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那一叶障目的偏见

河边摆着香案高台，三老站在一旁，衣着光鲜，人模狗样，又是磕头，又是放炮什么的，整了一套很是唬人的阵仗。
阿瑶撇撇嘴：“他们在祭拜。”
谢昆道：“等他们祭拜完，应该就会把你送到河里了。”
谢昆为人文雅，不说“丢”字，只说“送”。
阿瑶点头：“嗯，等到了河里，我倒要看看他们藏的是什么花招。”
谢昆忍不住再叮咛一次，“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阿瑶一字一顿地认真回复。
等脚步声走近，阿瑶赶紧再次闭上眼睛装晕。
有人将阿瑶扛出花轿，放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媒婆在一旁把软倒的阿瑶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让她端正地在案台前跪好。
三老又是一通念叨，什么“天地媒妁，比翼良缘”，什么“百年琴瑟好，千载凤麟祥”，把谋财害命的勾当粉饰得冠冕堂皇。
待阿瑶腿都跪麻了，才总算结束这场煎熬。
媒婆按着阿瑶的头重重磕了三下，这才又叫人把阿瑶扛起，“噗通”一声，总算丢进了河里。
阿瑶刚一落水，便施展避水咒在水中站定，抬头观察岸上。
岸上的众人还在那儿低头哈腰絮絮叨叨，阿瑶起手捏个法诀，打出一个水浪，将三老卷入河里。
三老骤然落水惊恐万分，在水里拼命挣扎，翻腾了半天，喝了一肚子的水，渐渐喘不上气，白眼一翻，沉了下去。
阿瑶看着沉下去的那三坨肉东西，秀眉微皱。略做停顿，她还是抬手把三老推上岸边。
岸上的人见三老被推上来了，赶紧围过来急救，搞了老半天，才总算把三老弄醒。
那三人醒过来后，也不顾自己现在的模样是有多狼狈，只管对着河面又叩又拜，力道又大又恨。为首的那个老人，也就是嫌弃阿瑶没化妆的那一个，头都磕流血了也不敢停下来，颤颤巍巍一个劲地认错——
“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息怒啊！”
“这次的新娘不够貌美，惹得大人不快，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下次一定找上等姿色的让您满意。求河神大人息怒，饶过老奴性命吧！绕过老奴性命吧！”
阿瑶：“？？”
阿瑶：“？？？”
不，够，貌，美……你说谁不够貌美！！！！
阿瑶：“哥，你听听那三个糟老头子说的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谢昆：“我……听不到……”
灵犀术虽然确实能联系两人，实现密语，但还没厉害到能透过另一个人听到外界说话的份上。
不过他现在听没听到都没什么关系，阿瑶只是在暴走吐槽而已。
“玄门上下，除了师姐，我容貌输过谁？”
“连人牙子都夸的好行货，竟然被他们说不够貌美！！”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眼昏花！有眼无珠！”
谢昆哑笑附和：“嗯，阿瑶说的对。都是他们老眼昏花，有眼无珠。我们阿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相貌。”
阿瑶：“就是！”
“夜视开了吗？”谢昆突然调转话头。
阿瑶：“……”
阿瑶：“你知道了？”
谢昆：“嗯。”
方才阿瑶同谢昆闲聊时，已换了蛟息术转身向河底深处游去。
河水往下光线变暗，再往下更是黑的很。谢昆这样问，显然已经知道她去河底了。
阿瑶讷讷说道：“哥，对不起，我想错了。”
三老落水后的表现与常人并无区别，上岸之后，更是对着河面三叩九拜，口口声声求河神饶命，头都磕破了也不敢起来。
这说明他们是真的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手段。也说明他们是真的在恐惧着河里的某些东西，
在此之前，由于师姐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再加上是“河神娶亲”这种典型的恶霸敛财手段，阿瑶先入为主，下意识以为这整件事必定就是“人”干的。
可现在看来，十里镇这场“河神娶亲”的闹剧里，真的是有妖怪在作祟。阿瑶此前的判断出错了。
谢昆道：“说什么对不起。你做的很好。”
谢昆自进入结丹境后，就常年在外游历，大大小小的风浪多少也算经历过。
在他看来，这人间诸多纷扰事，无非分为三种——纯粹是人干的，纯粹是妖干的，以及人和妖勾结一起干的。
妖怪们大多实力强大，完全碾压人族。如果纯粹是它们自己想干坏事，比如想吃人，它们会直接把人掳走，不做任何掩饰，也不需要打任何名头，简单干脆，清晰明了。
除非，它们受到某种制约或限制，无法直接抢夺时，它们才会被迫与一些人类勾结。
那么，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如阿瑶之前推测那样，是三老自己作怪，借机敛财。
或者，是三老本来就有敛财之心，恰巧被妖利用。妖怪威胁三老送姑娘下河，否则就杀了他们。三老为了保命，被迫与妖勾结。
如果是第一种，阿瑶的做法自然可以破解此局，一举将三老拿下。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与三老勾结的妖是什么妖？它有什么本领？为什么要吃人？出于什么原因要选择与三老勾结？
这些问题，阿瑶和谢昆都一无所知。敌暗我明，局势非常被动。
不过，古书有云：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媒也。
发现了疑点就应考实查究清楚。反复叩实查究，再采取相应的行动，才是发现隐藏之敌的重要手段。
若想扭转局势，只有我方先做佯攻，放出诱饵，打其草，惊其蛇。一旦蛇动了，暴露行迹，自然就有办法抓到它。
阿瑶去试探三老，一方面能帮助排除一种可能性，另一方面也能起到诱饵的作用。
只是，这种做法对于阿瑶本身来说，实在过于危险。若妖的实力远超阿瑶，谢昆也无法保证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保护阿瑶。
所以，当阿瑶问他能不能帮忙时，谢昆没有立刻答应。而当阿瑶决意卷入其中，假扮新娘坐上花轿时，谢昆又反复提醒，叫她小心。
谢昆又再一次叮咛：“阿瑶，你现在在水下，哥哥无法照顾你。那妖的实力如何，我们一无所知。你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遇到任何情况立刻和我说。若有危险，马上逃跑，千万不可逞强，明白吗？”
阿瑶：“嗯，哥哥我知道。我都听你的，绝不逞强。”
谢昆笑：“好，那你去吧。”
阿瑶：“嗯，好。”
阿瑶：“对了，师姐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谢昆：“还没有。不过她现在心脉平稳，体内灵气也运转自如，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阿瑶：“好。那等她醒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想跟师姐说话。”
谢昆：“行。等她醒了，我告诉你。”
阿瑶：“嘻嘻，那我继续往下走了。”
谢昆：“嗯，注意安全。”
阿瑶：“好。”
阿瑶答应谢昆后，继续向河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