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愿

燥热的风不耐烦地吹着，从少管所破废的窗户间穿来梭去。这时，一声细微的响动架着风跃上来，宿舍里昏昏沉沉的小妹们闻声，立马向窗口凑过去。
祝灵曜推着窗上松动的铁栏杆，缩缩身子，从空隙挤进入。小妹们一簇而上，搭把手拥护她下来。
“祝姐，整成啦？”
“怎么样，她们没发现你嘛？”
祝灵曜跳下窗，把铁栏杆归复原位，到门口勘探了一番后，挑着眉毛神气一笑。
“那帮憨迷日眼的，管得了老子？不过还是得小心点。”
祝灵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彩雕小球拧了几下。
小球从中心层层绽开，露出核内的一个空间。
祝灵曜旋手一倒，许多烟头立刻从这个空间里掉落出来。
小妹们的眼睛顺着掉落的烟头大放光彩，一群人开手就上，“板扎”的赞叹声顿时弥漫了整个监狱。祝灵曜笑着看她们一脸陶醉的样子，忽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她连忙对着小妹们打了一个手势，小妹们也心神领会，飞速藏好了烟头。
不一会，宋教官阴森的影子就从门缝外展全了。她黑着脸，怀疑地看着宿舍里整齐站好的一群人。
祝灵曜打在前头，阴腔怪调地问好：“早儿，宋教官。”
宋教官凶了她两眼，问：“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板扎。15号，你又在整哪样？”
“啊，我给她们背教规呢。她们说我背得板扎。不信我背给您听听？”
“哼，是啊！这几年，你差不多把这些条条框框都犯了个遍了!”宋教官嘲讽道。
祝灵曜闻言，故作悲伤地沉了眉目。
“老宋，我昨天不是刚交了检讨，保证以后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修正自我，服从指挥，为人民做贡献，为国家……”
“行了行了！”宋教官厌烦地打断她的演讲，“有人找你，跟我出来一趟！其他人，跑完步该干啥干啥！”
宋教官狠狠瞥了瞥众人，扯着祝灵曜走了。
整洁的办公室里，熊铸喝着茶，眼光不停地瞟向门口。不知过了多久，宋教官终于带着祝灵曜出现。熊铸连忙站起来，宋教官也推着祝灵曜一训。
“这是咱这的所长，快问好！”
丧着脸的祝灵曜立马堆上让她自己都恶心的假笑。
“所长好，见到您我非常荣幸，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
宋教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向严肃的熊铸却忍俊不禁。眼前这个孩子虽然削瘦不已，但每一条骨肉上都充斥着力量。略黑的皮肤在红痂的衬托之下，更逸出狂野的气息。
在这种对比之下，祝灵曜手上那一副渺小手铐显得格外滑稽可笑。熊铸对宋教官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自己关上门，拉开一条椅子，拍着祝灵曜坐下来。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熊铸温言关怀道。
“前两天打‘畜牲’的时候弄的。”
“你受苦了，孩子。”
“啊停停停！”，祝灵曜烦躁地翘着腿，收了方才那副做派，“别给我煽情，你就说你找我整哪样嘛！”
“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祝灵曜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又似乎恍然大悟，“哦，是不是老宋向你告状，让你把我转到别的宫里去改？”
熊铸看着她，眼神更加柔和。
“我带你去你父亲生活的地方，以后，我和同志们就是你的亲人。”
祝灵曜斜头瞅着他说：“大叔你哪个啊？”
“我叫熊铸，是你父亲的朋友。”熊铸从兜里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手帕，递给祝灵曜问道，“认识这个吗？”
祝灵曜奇疑地打开，一块鱼形玉佩露了出来，她的手指不由得一顿。
认识……可太认识了……
“另一半应该在你母亲哪里。”
对方缓言而语。祝灵曜试探性地触碰着玉上的纹路，仿佛在重合记忆中母亲的动作。
当初阿妈一有闲暇，就会拿出这块玉佩轻轻摩挲。后来被那群人打了毒针的时候，她也是紧握着这块玉佩，才挺过一次又一次的毒瘾……
祝灵曜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你从哪弄来另一半的？”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
“他人呢？”
“很抱歉，他牺牲了。”
祝灵曜没有像熊铸想象的那样悲伤，相反，她不屑地轻笑了一下。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见过他。”
“别这样说。你父亲是个英雄，只是身份特殊，不能和你见面。但他对你们母女一直都很愧疚，也一直爱着你们……”
祝灵曜切了一声，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你父亲最后一次任务时，托我替他照顾你。阿曜，跟我……”
“别叫那么亲”，祝灵曜粗鲁地中断了对方的言语，“你要是为这事来的就请回吧。这么多年了，我在这过得挺巴适的，有没有你们对我来说无所谓！”
祝灵曜说完，起身就要走。这时，背后那个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
“那‘纳森’呢，你也无所谓吗？”
祝灵曜的脚步一滞。她警惕地回首，发现熊铸已变了脸色，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是纳森的人害死的，你也是为了她才进的监狱。可惜你砍的那几个，并不是纳森的人，只是打着纳森旗号喝人的半截子。”熊铸望着祝灵曜，一字一顿，“做我的徒弟，我能帮你真正复仇。”
祝灵曜全然收了轻浮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不合年龄的尖锐。她回身直目熊铸，冷冷说道：“据我所知，四年前的那场大战本可以端了纳森。是你们故意手软，让大战成了大戏！”
熊铸沉目摇摇头，说：“那是纳森的头子K姐散播的谣言。她想挑拨离间，让我们自己人相互猜疑。”
“哼，你们都是一家的！”
“我的父母，也被她的人害死了。”
祝灵曜一惊，看向怅然的熊铸，而熊铸凝神少顷，起身向她走来。
“纳森一定还会回来，就是不回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们有着共同的仇人，想清楚，是跟我走，为你父母报仇，还是就这样在牢里浑浑噩噩地待一辈子？”
男人说着说着，眼里不由自主地闪了些诡秘的光芒。但很快，这种异色就隐藏不见了。
“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保证，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话语吹乱了少女的心绪。祝灵曜逆目直视着他，眼底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