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原,大到阿瑶觉得自己只是一粒草芥。
风把阿瑶的碎发吹到后面,露出她光洁的面,纯粹的眼。
“天地灵脉在哪儿?”阿瑶问。
“在那儿。”阿诚指向远处一片起起伏伏的黑点。
二人向那里走近,是马,一群马。
马群悠闲地吃草,阿瑶一眼望过去,立刻被其中一匹马吸引。
它体格矫健,步履坚实,赤色的毛发如天边的火烧云,额间一抹白,鲜亮夺目。
“它是……”,阿瑶隐隐有感向它跑去,“枣泥!”
马群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靠近,渐起骚动,红色的马儿也跑了起来。
“枣泥!枣泥!”阿瑶在后面追着。
红色的马儿越跑越快。
“枣泥,我是阿瑶,我是阿瑶!”阿瑶在马屁股后面追着,唤着。她可能忘了自己是虎妖,追得越紧,越抓不住啊。
“嘣!嘣!嘣!”阿瑶身后传来三声炸响,三股急速的气流向她背后袭来。
阿瑶头也不回地运起“雷连千城”,到现在这世间应该没有她挡不住的攻击。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偷袭的暗器并没有被“雷连千城”拦下,而是打碎屏障,直直朝阿瑶飞来。
阿瑶被迫转身停下,出手凝住已到眼前的暗器。
火硝与硫磺,味道刺鼻,阿瑶皱了皱鼻子,看着手中三枚冒烟的子弹。
“何方小贼,敢来文家马场偷马!”一匹黑骏马停在阿瑶面前。
马上之人,黑服金纹俊梧沉稳,刚劲利落的面容一如他手中普普通通的火铳,凶性尽藏,偏让人无法小觑。
阿瑶眯眼:“文顶?”
“阿瑶?”马上之人回道。
草原,枣泥,文家马场……
“文顶说,要把枣泥卖到西北去……”好你个文顶,到现在还敢欺负我璋哥!
阿瑶抬手出剑就要打文顶,文顶举起火铳也瞄准阿瑶,形势一触即发。
“哎哎哎,停停停!”一双玉手伸来,拦在中间,一边拉住阿瑶的剑,一边堵住文顶的枪。
谢璋无奈地看着二人,“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呛上了?”
阿瑶委屈,“璋哥,枣泥……”
“嗯,我知道,是我让他带来的。”谢璋对阿瑶轻轻笑,一如春色桃花。
阿瑶收起剑,文顶放下枪。
“这位是?”谢璋注意到随后跟来的阿诚。
“我夫君,阿诚。”阿瑶介绍。
谢璋笑,“呦,我家阿瑶长大了,都有夫君了。”
阿瑶皱皱鼻子,不理谢璋的调笑。
“大当家,二当家,贼人在哪儿?”几个魁梧的汉子轰隆隆跑来询问情况。
文顶:“没事,是故人。”
他转头对谢璋说:“你们先聊,我继续巡视马场。”
“好。”谢璋应承。
文顶带着那群汉子策马走了。
文家马场……大当家……阿瑶有些忿忿,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改姓文呢!”
谢璋想了想,笑笑没说话,之后他对阿瑶说:“走,这里风大,咱们到家里说。”
阿瑶与阿诚便跟着谢璋回谢府。
是的,“谢”府。
阿瑶一进门就觉得熟悉,府内格局、摆设,一如随城的谢府,连呈上的茶水,屋内的熏香也如出一辙。
阿瑶问谢璋:“文顶也住这儿吗?”
谢璋:“嗯,他住宁致阁。”
阿瑶撇嘴不说话。
谢璋无奈摇头,问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阿瑶:“我们来找一样东西,在枣泥身上。”
谢璋颇为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他说:“枣泥怀孕了。”
阿瑶大惊:“枣泥是母马?!”
谢璋:“当然。”
阿瑶:“它那么凶,从小对我爱答不理,怎么可能是母马???”
谢璋:“怎么不可能是?”
阿瑶当年个子小小,打起架来丝毫不输男儿,怎么看还都不像个丫头呢。这么论起来,阿瑶和枣泥颇有几分相像呢。
不过看阿瑶郁闷的样子,谢璋也不予她说这般比较。
此时下人来报:“大当家,枣泥要生了。”
“不是今天晚上吗?”谢璋急忙向外走,阿瑶赶紧跟上谢璋。
马厩里,枣泥焦躁地来回走着,谢璋用毛刷轻抚枣泥的背,缓解它的紧张。
阿瑶守在马厩外,想看又不敢看。
“别担心。”身边的阿诚握住她的手。阿瑶扯起一抹笑,又很快撇下去。
刚才她不知情,追着枣泥猛跑,她担心……
阿诚说:“不会有事的,枣泥很强壮,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他说的对。”谢璋自马厩里走出来,看阿诚的神色中带了一抹肯定,转而继续对阿瑶说,“枣泥没事,你别担心。”
阿瑶:“我能在这儿陪她吗?”
谢璋:“当然可以。我们一起。”
三个人坐在马厩外,不一会儿文顶也来了,带了水和馕饼。四人吃完,围坐在栅栏边,静等枣泥分娩。
枣泥腹痛,走一阵卧一阵,时不时嚼两口草以缓解宫缩的疼痛。
约莫过了一盏茶左右,小马驹露了前蹄。
谢璋对阿瑶说:“你看,是顺产,枣泥没事。”
阿瑶点点头,心里平顺了些。
枣泥依然承受着分娩的阵痛,她侧卧在地上,腹背一张一缩,鼻翼打着粗气。
阿瑶的手心也在冒汗,额头汗津津的,呼吸与枣泥同频。
这一刻她似乎成了枣泥,和她一起承受命运。
她站了起来,吃口草缓缓气。
她重新卧下,仰面的一侧前后腿抻直,时不时左右震劲,借力分娩。
小马驹另一支前蹄也出来了。
她躺在地上,肚皮随着喘息一起一伏。
她痛苦地翻身,四肢朝天曲折一震一震,头颈也不断后仰。
枣泥沉默,没有嘶鸣,没有声音。
唯有草料摩擦地面,每一次挪动,每一次翻身,窸窸窣窣,刺刺喳喳。
她还是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又一会儿,马驹的头出来了。
枣泥再度躺下,缓一口气,她试图重新站起,可终究没了力气。
算了,算了,她靠在栅栏上,紧咬着牙,借着最后的力气,收缩肚皮。
脖子……身体……屁股……后腿……
“噗嗤——”
羊水倾泻,小马驹出生了!!
那是一匹通体赤红的小马驹,额间一抹白,鲜亮夺目,和枣泥真像啊。
刚出生的小马驹不会站起,不会走路,但已能辨出身边的是母亲。
它摇摇晃晃凑近,头伸到枣泥身下,本能地衔住奶头,吮吸奶水。
枣泥舔舐小马驹,帮它梳理毛发。
小马驹吃饱了,休息一阵,尝试站起。
枣泥站在一旁,时不时蹭蹭小马驹的鼻子,舔舔它的额头,或是顺着脊背一遍一遍温柔地梳理。
小马驹跌跌撞撞地,扑腾扑腾着,终于,站起来了。
虽然前肢撇成难看的“八”字,枣泥还是轻轻蹭了蹭她的小马驹,以孜鼓励。
小家伙吃了奶,排了便,歪在枣泥身边,沉沉睡去。
看着酣睡的小马驹和枣泥,阿诚说:“她们没事,母女平安。”
“是啊,母女平安。”不知何时,泪水注满了阿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