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来画

“好了，画好了！”余昭把符箓送到法师面前。
法师接下符纸，愣了一下，瞥向余昭。
“怎么了？画的不对？”余昭有些紧张起来，余光瞥见已经站在两人面前的独眼怪物，吓得连着朝后退了两步。
法师两根手指捻住符纸，低声念诵两句，抬手将符送出。
黄纸如离弓的箭矢，径直落在怪物那一只独眼上。
怪物发出刺耳尖啸，顷刻间整座神社摇晃起来。
余昭抓住法师的手臂，勉强稳住重心。
法师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手上，无形中给了她力量。
符纸的边缘有千丝万缕的金色丝线幻化出来，在黑雾中迅速蔓延开，如叶脉一般，将怪物笼罩住，然后一点点收紧。
浓雾在痛苦的呻|吟中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颗牛眼大的黑球掉落在两人面前。
法师上前，拿出竹筒，将黑球装进去。
余昭惊魂未定，喘息着问：“这是什么妖怪？”
“独眼黑坊主，”法师回，“由千万只狸猫的意念汇聚成的妖。”
“又是狸猫吗……”余昭想到昨天那个村民。
法师收起竹筒看她：“你之前得罪了什么人或动物吗？”
余昭愣了下：“没、没有啊。”有也是她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位主得罪的，她哪知道。
她又问：“你怀疑这两次的狸猫作祟，都是冲着我来的？”
“嗯。”
余昭在心中叹了口气，本来穿过来没有特殊能力就算了，还摊上个仇家，人生也太艰难了。
她更加下定决心要死死抱住眼前这条大腿了，不然肯定小命不保。
“法师，刚才我画的符，有什么问题吗？”余昭问。
“没有，”法师回，“画的……很好。”
余昭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居然是句表扬的话，可配上这男人清冷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法师，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带上我，我帮你画符，你继续完成降妖除魔的事业，顺带着保护下我的安全，怎么样？”余昭问。
法师看她，冷冷道：“不必。”
余昭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就像刚才那样，你工作的时候，我就安安静静躲在你后头，做你的辅助。”
法师依旧摇头：“我自己会画。”
余昭拿下巴指他的右手：“你手不是受伤了？”
法师：“手伤总会好的。”
余昭穷追不舍：“那伤好之前的这段时间呢？万一再碰到像今天这种级别的怪物，没人给你画符，你怎么办？”
法师没有立刻回她，只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腰间那把被破布层层缠住的刀上。
余昭看到，问：“你那把刀是有灵力的吧？可以用来降服妖怪？刚才为什么不用？”
法师没理会她的问题，暗自思忖。
如今他命格已变，不管余昭是死是活都无法再挽回。
他虽然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可就这么留她一人在这里也确实不妥。
这丫头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狸猫一族，她人看起来又呆头呆脑的，如果就此不管，必定很难生存下去。
他不想和她有牵扯，可眼睁睁看她去死，也实非他所愿。
短暂的沉默之后，法师改口：“我送你去平安京吧，那里有我一个朋友，你如果愿意，可以跟着他。”
余昭看着法师，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苦涩。
“怎么？”法师见她这样，问。
余昭：“法师，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法师微微一愣，认真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情愿把我交给你的朋友，也不愿意让我跟着你走？”
法师将目光从余昭身上收回来，说：“我习惯一个人，修行之路本就不需要陪伴。”
“哦。”余昭淡淡道。
她想跟着他，他像有种魔力，可以莫名让她心安。
现在他不肯松口，这也没关系，去平安京的路还很长，她决定徐徐图之。
“刚才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现在是我欠着你了。”余昭说着，想起还没自我介绍过，又伸出一只手说：“我叫余昭，你叫什么？”
法师看了看她伸出来的手，并未抬手，只笑着回：“鬼若。”
余昭和鬼若并肩而坐，她有一肚子问题，可还没来得及讲出口，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鬼若无奈笑了笑，从包袱里拿出一颗饭团给她。
余昭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早饿坏了，此时也不客气，抓了饭团咬下一口直接吞了。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鬼若说着，把水袋递给她。
余昭接过来，拿水把吃的送下去。
前两口直接吞下去尝不出味道还好，待吃到后面，余昭发现这饭团味道也太……一言难尽了些。
齁得嗓子疼不说，里面的米竟然还有些夹生。
余昭吞咽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面露难色。
鬼若见状问：“怎么？”
余昭摇摇头，觉得拿人的手短，这个时候嫌弃人家厨艺差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些，就扯谎说：“没事，就是我吃不惯米做的东西，平时吃面食比较多些。”
鬼若认真点头，没再多问，他把之前收妖的竹筒重新挂回腰间，开始闭目打坐。
余昭吃完之后就单手托腮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俊美的轮廓放在她那个世界如果出道肯定能红。
她正欣赏着，发现鬼若脸色又苍白了起来，急着问：“鬼若，你是不是身上中的毒又发作了？”
鬼若摇头：“不是中毒，是炼化的过程在消耗元气。”
“炼化？你在炼化刚才的那只独眼狸猫？”余昭问。
鬼若点头。
余昭起身道：“你的火寸呢？我帮你点火取暖。”
鬼若抬手拦下她：“没事，这个级别的妖怪灵力和戾气都很弱，我休息一会就好，不用点火。火光会暴露我们，招来附近的小妖又平添麻烦。”
“哦，”听到火光会招来妖怪，余昭讪讪坐了回去，忍不住又问，“刚才那样的算很弱的？那昨晚让你差点咽气儿的那个妖怪得是多厉害的啊？”
鬼若斜睨她一眼：“我昨晚没有差点咽气，只是收敛了气息罢了。”
余昭噗嗤笑了下，心想这男人还挺傲娇，摆摆手道：“行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安心炼化吧，我去旁边睡了，你有事叫我就行。”
折腾了一天，余昭几乎是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时天已经大亮，鬼若也不见人影。
余昭迷迷糊糊看了一圈，发现殿中多出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桌上摆着碗筷，桌边斜靠着一把伞。
她来到桌边，看到上面放着一张符纸，背面写着简单八个字：“外出一趟马上回来”
字就像那人一样，遒劲中透着股冷清。
余昭看着，脸上就泛起浅浅笑意来。
她坐在桌边，拿出针管笔，直接在那符纸的正面画了起来。
昨天鬼若教她的那道符，她不知道叫什么，但那符的一笔一画早已经刻在她心里。
虽然鬼若说她昨晚那道符画得很好，也确实成功收了那独眼狸猫，可余昭并不满意。
当时太仓促了，她有几处用力明显不够，导致线条虚浮，又有几个地方下笔太重有很深的断点，线条看起来粗细不均，也不规整。
在绘画上，她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从她手中交出去的画稿，必须没有任何瑕疵，否则她情愿拖稿不交。
现在这关乎生死的符文，她更要十倍百倍地用心对待才是。
不光是为了保命——她更想让鬼若看到她的实力，心甘情愿和她结盟。
余昭甩了甩头，做了几次深呼吸，试着把头脑清空，这才认真下笔画起来。
她全身心都投入在那小小的一张黄纸和转动的笔尖上了，待到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满意地抬起头，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鬼若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吧？
她把符纸折起来放进袖兜里，撑开伞冲了出去。
绕着殿外转了几圈，下半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却连鬼若的影子也没看到。
余昭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却在快要到本殿正门的地方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