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清秀少女

​
天亮后，刀疤胡一声大喝，女奴们纷纷站起身来，跟着人贩子朝西边赶路。按计划，一行人要横穿邾、薛两国，赶往富裕的宋国，这样女奴们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这一路，纪念看到的却是一片绝望景象：前面几个月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这几天北边则是暴雨连连，过于集中的雨水形成了山洪，沿着沂水、沭水两条河，顺流而下，直接把很多田地都给淹了。
处处都是泥泞，女奴们大多没有鞋，常常要蹚着一尺深的泥水往前走，遇到路滑的地方还要手脚并用，被石子、陶片划破腿脚更是常有的事。
过一条小河时，赖头三一脚下去，踩中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拔腿上来时发现竟是一条人的手臂，吓得女奴们高声尖叫、纷纷躲闪。
“叫嚷什么！大灾之年，水里躺几个饿死鬼不是常事么？抓紧赶路！”赖头三大声呵斥着，抖了抖腿，直呼晦气。
一天下来，女奴们全都伤痕累累，连几个人贩子也是筋疲力竭，本就瘦弱的纪念更是几乎虚脱了。
奴贩队伍粮食紧张，上午只给女奴们每人发3颗干枣果腹，下午发4颗，到了晚上才会煮一点粟米粥，釜底的粮食基本全被几个人贩子捞光，分到女奴手里几乎是每人一瓢稀水，谁的瓢里能多出几粒粟米，都要兴奋好半天。
这些女奴，料想都是农户出身，一个个倒是皮实，虽然喂饭少赶路急，却大多都能跟得上队伍。她们手一直被绳捆着，只有内急的时候，才能让人贩子把手解开，然后找地方方便完了再回来，这全程都要有一名人贩子跟着。
晚上的时候，也常常有解了手一时回不来的情况，多半是被人贩子见色起意，在某个隐秘地方调戏蹂躏。
和形成惯例的“拣夜”不同，这种情况被人贩子称为“偶兴”。对此，所有人都司空见惯，连议论都懒得议论。刀疤胡并不制止，女奴们也并不抗拒，因为被“偶兴”的女奴，第二天发的干枣能多上两三个。
一路上，奴贩队伍遇到不少逃荒的灾民，他们大多拄着木棍，衣衫褴褛如同乞丐，拖家带口地艰难跋涉。路两旁的田地已经退去洪水，变成一望无际的大片淤泥，略微散发着鱼虾的腥臭味。稀稀拉拉的灾民走在路上，仿佛一排在泥水里泅渡的鸭子，艰难而又无助。
有时路上也会遇到成队的官兵，他们个头不高，皮甲开裂，一见刀疤胡凶悍的样子，更是躲得远远的，避之唯恐不及。
此外，人贩子们一路或骗或买，又弄来一些女奴，女奴的数量增加到了五十多人。
原来的女奴都被一根大粗绳子相连，赶路时自然地排成一列，正像是“一根绳上的几十只蚂蚱”。新来的这批人太多，粗绳不够长，就只好见缝插针，挤进原来队伍的缝隙里，也用细绳捆了手，连在粗绳上。
纪念注意到，这批人中有一个颇为水灵的女孩，长相稍显稚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正好被安排在纪念身后。
女孩年龄虽小，发育的倒是挺早，个头已经和纪念一般高了。她唇红齿白，秀发如瀑，清秀的外表简直把纪念比成了老黄瓜，更气人的是连身材都比纪念好，前后微翘，走路时已经能看出袅娜的身段。
纪念咂咂嘴，心里不是滋味。
女孩似乎生了病，脸色苍白，每走一段路都直冒冷汗。纪念觉得她这么小的年纪，又缺衣少食的，肯定受不了赶路的辛苦。于是从自己的口粮里匀出来一只干枣，用捆着的双手递给她。
“喏，我自己也没几个，只能给你一枚，你年纪小，多补补。”纪念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心想：没道理啊，她发育得这么早，应该不缺营养吧？该补的应该是我才对……
女孩十分感激地看了纪念一眼，收下干枣，眼睛湿润地对纪念说：“我知道姐姐你也不容易，但我实在太饿了……你的恩情，小灵以后一定报答！”
这话说得纪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枚干枣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恩情、报答？纪念笑了笑，回答道：“你叫小灵？名字不错。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姐姐，那这干枣就算是姐姐疼妹妹的，别再说什么报答之类的傻话了。”
女孩点点头，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纪念转过身去，叹了口气：一枚枣就能认一个妹妹，怪不得老话说“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什么世道……
*
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喝过粟米水，马上又到“拣夜”的时候了。
“啊啊啊，‘拣夜’千万不要拣到我啊！”纪念紧张得手心冒汗，嘴里又要开始“絮叨大法”了。
“姐姐，‘拣夜’是什么？很可怕吗？”小灵喝过了粟米水，气色好了一些，但脸色仍旧苍白。
“可怕，非常可怕！”纪念自己紧张，又不好意思对小灵明说，就解释道：“‘拣夜’就是……就是这群人贩子，每夜会拣两个好看的女奴，出去‘殴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
“哦，这样啊，那既然是拣‘好看’的女奴，姐姐你不必担心，人贩子肯定会先打其他人……”小灵一脸真诚地宽慰道。
靠！纪念满头黑线，要不是看她年纪小，真想找块板砖拍在她人畜无害的脑门上。
这丫头咋这么不会说话呢？你还不如直接说我长得丑得了！亏我刚才还可怜你……唉，算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纪念气得冒烟，但转头想想，觉得小灵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在梦里瘦得跟竹竿一样，头发枯黄面色暗沉，恐怕确实不是人贩子的首选。
行吧，反正是在梦里，丑点就丑点呗，不被人贩子欺负就行。倒是这小妮子，长得那么扎眼，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今晚“拣夜”的“挤吧眼”，目光很快就被小灵吸引，径直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