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正常的梦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出了办公室，快步跑到入梦室前，跟着放轻动作，缓缓打开大门，来到乔染的床前仔细观察起来。
林诗语侧过头，弯腰在乔染的胸前静静听了一会儿，又把手搭在手腕上感受脉象，很快便面色凝重地看向林夕，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说道：“她在做噩梦。”
林夕同样轻声回道：“这事有点儿不对，先别叫醒她。”
要知道，即使是一个普通人，睡着后做噩梦的几率也非常小，何况是一个修习过梦家心法的炼梦师，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主动入梦？这已经不能用运气好坏去解释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小染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不可能是本事不到家，”林诗语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厉妖梦？”
早在数千年前，周公旦便已经在《周礼·春宫》中明确记载了梦的六种类型，即：正梦、噩梦、思梦、寝梦、喜梦、惧梦。而到了五百年前的明代，一位名叫陈士元的梦师更是在历代诸家梦说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将梦细化为了九种，即：气盛之梦、气虚之梦、邪寓之梦、体滞之梦、情溢之梦、直叶之梦、比象之梦、反极之梦与厉妖之梦——厉妖之梦便是对噩梦的进一步延伸划分。
人为什么会做噩梦？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目前较为合理的解释是人在呼吸活动受到阻碍以及负面情绪波动较大时非常容易做噩梦，即人是在生理及心理方面先出现问题，然后才会做噩梦，按照这种说法，可以将其归类为上面提到的“邪寓之梦”、“体滞之梦”与“情溢之梦”当中。
但在梦师的世界中，人会做噩梦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妖祟作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即使没问题也会生出问题来，这就是厉妖之梦。乔染入睡前的情绪或许会有些波动，但那还没有到会让她做噩梦的程度，她的睡姿也很正常，既没有压住胸口阻碍血液流通，呼吸也没有受到限制，生理心理上的问题都被排除，那也就只剩下了厉妖梦一种可能。
“不一定，”林夕将视线投到了旁边的熟睡的付鹏身上：“如果是厉妖梦，那他为什么没事？”
林诗语微微一怔，被林夕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两人现在处于同一个梦境当中，虽然控梦的是乔染，但梦主却是付鹏，如果真的是厉妖梦的话，那首先被影响到的应该是对梦境拥有所有权的付鹏，而不是拥有使用权的乔染才对。
梦主安然无恙，但控梦师却身陷噩梦之中，这种违反常理的情况即使是林诗语和林夕这种资深的炼梦师也是一头雾水。但乔染的能力林诗语是看在眼里的，绝不可能会在控梦的过程中出什么岔子。
“难道……真的是小染她运气不好？”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念头刚一浮现便被林诗语自己否认了，她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运气。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乔染这个噩梦做得实在有违常理，林诗语放心不下，开始连接起云图的另一套针灸设备，虽说她可以直接入梦，但有云图辅助，毕竟会方便很多。
不料林夕却伸手拦住了她。
“姐，别去。”林夕的语气非常认真：“这个梦肯定不简单，你去了，凶多吉少。”
林诗语的语气坚定无比：“小染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又在我这里工作，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否则我没法交代。”
“我知道，”林夕一点头，并没有继续劝阻，而是话锋一转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去。”
“你？这怎么行……”
“别争了姐，现在还不知道梦里的时间流逝速度，晚一秒她就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林夕的目光毫不退让：“你要是进去，我也马上跟着入梦，但那个王芳可就没人管了，这事如果是她设下的局，咱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设局？
这种可能性让林诗语心中一惊，但自己平时又没什么仇人，而且今天林夕刚一回来就发生这件事……难道是冲着小弟来的？
“可……好吧，”林诗语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只好轻叹一声，抓住林夕的手道：“小夕，万事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么？姐在这里等你们。”
“放心吧姐，你老弟我这条贱命阎王爷还不稀得收呢。”
林夕咧嘴一笑，翻身躺在了乔染身边，入梦室里一共只有两张床，好在都不算窄，能同时躺下两个人。两人连好机器，将银针飞快刺入了林夕的三十六个穴道，紧跟着不出数秒，林夕便进入了两人所在的梦境。
“小夕，小染……”林诗语嘴里喃喃念着两人的名字，眼中满是担忧。
……
乔染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逃跑了。
当那一张张带着诡异可怕笑容的脸看向自己时，有那么一瞬间，乔染觉得自己的灵魂如坠冰窟。
当时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呢？已经不记得了，乔染只知道，眼前这个梦境世界，虽然的确是由她所设计建造，但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血色的圆月、阴暗的天空、空荡残破的城市，整个世界如同一幅地狱般的黑白画作，自己可不会设计出这样可怕的梦境来，尤其是……那些一个个举止诡异的人。
他们会对自己露出的意味莫名的微笑，然后一步步地逼近，至于再然后会发生什么乔染就不知道了，她并没有去尝试一下的兴趣。
但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乔染蹲在废弃游乐场的一个角落里，咬紧牙关默不吭声，根据她的观察，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一阵风吹过，头上的树叶簌簌作响，将地上的阴影带出了一片不规则的图案。嗒，嗒，嗒……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逐渐向这里靠近，乔染有些害怕，但还是没有动作。
只要安静等脚步声远离就好了，自己藏得很隐蔽，那些人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擅自跑动的话，反而更容易招惹到他们，自己已经逃跑很多次了，再这样逃下去，恐怕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这一次乔染却并未能如愿。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且没有任何停顿，目的性很明确走向她的藏身之处。乔染还是没有动作——刚才是因为没有必要，现在则是因为没有机会，路已经被堵死了。
终于，当脚步声在自己藏身的标语牌前停下时，乔染只觉得自己心脏也随之停了那么一下。
“找到你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跟着，一只手掌伸了过来，乔染尖叫一声，一把将手里握着的砖头丢了出去，砰的一声正中目标。
“啊！”那人惨叫一声，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趁着这个空档，乔染夺路而逃，但还没跑几步，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惨叫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借着血色月光，乔染小心翼翼地向那人望去，刚才看得不真切，但这回乔染认出来了。
“诶？”这不是那块木头……老师的弟弟吗？
“喂，你没事吧！”乔染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将林夕扶了起来。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林夕。”林夕满脸痛苦地揉着左眼，这小娘们下手真够狠的啊，直接就往要害上招呼，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这时候没准已经瞎了。
“啊？”乔染愣住，心说完了，这木头是不是让自己给砸傻了？
“第二，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林夕咬牙质问道。
“呃……谁叫你那么吓人啊，”乔染讪笑两声：“我还以为是那群精神病呢。”
“你才精神病，嘶……”林夕没好气地道：“第三，你造梦的时候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啊，我都是按诗语姐教我的法子来的。”乔染摇头。
“那就行了，”林夕啧了一声：“赶紧走。”
“去哪儿啊？”
“这个叫付鹏的小子内心世界已经完全崩坏了，藏域和识域内容交缠，现在直接出梦很容易就会变得和他一样，我们去更深一层的藏域，那里才是安全出口。”林夕捂着眼睛，又吸了一口冷气：“带路吧。”
好一会，见乔染还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林夕不由喊道：“喂，带路啊！想什么呢。”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乔染。”乔染回过神来，伸出三根手指。
“……乔染，麻烦你带路。”
“第二，带路可以，去哪儿？”
“藏域啊！”林夕气道：“我刚才说话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三个问题，”乔染的声音弱了下来：“藏域是什么……它在哪儿？”
“……你自己造的梦境你问我藏域在哪儿？”林夕就像看到爱情动作片的下载进度到99.9%的时候资源突然失效了一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怎么学的控梦？啊？”
“我，我不知道啊，”乔染一摊手，委屈道：“诗语姐她没教过我这些。”
“你放……什么厥词！”林夕怒道：“我姐会不教你这些？你怎么不说你半年……三个月就会控梦了呢！”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乔染满脸无辜：“诗语姐说我都已经记住了，但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什么？！”林夕鬼叫一声。
梦之种……
梦家的炼梦师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凝练成一颗思想种子，然后在梦中将这颗种子种入自己传授知识对象的脑海深处，从此对方便相当于有了自己对梦境的所有认知，这种行为叫做种梦，而那颗种子则被称作梦之种。但种梦这种行为通常是发生在师父没法对徒弟言传身教的情况下，林夕没想到老姐和这虎妞经常见面，居然还会这么懒，种梦完了之后就甩手不管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藏域入口，两人怎么出去？
“喂，你没事吧……”
乔染有些慌张，本来看到林夕像个野狗一样暴躁，跟着又像个死狗一样目光突然呆滞，接下来林夕的表情就像恶狗一样精彩，最后又像突发狗疯一样一个摆头昏了过去。
“狗哥…不是，林，林哥？林哥？你别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