两位大哥,今日有人来击鼓?”
“怎么,你们醉仙楼新东家来鸣冤状告府衙,索要醉仙楼旧日被勒索的债,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你竟不知?”
晚秋一时语塞,陆公子可没与她通过气,她怎会知晓。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是说道:“自然是知晓的,小女亦有证物,要呈交陆大人,还请两位大哥通报一声。”
“小丫头别耍我们哈,大人严令,属下们不敢违抗,今儿真不能放你进去。”
被回绝了,晚秋也不着急,轻巧的走到鼓前,深吸一口气。
随后,鼓声阵阵。
“赶紧去把张捕头叫回来,往后要天天这么整,老子可待不下去了,本统领是带兵的又不是审案的。”
“大人,张捕头跟陆公子一道呢,来回一趟怕是也要段时间,要不先将击鼓之人轰走。”
“你说的什么浑话。”
一脸不耐烦的陆莫琨走到堂前,见堂下之人是晚秋,心情立时好了一半。
想到自己适才在后堂唠叨的嗓门不小,这话可不就一字不落的都被她听了去?在这小丫头心里,自己是恩公,现下她和那小侄女也说不清道不明,陆莫琨略略有些尴尬,可别坏了自己的形象。
暂坐堂上,陆莫琨将粗狂的嗓门放轻:“小丫头,怎么是你。”
晚秋照着规矩先恭谨下拜:“小女晚秋,见过大人。”
“起来起来,有事直说,本统领给你做主。”
“谢过大人,小女听闻陆公子来状告衙门,因醉仙楼的账目近年小女略有经手,对此也颇为了解,故而想一同禀告府衙,为陆公子状告府衙一事供上佐证。”
就为这事?击鼓鸣冤,未免小题大做了。
不等陆莫琨问,晚秋继续说道:“本不愿扰了大人清净,一来确有证物相呈,但需大人派人一道去取,交于陆大人小女才能放心。二来小女求见大人心切,只是门口的两位大哥恪尽职守,今日莽撞了,望恩公恕罪。”
三言两语陆莫琨便知晓发生了何事,好声好气的说道:“既有正事,何罪之有。账目一事已交张捕头处理,你随后可与他交接,旁的事,且随我来后堂吧。”
两人一走,堂上众衙役便议论开来,“怎的这陆统领这么好说话了?”“那姑娘看着眼熟,好像在后山崖上见过,很安静的姑娘,看不出来胆子挺大。”“醉仙楼的人,是陆统领罩着的人啊,以后见了都长点心。”……
此间种种,晚秋不知,与陆莫琨走入后堂。屏退众人后,陆莫琨哈哈一笑,两人之间的肃穆忽就消散了。
“小丫头,你这么正经还真不习惯,说吧,你家那两个妈妈派你来传什么话。”
晚秋被带去山里疗伤的时候,好友大半时间也是在埋头研习药理。陆莫琨偶尔来访,便被他毫不客气的指使去打猎,为他改善伙食。
本着多一个人少干点活的想法,陆莫琨就带上了晚秋,他捕猎,晚秋捡柴火摘果子,顺便教她用刀子解剖一些简单的小动物。这一来二回,晚秋对他除了尊敬,也多了些许熟络,恩公更像恩公了,陆莫琨连解释都很无力。
此后多年未见,初见时,尚有些生疏,随着回忆都被翻出,晚秋观察之下见恩公性情并无大变,对他也多了份亲切。
“恩公又瞎猜,大娘二娘只让我来拜会一下恩公,并无旁的要求。”
见陆莫琨咂了咂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晚秋真诚的望着他道:“是真的,比、比……反正就是真的。”
“行了,小丫头,你就会袒护你家那两位妈妈,不过没事才好,免得老子跑这大老远的还得天天公干,歇不得半天。”
“恩公……”
“别了别了,别叫恩公了,听着不亲近。”哪里是不亲近,分明是心虚,到底是不是恩公,陆莫琨自个心里清楚。往日婉丫头不知道还能勉强应一声,可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往后若当着婉丫头的面再叫自己恩公,就仿佛战场杀敌后夺了战友的功劳一般,陆莫琨本就不屑于做这等小人营生。
心虚更甚了……
虽看不上这丫头的出身,但少许接触下,见她确实好学聪颖又乖巧可人,难免生了恻隐之心,有时甚至庆幸,多亏当时婉丫头极力阻拦,才掐灭了自己杀她的念头。
加之又失约没有照顾好她,两相比对之下,倒是让陆莫琨对晚秋生了愧疚之意。但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拉不下脸来说自己做的不对,也唯有以喜爱之名 表达亲近,多与照拂。
更何况……自己那老友可不是一个随便会带徒弟的人,哪怕是默许的。
晚秋对此中道道一概不知,骤闻恩公所言,锁眉深思,略带不安但又满怀期待的问道:“恩公,那我该怎么唤您?才能显得敬重又不失亲近。”
“呃……”这倒是个问题。
一看到恩公显露为难的面色,晚秋便又说道:“在人前,小女懂得分寸,陆大人是官,小女是民。”
在人后,又不为外人听见,可不就可以随意些了。
“听闻你要跟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走,这之后可就是自己人了,不然你就随她,喊我一声六叔。”
一番话又让晚秋翻起了昨夜难言的回忆,尤其眼前的恩公,是陆公子的族亲,更不能说,支支吾吾下,反倒让陆莫琨以为她害羞了起来。
“你害羞个什么劲,就这么说定了,叫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