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络面上俯视浅笑,浑然就是剧中人的模样,嘴上说着逗弄的话,心里却早跳出了角色的状态,惴惴不安:这个动作会不会……扯到蛋?要是郅偈伤上加伤,怎么办?!他深深凝视着郅偈,想从郅偈细微的变化里分辨郅偈的感受。
这边,郅偈不知道齐络的心思,还兀自沉浸在角色里,尽心尽力的表演。
千金呸了一声,“无耻之徒,你非礼了本姑娘还想要好处?做梦!你……”话说到一半,千金听见院里吵闹的人声,是找她的仆人已经追到墙那侧,猛地憋住了要说的话,一脸紧张的看着墙顶。
男人注意到千金的变化,凝神听了听墙里的对话。“原来是陈家的掌上明珠。你的家人好像正在找你,你说我把你送回去,陈老爷该如何谢我呢?”
千金脸色一变,来不及细细琢磨,面对男人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的软化。“你……你放我离开,你非礼我的事就一笔勾销。”千金祈求的看着男人,一双杏眼里藏着粼粼水光。
男人顿了顿,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啧啧~在下可不做赔本买卖,还是将小姐归还的好。”
千金听着渐近的人声,听见院中人已经发现木梯,听见管家吩咐人顺着木梯出来找,急的单脚蹦了起来,被抓住的脚使劲的弹动。“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快点,要来不及了!”急得很了,一下贴近男人,一边压着哭腔小声嚷着,一边双手狠狠捶着男人的胸口。
富家千金从小娇养,拳头捏的像模像样,力道小的像在挠痒痒。
男人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不知道千金逐渐崩溃的情绪哪里取悦了他,他竟松开手抱住人脚尖一点飞身倒退,赶在陈府的人出来前,带着千金离开一点踪迹都没留。
监视器后,罗行看着他们走出镜头,听着付良喊卡,扭头对付良感叹:“郅偈扮女角的演技还真是出神入化,他有没有想过作为反串演员出道呀?肯定能大火!”
付良认真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随口回复罗行。“收收你的小心思,他不属于这里。”
罗行却笑了,“你拉他入圈拍戏,却说他不属于这里?搞笑呢!”
付良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响,是郅偈传来消息的特设铃声。
信息内容:我跟齐络中午请假,去医院一趟,下午会尽早回来,尽量不耽误拍戏。
付良起身扫了一圈现场没找到郅偈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刚过。他顿了顿,一边交代罗行安排休息放饭事宜,一边点开通话记录轻触最上面一条通话,一边朝角落走去。
罗行看着付良离开的方向撇撇嘴,小声嘟囔:“也就你能把我罗制片当成小助理使唤!”
付良电话打通的时候郅偈正好换了衣服在卸妆,三言两语挂了电话,付良去到化妆间找他。
齐络换衣卸妆比郅偈快,弄完的时候郅偈刚擦干净脸摘了头套,露出一颗乌青发茬紧贴头皮的脑袋。卸去了温柔粉嫩的妆容,郅偈全身气质骤然一变,恍若换了一个人,齐络看得一愣。
郅偈最后捞过草帽扣在头上,抬头瞟了齐络一眼,“怎么,不认识了?”
齐络摇摇头,“认识。”就是变化太大了。
上一秒女装还是眉目含情娇俏可爱的富家小姐,这一秒男装就成了眉眼青涩装扮怪异的清冷少年,想象中容貌上该有的精致腼腆在郅偈脸上一点都找不见,这落差在齐络眼里实在算得上天差地别,他禁不住又偷偷打量了好几眼。
明明妆也不浓,妆前妆后分开看五官脸型也没啥变化,怎么组合一起差异就这么大呢?
齐络禁不住思维发散去深想答案,只是还未得出一二,付良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谁不舒服?”
郅偈抬头指自己。
付良闻言视线下移停在郅偈腹部,目光沉沉露出担忧,问:“肋骨还疼?严不严重?”说着伸手扶住郅偈。
郅偈推开他的手,站起时姿势轻松一点不像病痛中的模样。“不严重,去看看也是以防万一。”
付良说:“我现在送你去。”说完就要拉着人走。
郅偈任付良抓住手腕,坐着没动。“不用,肇事者跟着就行。”
肇事者齐络……
光凭付良进门后言行举止上的亲近,很明显和郅偈关系不一般呀!郅偈这么说,真不是在光明正大告状吗?!!!
齐络心里慌慌,一转眼与付良四目相接,瞧见付良的眼神暗的不一般,心里更是咯噔一声,直呼不妙!赶紧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笑的真诚,说:“对戏的时候是我疏忽撞伤郅偈,我愿为此事负责。”
话说得好,不卑不亢勇于担当。郅偈侧目,若有所思多看了他几眼。
付良却不为所动,沉沉的看了他须臾,转头对郅偈说:“你去医院吧。我把下午的戏调到四点开始,有问题你给我打电话。”
瞧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无视行为,做的自然至极真当他不存在。齐络泄气:看来形象是挽救不了了,以后在片场只能求老天保佑诸事顺利了!
齐络心思几转,看郅偈和付良说了几句道别之后,赶紧跟着说:“那我先带郅偈去医院,付导再见。”
付良没搭理他,对郅偈摆摆手说:“你快去吧,记得电话联系。”
嘤嘤嘤,穿小鞋从现在就开始了是吗?
齐络低头遮掩自己的尴尬,手指蜷了蜷,跟着郅偈出了门。沉闷的走出一段,他盯着郅偈的背影,忽然皱眉说:“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
郅偈一怔,想也不想就拒绝:“一起走过去,省时。”
“你疼的走路姿势都变了,还要为难自己?”齐络沉着脸,对郅偈的逞强不理解也不赞同。
郅偈愣怔,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惊讶之后,松了口气依墙站立,说:“好,你快点。”疼是真疼,走一步扯一下,刀尖戳心似的,他也不想受这个罪。
齐络听郅偈同意,一溜烟跑过拐角没了踪影。
郅偈注视齐络消失的地方,缓慢的眨了眨眼:这么听话?!
事实上就这么听话,不过两分钟齐络就驱车赶了回来。
郅偈坐进后排座位,报了医院地址,依着椅背摊在座位上,视线透过后视镜出神的看着齐络的一举一动。
中午下班高峰时间,路上人多车多有点堵,齐络心里着急,尽量跟着大队伍走不给别人插队的机会。等候的间隙,时不时回头询问郅偈的感受。到了医院门口,他飞快下车打开后排车门说:“我背你进去吧。”尽管郅偈每回都回他:好多了不碍事,但鉴于郅偈之前的强撑,他不相信郅偈的话。
郅偈闻言,收回迈出的右脚坐好,沉默的看着齐络。
齐络在郅偈的注视里想了想:背的话,很可能会压着硌着加重伤势,确实不可行。自我否定后,他很快有了新的方案:碰不着就伤不着,所以,“我抱你过去吧。”说着,跃跃欲试的朝郅偈伸手。
郅偈:“……”抿嘴推开齐络的手,一字一顿说:“我能走,你去停车,一会儿急诊室见。”
齐络挡在门口不动,摆的脸色温和里还有不可违背的强势,语重心长的说:“这种事情不能逞强,事关一辈子的幸福,你也不想有个万一,x功能损坏葬送未来吧?”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齐络发言毫无顾忌。郅偈瞧见齐络背后有好事者驻足注视,脸上一热血色上头,低头咳了一声,抬头一转身从另一边下了车,大步往急诊室去。
齐络追上叨叨的念,没走几步就被警卫拦住了,要求挪车。
郅偈终于耳根子清净,抬手揉了揉耳朵,步调慢下来。
齐络停好车风风火火找来时,值班医生已经给郅偈开了检查单,郅偈捏着单子站起来,一回头把单子放到齐络手里。“去缴费。化验室汇合。”
齐络愣愣的拿着单子看郅偈率先出门,回过神任劳任怨的去跑腿。
中午人不多,医院效率很高。看完病齐络来来回回飞奔着快速拿药。
到了该回程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两点,郅偈点的外卖还没送到。郅偈索性拉着齐络在一楼大厅等。一边等,一边把检查单、药方、药品包装盒拆下来扔进垃圾桶,一边叮嘱齐络:“我是撞到肋骨很疼才来的医院,拍了x光没有伤到骨头。你记清楚,逢人问别说漏嘴。”
齐络:“好。”说完,想起隔墙听见医生诊断病情:说有血肿,此刻听出郅偈话里接下来还要回片场的意思,不禁提议:“医生叮嘱你静养休息不要运动,你不如打个电话给付导请假,我直接送你回家吧?也省的来回折腾。”
郅偈没回,面露疑惑的仔细打量了齐络很久,说:“你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你担心我借由此事反复讹你,我可以在这儿给你写个保证,到此为止钱祸两清。”说着,他摇了摇手里的药,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是在意今天付良的态度,那你更不须担心,他对事不对人,不会为难你。”
齐络闻言,心里窜起一股火,想发又发不出来。郅偈说中了他的担忧,但那些绝对不是他关心郅偈的真正原因!“我是真心实意的友爱同事!”一字一顿,最后四字说得尤为用力理直气壮。说完,他回应郅偈幽深的注视,坦然与对方四目相对,一边心里跳脚: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口无遮拦小心眼多吗?
郅偈盯了一会儿,找不出异样便浑不在意的收回视线,淡淡的说:“谢谢你的友爱。”一低头打开手机查看外卖位置,单方面兀自结束了聊天。
齐络还幻想了很多郅偈的后续输出,计划了一套应对之法,准备大战一场搏回点什么,兀的被郅偈六个字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谈话,卯足吃奶的劲却一拳打在棉花上,失败的莫名其妙又无力翻盘,愣愣的回不过神。
郅偈却不在意他心态的大起大落,听见手机铃响瞧见号码备注,把手机递给齐络说:“外卖到了,你去取。”
齐络深呼吸动动嘴想说点什么挑起刚才突兀中断的嘴战,对上郅偈漆黑的双眸里简单懵懂的疑惑,片刻后颓然放弃了念头,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