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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买“盘子”

惘归 比如 2024-02-14 16:16


去往涿郡的官道上,总有路过商队来往,小毛驴驮着一老一小紧随其后,脖子上的铃声叮当作响。
这一路上,长风寨发生的事成了各色行人的口中谈噱。
阿椋不敢离的太近,生怕蛟儿说错了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也不敢离的太远,毕竟跟着商队走才安全些。
她只能一再叮嘱他,任何生人只要问起爹娘一概不言只管摇头。实在不行哭就是了,谁会真的难为一个三岁小儿。
“小姨,爹和娘,是不是都死了?”
蛟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的泪,虽然是男孩子,可他的模样和性子像极了他的母亲,清秀温柔也易伤感多情。
他不知道,那天为什么母亲会让他闻有奇怪味道的帕子。之后,又为什么一直躲在村长家的地窖里。被人拥戴敬重的父亲,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逆贼......
“嘘,蛟儿,刚刚怎么答应我的了?”阿椋压低了声音。
“哦!”蛟儿抽嗒嗒的,用小手也做了个嘘的手势,“要叫你婆婆,不然会有坏人抓我们。”
蛟儿心想,第一次见到小姨时叫她婆婆,她还很是生气,非要让他叫小姨。
当时要不是看在那两串糖葫芦的份上,他是怎么也不会向一个老婆婆叫小姨的,虽然她的声音像林中鸟儿那般好听。
母亲说小姨只是生了病才会便成这样的,用了孙神医的药很快就会好的。
“对呀,我们要悄悄的去找蛟儿的外祖,不让坏人知道。”
不讲故事的时候,阿椋总是将蛟儿紧紧搂住,想尽可能的给他些温暖。
婆婆,还有别人口中的老太太,阿椋听得再多,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阿椋原名叫伊洁,只因被狼追赶时林中惊起一群椋鸟,她便在这异世对人谎称自己叫阿椋。
她从未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之这里的任何人,而自己也本就不是看上去满脸皱纹的年纪,她才刚刚二十二岁。如果不是好友常英偷偷将实验室刚研制的一款新药藏在水杯中,她又恰好口渴给喝掉,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
更不会避开所有人,来到白首山中修养,又遇到老猎户。
西沉的暮光有一瞬晃花了她的眼,将她的思绪带回了现实。
还有不多时就要到幽州城内了,天黑前得赶紧找到住的地方。北方气候干燥,这两天浑身发痒,到了客栈一定得好好洗个澡。
唉,阿椋心中时刻祈祷,这一路上可定要安全的将蛟儿送到吴州乔家。然后再顺顺利利的返回白首山,再不与这个世界有任何牵扯。
冒死请言求生,想想便有些后怕,她想,那种事自己绝不敢再做第二次。
终于在天黑前,阿椋带着蛟儿入了城,找了间客栈休息。
陆路久远前途未知,而且渐入深秋。于是,阿椋打算从从涿郡坐船,一路南下到吴州。
所以,次日一早她便同店家那打听到了买卖牲畜的集市,准备租辆到码头的马车。
幽州当属涿郡最是繁华,因是南北漕运终始点。所以各地客商不断,城内茶坊酒肆、商铺彩楼鳞次栉比,来往的人群中偶尔还穿行着异族商人。
阿椋和蛟儿都是第一次来到百家村以外的地方,眼睛有点不够看。
虽说她见多了现世的高楼林立,南乡的古韵老城,但却不比这真实景象来得让人稀奇慨叹。
来到集市卖完了小毛驴又去雇去往涿郡的马车,交完定钱后阿椋便拉着蛟儿往回走。
当走到卖鸡鸭的摊子不远处时,就听前面乱哄哄的有人吵闹喧哗。
“舅,别卖我,我以后少吃点,一天只一顿饭,舅别卖我......”
“走吧走吧,听话,舅实在是没办法了,跟他们走,至少每日能吃得饱饭,听话......”
阿椋放眼看了过去,只见前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听了些只言片语入耳朵,她知道应该是人牙子在买人。
“那个姐姐好可怜。”蛟儿眼睛红红的。
其实你比她还可怜,阿椋心想这个多愁善感的小男生,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在这个时代买人卖人是常见的事,阿椋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随即拉着蛟儿绕道而行。
“哎......”突然被人拽住了衣摆,阿椋下意识的连忙将蛟儿紧紧抱在怀中,生怕这里掺杂着浑水摸鱼的拐子。
“别卖我,我少吃点,少吃点,哇哇......”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此时正涕泪横流的抱住阿椋的腿死不松手。
“还他娘的卖不卖了?”人牙子不耐烦的大声吼道。
“盘子,快松手。”
女孩的舅舅赶紧去掰开她的手,怎奈那女孩虽然年纪小长得倒是挺结实,一身蛮力,几个人上去都拉不开。
人牙子气吼吼的大喊:“没见过这种犟骨头,给我往死里打。”
“你们这是干嘛,吓着孩子了。”
阿椋的语气不悦,怀里的蛟儿哪里见过这架势,随即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小姑娘为躲打,抱着阿椋的腿扭来扭去。
突然,阿椋感觉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怕不是裤子?
她惊得赶忙低头察看:还好......不是。
本就是买卖牲畜的集市,空气中飘着难闻的牲圈味道。人声嘈杂拥挤不堪,鸡鸣狗吠中掺夹着马嘶牛哞,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驴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卖的那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那叫一个热闹,阿椋从旁边看热闹的人口中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是对舅甥是到幽州投亲的,半路被偷了钱,几乎是一路要饭才走到这的。不成想亲戚早已搬离此地,想回乡又实在是拿不出半点盘缠,所这做舅舅的才出此下策。
“唉!”
怀里一个哭,腿上一个嚎,阿椋实在烦燥的要命……
一个时辰后的街角小客栈,伙计正在门口招呼着过往可能住店的行人。
“哟,老太太怎么去了这大半日才回来?”客栈伙计笑着和阿椋打着招呼。
“哦,买了些干粮和御寒的衣物,磨蹭了些。”阿椋说完回头朝门口摇了摇头。
伙计循迹一看,门口进来一个大概十几岁乞丐模样的丫头。那丫头看着有些害生,但却不害羞。
“劳烦您烧些热水上来,多谢。”阿椋抱着蛟儿上了楼,那丫头手里拎着刚刚买来的东西也跟了上去。
伙计啧啧的摇摇头,自言自语,“合着还买回来一大活人。”
刚一回到客房,阿椋便立刻踩着凳子掀起裤腿,突然,有大片的皮屑“簌簌”地落了下来,随即现出了雪白的小腿。
此番情景,令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惊。
“小姨,你,你的皮掉了!?”蛟儿说完忙捂住嘴,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又说错话了。
而门口那个呆立的小丫头不免心中惊道:这是遇到了什么妖?要不要后悔一下,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她这边心中精彩纷呈,而桌旁的阿椋则更是惊喜不已。
“蛟儿,过不多久,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叫小姨喽。”
惊愕之后的人随之而来的便是无限喜悦,仿佛大病初愈,重获新生。
“真的?太好了。”
蛟儿高兴的在床上一边拍着手,一边蹦跳起来。
阿椋说完放下裤腿,平复好心情,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小丫头。
想到她舅接过钱就风一样的跑走,阿椋就有种被骗的感脚。
“你说你叫盘子?”
小丫头征愣着盯视着阿椋几瞬,马上回过神来,重重的点头。
“嗯。”
真是个好⋯⋯特别的名字,阿椋的眉稍不由抽动了两下。
“待会儿洗过澡吃了饭,你便回去找你舅舅吧。我说过,我本就不是什么富户家。”
阿椋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张纸,“如今我也是南下投亲居无定所,刚刚买你只是一时冲动心软。连给你舅舅的钱也是卖了驴才得的,我这么大年纪还带着个孩子,再养不起别人了。”
说完,她便把卖身契放在桌子上往前一推。
阿椋实在不想在这里与太多的人有交集,有了交集便有了牵挂,在这世上便再不能来去自由。
“你买了我,我便是你的了,我吃的少。”
这丫头可不像刚刚哭天抢地的模样,倒像是卖身成仁的小媳妇儿,一门心思只要跟着阿椋。
阿椋沉了脸,蹙着眉:“我不要你。”
而床上蹦跳的蛟儿,则焦急的挥着小手:“我要,我要。”
小混球,当初要不是你哭的满脸大鼻涕说姐姐好可怜,一个劲的求着买她,怎么会是现在这状况。
盘子见蛟儿在床上闹,便也连忙开口。
“我会带孩子,能干活。”
“我自己可以。”
阿椋铁了心要将人将人赶走,语气利落无情。
“我力气大,会打架。”
“我不需要。”
“婆婆。”
“去找你舅。”
盘子见阿椋话中不留余地,便将心一横,扁着嘴眸中闪着水光。
“呜呜……娘,娘⋯⋯”
“靠……”阿椋扶额无语,悔恨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果然好人不能当。
被人牙子打不打卖不卖,本就无关她什么事。唉,白瞎了那十两银子的驴钱,换了这么块狗皮膏药,呜乎哀哉!
城中府衙所内,阿椋将办完的过所凭证揣入怀中收好,领着两个小跟班便往回走。
可她总感觉背后好似有道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她们。她不想节外生枝,另生事端,于是加快了脚步。
待出了府衙,她又到钱庄兑了五十两现银以备急用。
出发前老村长给她预备了银票,而另几张银票是予之情急之下塞在蛟儿怀中的,其中还有一封家书。
身上的老皮几乎褪尽,近日来脸上也开始发痒。
阿椋心道,千万不要这时横生变故。虽然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但毕竟文牒路引上的身份可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虽然,这老太太青丝未白。
回客栈的路上,三人又买了些吃用。阿椋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焦,抬头无意间看到有间成衣铺子,便折身走了进去。
次日清早,天将泛白,客栈中便有赶路行人早起。
阿椋随手塞进嘴里一棵风干的刺梅果,咬开含在嗓中,稍时便咽了下去。
这还是李秀才送给她的呢,他以为阿椋爱吃这个。还特地嘱咐她一定要吐掉里面的籽,不然嗓子会肿。
已经没剩几颗了,不过也应该快用不上了,阿椋心想。
“你们两个再仔细查看一下别落下什么,好了没有?”
“好了。”
在阿椋的催促声中,马车载着三人驶向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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