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图穷匕见

林夕沉默片刻，问道：“什么办法？”
见林夕肯接自己的话，唐冰然心中一喜，然而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合作——你我合作。”
林夕闻言冷笑道：“你觉得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唐冰然道：“夕，你如果非要找我报仇，我固然不好过，但这于你，于乔染，于诗语姐，又有什么好处？她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是你所希望的？合则两利，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这样总归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结局，对吗？”
林夕没有回答，也没再反问。
唐冰然说的很对，此刻他若真要执意报仇，便只能赢不能输，但赢了无利，输了却有灭门之祸，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但姐姐还在，小染还在，林夕无论如何也不愿拿她们两个的未来去赌，可真要就这么算了……却怎么忍得了！
唐冰然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温声道：“夕，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是不忿的，虽然我们都是受害者，但毕竟是我负了你。这样，我可以为你做三件事情，如何？”
林夕不答，唐冰然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第一件事情，游魂与林家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游魂自此以后不会再对任何一名炼梦师出手。”
梦家数千年传承到今天，其余支流早已消亡，目前尚存于世的不过林家而已，但唐冰然不说林家而说炼梦师，便是在暗示游魂不光和林家的恩怨一笔勾销，就算以后炼梦师一脉再有其他传人出现，双方也不会再为敌——这件事情，为的是乔染。
林夕哼了一声，双方的仇恨，本就是由游魂挑起的，且与他人无关，唐冰然若有心言和，率先停手且不牵连他人是应有之意。
“第二件事情，”唐冰然道：“光影计划叛逃的那个组长，交给我了，半个月之内，我亲手将那人交给诗语姐，是生是死，全由她定。”
此话一出，无论林夕还是乔染都心中大动，这件事情如果能解决，那对林诗语、对国家来说都是个绝大的帮助。
“至于第三件事情……”唐冰然微微一笑，拉过林夕的手掌，柔声道：“夕，我可以让你的身体，恢复如初。”
她看着林夕的眼睛，问道：“如何，夕，这个结果，可还成么？”
林夕抽开了手，沉默着没有回话，乔染忍不住问道：“怎么恢复？”
唐冰然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了一句令林夕与乔染都无比动容的话来：
“让他的潜意识来接管身体的控制权就可以了。”
“什么？”
“虽然不清楚夕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总归和梦是脱不了干系的，”唐冰然侃侃道：“两个意识互为表里，其中一个既然出了状况，那让另一个代替一下也没什么问题的。”
“这……这样……可行吗？”
乔染看向林夕，后者沉思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道：“理论上来讲，是可行的，但具体的实行……”
“具体如何实行，我会告诉你的，如果你不满意，可以随时反悔。”唐冰然伸出了一只手：“如何？夕，和我联手吧。”
乔染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夕的答复。从个人情感上来讲，她当然希望林夕能答应下来，但她很懂得分寸，并没有作任何表示。
两人的注视中，林夕舔了舔嘴唇，笑了一下。唐冰然见他了的笑容，心中也是一松，虽然这次的谋划对她来说是势在必得，但若有了林夕的助力，那自然是如虎添翼，再好不过。
不料林夕却淡淡道：“我拒绝。”
唐冰然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唐姑娘，”林夕道：“你刚才又是放低姿态，又是隐隐用心幻来诱导我和小染的情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那么长的一番话，不过是为了给我找一个放弃家仇的理由，一个原谅你的台阶下，对吧？”
唐冰然收起笑容，将手伸了回去。
“如果当年唐姑娘真的是迫不得已，为什么不想办法提醒我，明示不可以，暗示难道也做不到么？”
唐冰然哼了一声，不答。
“我找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期间有无数次的机会你能拉我入梦，可为什么就是不这样做？以唐姑娘的能力，不会做不到吧。”
唐冰然仍然不答。
“唐姑娘说不想杀我姐，可就在我父母身亡后不久，我远在清源的姐姐也遭遇了一场‘意外’，只不过那时她身边恰好有光影计划负责人的警卫员在，这才救了她一命，这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唐冰然这次终于开口：“当时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林夕也不去和她辩论，只是又道：“对小染先猎梦，后交易，所求不过迷毂，但迷毂乃我梦家绝密，不仅知道它的存在，又清楚知道它现在在谁手上，日本人远隔重洋，却也对我家的情况清楚得很啊，这背后，不知道和游魂，和唐姑娘你有没有关系？”
唐冰然不语，却也没有否认。
林夕又道：“我姐姐朋友不多，知道她是炼梦师的更是屈指可数，警方曾经调查过吴兴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人与我姐姐或是她身边的人有交集，那他区区一个管家，从哪里知晓我姐姐的身份！”
唐冰然双唇紧闭，一双眸子如秋水凝结成冰。
“最后一个问题，你若是能就这些事情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与你合作。”林夕冷冷道：“你我现在的潜意识，还能看作我们本人么！”
林夕的最后一句话，乔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她很快便明白过来——显意识与潜意识互换，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方法，但两个意识间的影响从来都是相互的，且以显意识为主。林夕的潜意识在唐冰然脑海中存在了近十年，现在只怕早已像后者多过像前者了！如果真个互换，那届时林夕还会是林夕吗？
唐冰然抬起头望向夜空，看也不看林夕一眼。
林夕哈哈一笑，道：“唐姑娘，你智计的确深，目光也的确远，可阁下这样的行事，这样的人品，叫我怎么相信你！”
唐冰然微微降低视线：“所以？”
“我们三人的命当然重要，梦家的传承我也一样重视，但跟你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林夕冷冷道：“我林夕不会傻到被人算计着还去成就对方的野心！”
一瞬间，空气似乎变得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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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常安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不对……这躯体不对！”
“怎么？意识被，抹平了吗？”
常安大声道：“不是被抹平，是他根本就没有意识！”
想要将意识具现成功的话，除了那个意识之外，宿主本身的意识也要存在才行，否则这一设想便如同空中楼阁，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当然，宿主的意识自然是越弱越好，但眼下这个男人却根本是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毫无半点作用。
“什么！”常音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知道！”常安眉头深锁，“一具没有意识的躯体怎么可能用来具现……不，连意识都没有的躯体，根本就是尸体才对！可尸体怎么能……啊！”
他猛然想起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来，连忙扒开衬衫的袖子，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果然发现了一条深深的紫线，自寸脉处起始，沿着小臂向上蔓延开去，紫线沿途或有分散，状若闪电，诡如毒虫。
常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跟着怒吼道：“唐冰然！你这个婊子！贱人！你不得好死！”
“怎么了？”常音颤声问道，她从来没见过常安这个样子。
“噬魂蛊……这是具蛊尸！是他妈的一个移动蛊器！”常安一脚将男人的身体踹出了几米远，“唐冰然这贱人根本没想用这尸体来具现！之前的都是假象！她只想用它来杀我！”
“那怎么办，”常音大惊失色道：“有解，解药吗？”
“解药？哪有什么解药，这是噬魂蛊啊……中了之后生不如死的噬魂蛊，连凤凰山那群蛊女都谈之色变的噬魂蛊，嘿嘿，哈哈……”常安惨笑着：“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怪笑着，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痛吗？痛吗？”常音想要拉过常安的胳膊查看，却被他猛地喝道：“别碰我！”
常音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动。
常安面如死灰地看着那条已经长到几厘米长的紫线：“现在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因为噬魂蛊还没有长成，等它蔓延到我心脏位置，那时候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怎么办，”常音急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常安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幅度：“能有什么……”他的话突然一滞，脸上流露出一种惊狂之色，瞠目结舌地僵在了原地。
……
当月亮的颜色越来越淡，终于到了天边的时候，常音推开大门，缓缓走了出来。
在她身后的屋里，分别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酷似林夕的蛊尸，另一具，则是常安。他的脸被自己抓得面目全非，血肉外翻，全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皮肤下方隐隐有什么东西尚在爬动，死状惨不忍睹。
常音抬头看着那黑暗的天空，闭上眼，张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