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轿车里,一个青年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枪。枪已经组装了大半,可是有几个零件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捏起来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安在哪里。
“嗨,幺哥,你就是熊恩?”一双巴掌拍在车窗上。
熊恩抬眼望望,说:“你是……阿曜?”
“你们真不愧父子,说话都这么会套近乎。”进了车子,祝灵曜毫不见外地伸手去索熊恩的枪,“整枪整不会了是嘛?你给我,我给你搞!”
熊恩惊奇地看着她说:“你会组装枪?”
祝灵曜挤挤眼道:“那当然了。宫里面修枪养枪都是我的活,那些条……”
祝灵曜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改口,巧笑遮掩道:“那些教官早烦我了。要不得力,我还能蹭吃蹭住啦?”
熊恩被她的话逗得一乐。他向车外远远眺去,少管所门口,宋教官正拉着父亲喋喋不休。
“所长,你把这丫头弄走我安逸得板。她干脆把这当家了,还成了大王,天天拉帮结伙的整蛊我们!不过那丫头唔俗得很,只怕您也扳不过来。”
熊铸微微一笑,耐心听完她的抱怨,然后提着祝灵曜的行李下了台阶。
“阿曜,能冒昧问一句吗?”熊恩踌躇道。
“嗯?”
“其实你当时才十三岁……而且你也已经到了期限了,为什么他们不放你出来?”
祝灵曜满不在乎地笑笑。“是我不想出来。”
“不想出来?”
“阿妈死了,我没地方去。而且那几个死丫子后来叫别的小半截扎死了,我出来也没啥意义。在里面挺好的,生活规律,安全无忧。最重要的是,没有白粉!”
祝灵曜潇洒地安着枪,仿佛谈着别人的故事。但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抬眼望向熊恩。
“等会,你们怎么对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熊恩哈了一声道:“是我父亲查的。和李英阿叔有关的一切,父亲都查了个遍。”
“呵,你爹可真爱我爹啊!”祝灵曜戏谑着,把枪递了过去,“整好啦,呐!”
“聊什么呢?”
熊恩还没来得及夸赞她几句,熊铸就已经拉开车门进来了。祝灵曜发觉,熊恩一见到他父亲,马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恩,我让你给王阿姨传的信,她收到了吗?”
“收到了。”
熊铸点点头。两人的情态,完全不像是父子,倒更像是上下级。
夕照轻轻笼在简陋的派出所上,一个女警察抱着一叠资料,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女子风风火火,放好文件后,一下子瘫入座椅。
“王队,辛苦啦,周末还在忙!”一个小警察蹦蹦跳跳地凑过来。
王磊清饥肠辘辘,无心回应。她从桌子下踢过来一个纸盒子,可是纸盒子移过来的那一刻,她立马觉得有些不对。
太轻了!
王磊清登时坐起身来,打开一看,盒子中只剩一些饼干渣,以及一张“谢谢王队”的纸条。
“我这三天不在,你们把我的老窝都偷了吗?”
小警察尴尬地挠挠头,说:“昨天小赵他们出警早,就‘甩了’你的零嘴救急了。”
王磊清无语地翻了下眼睛,用手指碾着吞下最后的“食物”。
“熊大这两天来过吗?”
“将将来了一趟,还带了一个娃娃,说你回来了老地方见面。”
王磊清闻言,立刻跑出办公室。
榕树下,两个人如常等着,只是靠着树悠闲抖腿的那个人,变成了一个短发的女孩。
王磊清知道,这就是祝灵曜了。
祝灵曜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磊清,眼睛直直勾住她胳膊上那块烧伤的疤痕。正当王磊清准备开口时,她却率先发话了。
“嬢嬢,是你呢……”
王磊清眼中闪现一丝迷惘。
“当时纳森的人来我阿妈摊子上找事,是你揍了他们一顿,还买下了我们所有的东西……”祝灵曜戒备的眼神渐渐松和,“你的疤痕挺酷的,我还问是不是纹身呢。”
王磊清恍然大悟。那年,上面的人派她去清和街打探情况,结果情况还没打探,她就因为路见不平被那群逼崽子猜出了身份。后来也正是由于这件事,组织上选卧底人员时,第一个就把她给剔了出去。
祝灵曜主动向王磊清走近,熊铸发现,她的脸上难得闪起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王磊清怔然望着她。如今的祝灵曜,再也不是八岁时那个乖巧纯真的孩童。她痞里痞气,落拓不羁,一双年轻的眼睛里,沉淀着历经江湖的老辣。王磊清无法想象,这些年来,这个孩子都应对了怎样的风雨。
“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平常的时候,你就和她住在一起。”熊铸不再打扰两人,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