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逃荒者们分成四拨,在山谷两旁已经各自点燃了篝火,目测总共至少有七八百人,不大的山谷前显得极为热闹。
邾国官兵们盘查了一天劳累不堪,关闭隘口停止通行。那歪腚猴也从最后一波逃荒者队伍里折返,和其他几个人贩子窃窃私语,密谋以何种战术冲击关隘。
“哎哎,小灵。”纪念悄声对小灵道:“听见没有,这群人贩子要去闯关呢。那些把守关口的官兵,虽然装备挺旧,但也总比逃荒的强,人贩子人数又少,我感觉他们一时半会冲不过去,我们正好可以趁机逃跑。”
“可是姐姐,我们双手被捆,也不知这些奴贩用了什么手法,这绳结无论如何就是解不开啊。”
“哎呀,你傻不傻?用手解不开,可以用刀子啊!待会他们乱起来,那还不得刀子弓箭满天飞,我们捡一把,割开绳子就是了。”
“嗯嗯,姐姐说的是,小灵都听你的。”
纪念和小灵正商量着,人贩子那边却已经密谋完了,开始分头行动:歪腚猴一溜小跑,去通知逃荒者冲关的具体时间;赖头三和猪脑袋扭扭脖子松松腿,准备大干一场;刀疤胡纹丝不动地拄刀而立,闭目养神。
这时,挤巴眼不知从哪里又翻出几捆细绳,笑嘻嘻地走向女奴,将她们三人一组,捆成一团,还挨个在嘴里塞上破布。
“他奶奶的!”纪念气的鼻子都歪了:我刚想着逃跑,你又跑来多捆这两圈,这还跑个鸟?
不过,兴许是挤吧眼确实对纪念有意思,竟然给她捆得很松。纪念稍稍挣扎了一会,就把新捆的细绳弄开了。
“哈哈,谁说我丑来着?明明还是很有魅力的么。”纪念心中暗喜道。
夜色凝重,空谷来风,人贩子准备妥当,一触即发。逃荒者们围着篝火,手里也暗暗捡起了木棍、石头。
人群看似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声音渐渐小了,仿佛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等待着什么发生一样。
“咦?这群人刚才还在叫嚷,怎么忽然不闹腾了?”一名站岗的士兵说。
“管他呢,兴许是折腾了一天,累了呗,正好咱们也落个耳根清净……”另一名士兵回答着,把长矛放在一侧,低头松了松皮甲的系带。“这皮甲捂了几个时辰,闷死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把宽背大刀,翻身越过路障,“嘭嘭”两刀,砸得两名士兵头破血流、眼冒金星。这人正是刀疤胡,他身形矫健,挥舞大刀,如同一阵旋风掠过,顷刻间就砍倒了七八个邾国兵丁。
“不好!刁民造反了!”一名士兵头目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呼叫:“弟兄们,抄家伙上!传令兵,快去帐篷里通知大伙过来支援!”
士兵们毕竟受过训练,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半月形的迎敌队形,长矛齐刷刷地指向刀疤胡,令他一时也难以攻入。
只听“呼呼”两阵风声,赖头三和猪脑袋也越过路障,从兵士们的身后开始袭击,瞬间又有几人倒下,半月形的阵型被两面夹击,一时乱了阵脚。
“老大得手啦!大伙一起上,冲过去就有饭吃啦!”歪腚猴在后面跟着起哄,逃荒者中立刻有几十名精壮的男子,抄起家伙往里冲去,后边的人一看有人上了,也都拿着棍棒、石块,一起向前。
“冲啊!杀呀!”逃荒者对邾国的官兵积怨已久,此时把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面前几个落单的士兵身上,他们或用石头砸、或用棍子捣,顷刻间就将几名士兵殴打得满身鲜血、惨不忍睹。
“百姓发起狂来,也这么可怕么?”纪念远远看着这一切,头皮发麻。
士兵接连减员,剩余的已不足30人,实在挡不住这悍匪、刁民的三面夹击,于是且战且退,往谷内撤去,等待着帐篷内的友军前来支援。
逃荒者已经见了血,领头的十几人杀红了眼,继续紧追不放,刀疤胡等三人武艺较高,不时地冲杀,士兵们又陆陆续续倒下几个,还剩20来人了。
这时,传令兵已经折返,身后跟着几十个披甲持矛的兵士,还有十几名手持弓箭的轻兵。“嗖嗖”几声,十几只弓箭射出,逃荒者既无盔甲也无盾牌,齐刷刷倒下一片。
“啊!”纪念腿下猛地一凉,低头看时,却是一支利箭,射到了腿下的泥土里。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有了这箭,就能割开绳子了。纪念想着,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自己,便费力地去拔土里的箭矢。
另一边,官兵、奴贩、逃荒者还在混战。
“不是有100人吗?怎么只来了这么些个?”士兵头目青筋暴起,向着传令兵问到。
“长官莫怪,有些胆小的,闻听造反就弃甲逃了,只有这些常年跟着您的弟兄愿意过来……”传令兵哭丧着脸回答。
士兵头目知道这也不是传令兵的错,于是不再怪他。咬了咬牙,他转头举起长剑大声道:“弟兄们,别给咱们邾国的军士丢脸,一群饥民还对付不了吗?一起上!”
闻听此言,士兵们气势大涨,结成方阵冲杀过来。逃荒者们本就是一盘散沙,刚才被射死十几人,现在又见兵卒们一副拼命的架势,瞬间就怂了,后面的人已经开始退却。
刀疤胡知道这时一退就前功尽弃,大喝一声“跟我来!”他用刀隔开几柄长矛,又冲进军阵,直奔那个兵丁头目而去。
擒敌先擒王,赖头三和猪脑袋也立刻会意,飞身上前掩护他,三人在军阵中冲开了一个大缺口,逃荒者们则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块,使劲往士兵头上扔。
谷口一片混乱,却没人注意到:山谷内缓缓驶出一队人马,领头的男子一袭黑衣,持弓按剑气宇轩昂地立于车上。他见前方异动,眼神一凝,张弓“嘭”地射出一箭。
刀疤胡已经冲到士兵头目跟前,大刀一挥就要劈在他头顶,却忽听“嗖”地一声,一只利箭速度极快,直朝面门而来。
刀疤胡内心大惊,连忙抽回刀刃护在脸前,不料那箭后劲极大,直把刀撞得嗡嗡作响,并“啪”地一声拍在了刀疤胡的脸上……
“呸!”拿开大刀,刀疤胡吐了口唾沫,鼻孔流出两道血迹。
他离士兵头目不远,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兵丁、逃荒者一时都不敢妄动,互相收缩阵脚,对峙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赖头三焦急地问。
“死不了,”刀疤胡往左右看了看,悻悻道:“这回,咱们是碰上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