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那些代代遗传的手段

谢昆与阿瑶御剑飞驰，耳旁风啸瑟瑟，眼下山野茫茫。阿瑶不知师姐现在处境，心中焦急。
“以这样的速度，今天就可达到十里镇。既然已经知道了线索，我们一定能找到她，你别担心。”脑中传来谢昆安慰的声音，阿瑶看着飞在自己前面的谢昆。
是啊，她哥哥神魂出窍都能再找回来，怎么会救不回师姐呢？就说自己，从奴婢到小姐，从小姐到修士，谢昆总有办法化不可能为可能。一切都会好的，她要相信谢昆。
入夜，二人已到十里镇。阿瑶正准备收起御剑，前往镇口的张牙婆家，谢昆拉住她，往下方某处一指。阿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镇子最边缘的一处茅草屋，门前左右各挂着一个红灯笼，门上还贴着“囍”字。
阿瑶与谢昆对视一眼，旋即落在茅草屋前。刚一落地，阿瑶就皱起了眉头。
那门口的两个红灯笼不是真正的红灯笼，而是两个白灯笼裹了两块红布。还有门上的“囍”字，左边是一种花纹样式，右边是另外一种样式，红色的纸并非鲜艳的正红，而是泛着历经日晒雨淋后的脱色惨白，不像是买的，而像是别人家用过不要的，撕下来硬拼在一起的。
这，真的是婚礼吗？
草屋的前窗内透出亮光，有人在里面，不宜进去，二人悄悄绕到屋后。
屋后的墙上也开了扇窗，但屋里是黑的，没有灯火。阿瑶贴着墙壁向里面看去——
破旧窄小的木板床上躺着一名身着喜服的女子。那女子一动不动沉睡未醒，清冷的月光盖在她身上，像一具尸体。
“师姐！”阿瑶低喝一句，翻身进到屋里。
“师姐？师姐？”阿瑶来到程心身旁，轻声试图唤醒她。可程心依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半点要醒的样子也没有。
究竟是什么样的恶人，对师姐做了什么事，竟然让她昏迷不醒！阿瑶牙关紧咬，痛恨至极，恨不得立即把那恶人揪出来剥皮拆骨。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唤醒程心。
阿瑶把程心轻轻扶到谢昆背上，二人准备带她走。
“你，你们，是什么人？”一道颤巍巍，苍老的声音响起。
阿瑶转身看去——
那是一个白发稀疏，皱纹覆面的枯朽老头。他在门帘下露过小半个身子，干瘪得像脱了水的白萝卜。这就是买程心做新娘的人！
阿瑶紧紧盯着他，忽然，惊讶出声：“陈叔！！”
眼前这个萎缩成一团的瘦小老头，正是小时在街头收留自己的农人，陈大雷。
只是，他怎么会，老成这样？！
陈大雷听到眼前的人叫自己陈叔，眯着眼辨认一番后迟疑问道：“你是，阿瑶？”。
阿瑶：“是，是我，陈叔。我是阿瑶。”
“爹，怎么了？”一个小女孩揉着睡眼从陈大雷身后探出头来。
“没事儿，你回去接着睡。”陈大雷揉揉女孩的头，催她回去睡觉。
女孩好奇地看着屋内突然多出来的两人，分明很想留在这里一探究竟。
可陈大雷却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听话，回去睡觉。”
“哦。”女孩不敢违背父亲，终究退了出去。
见女孩离开，陈大雷转回来打量阿瑶，“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脸上拉起一丝欣慰的笑。可那褶皱坑洼的面容，似乎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神情异常僵硬。
阿瑶正欲向陈大雷多问几句，谢昆忽然唤她，“阿瑶。”
阿瑶回头，只见谢昆已把程心重新放到木床上，他双指点在程心眉心处，灵光源源不断注入程心额中。但程心依然双目紧闭，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阿瑶走到他们跟前，担忧地问：“哥，师姐她怎么样了？”
谢昆：“灵气涣散，杂质斑驳，内丹黯淡无光，神识缥缈虚荡。”
阿瑶：“这么严重！”
谢昆：“她被灌入大量迷药，冲击太大。”
“可恶！”阿瑶咒骂道。
人牙子定是一路给被拐女子灌下迷药，使她们保持昏迷不醒的状态，方便运输也防止逃跑。
至于迷药会不会伤害女子的神志，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是个女的，有肚皮能生孩子，她疯不疯傻不傻没人在乎。
程心是修行之人，本来就对五谷杂粮十分排斥，还被这么胡吃海塞一通，伤害只会更大。
“你们认识她？”陈大雷虚弱地咳嗽着，边咳边问阿瑶。
阿瑶平复心绪，回答道：“她是我师姐。在白水州的时候，与我们走散了。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里才找到了她。”
阿瑶：“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十里镇？又为什么要买新娘？”
阿瑶不相信陈叔会故意买新娘，他可是小时候愿意收留自己的善良好人。
陈叔听她问起，长叹一口气道：“哎，都是河神娶亲闹的。”
阿瑶：“河神娶亲？”
陈叔点点头，将原委一一道来。
陈叔出生在十里镇，原本就是十里镇人。他小时，镇上十分热闹，南来北往，商贾如织。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五月初五祭祀河神的日子。
这是十里镇自古就有的习俗。在这一天内，十里镇的人们会举行各种庆祝活动，感谢河神过去一年里的庇佑，也祈求新一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等陈叔长大后，小镇人影渐疏。陈叔也和其他小镇青年一样，离开十里镇，顺着运河北上，到随城讨生活。
等好不容易攒下些本钱，就盖了间小屋，娶了老婆，也有了闺女。可好景不长，转眼间老婆病逝，陈叔过不下去了，便带着女儿回到了十里镇。
但是他回来后却发现，现在十里镇的河神庆典已完全变了样。
原本简单的杀猪宰羊，变成了给河神送新娘，而且从一年一次变成了一季一次。也就是说，这位河神一年内要娶四位妻子。
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河神呢？于是，采买外地女子的恶习，便在镇上流行起来。
听到这里，阿瑶忍不住嗤笑出声：“河神娶亲？怕不是有人借鬼神之名，行敛财之实。”
古时有一城池名“邺”，邺城旁有一条河名“漳”。漳河年年发洪涝，百姓深受其苦。
而当地的乡绅与祝巫却对百姓们说，漳河发涝是因为河中的水神每年都要娶一位漂亮姑娘当妻子。若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漳河就会连年泛滥，洪水滔天。
他们借着这个名头，每年大肆敛财举办娶亲仪式。哪家有漂亮女儿就强行聘去。久而久之，邺城民生凋敝，百姓纷纷出逃，荒无人烟。
这是学生课本里人尽皆知的例子。如今这些乡绅恶霸，明目张胆地照抄照搬。他们是已经胆大到连作恶的手段都懒得翻新了吗？
阿瑶皱紧眉头问陈叔：“他们如此猖狂，难道就没人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