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缘起

“艾思！”
一个声音忽然将她从沉睡的幻想里激醒了，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疲惫在睫毛颤动的最后一刻猛然睁开。
课间的时候多少有些吵闹，时值盛夏，蝉鸣也扰的人心烦，原本闭合着的倒数第一排的窗帘被一个同学拉开。
光洁的脸上才有一种噩梦初醒的沉寂感，白日的亮光便像生冷的刀子从背后刺过来，有一种久处黑暗而突见光亮的不适。
艾思迷迷糊糊把头抬起来，瞳孔映照之处，人影嘈杂，书卷山积，由模糊到清晰的过程只有两秒钟，脑袋一沉，眼睛又闭上了。
“艾思……艾思……”
木魅轻轻地叫她，像山谷里最末端的回音，飘忽而又空谷传响。
“艾思，不要睡啦，老师快来了，要上课了！”
木魅抬起手来挡在一侧，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
那个发丝里带着一点汗味的人一点也不想理他，只是懒洋洋的，困困的让他看着自己的后脑勺——转过身去睡了。
“真的要上课了！”木魅身体挤出半个过道，歪歪斜斜的拉着桌子，差点连板凳都翘起来了！
曾林游戏打得好好的，胳膊肘下的桌子一动，连累得他差点输了，连忙叫他别闹了，免得到时候连板凳也被林木魅拉过去。
“怎么别闹了？”木魅气起来，额头吃了曾林的一记暴栗，有点不甘心艾思不理他。
木魅盯着她，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臂，刻意把声音压低，又拉长了，“上——课——了——”
结果铃声没响，老师倒是提前进来了，胳膊里夹着书，手里拿着戒尺，一走上讲台就把书跺在桌子上一响！
“同学们，上课了！”
到这时候上课铃才响，刚才吵闹的学生怎么离开座位的此时就怎么跑回来坐在座位上，像一条倒带迅速开始往回倒。
对着班里的人一顿扫视，专门教政治课的王老师有些不满，脸上横肉一甩，自然训斥起来。
“你们都是实验班的人，上课皆要提前准备，不要想着跟隔壁普通班的人一样非要想着上课铃响才来慢慢吞吞的做准备。”
学生们都不敢多说话，唯恐触怒了他。
木魅倒不怕的，一听见他这么说，便小心翼翼冲着艾思吐了下舌头。
“看吧！叫你提前准备！”
他悄悄吐槽，虽然只是把头偏了过去，临高临下的老师又怎么会没看见？
“有些人！自己学习功课不好就不要影响别人！影响别人，自己又不努力，既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
“看吧，在说你。”木魅一听，拿着书端正了起来，却是自得地说着悄悄话，好像艾思听不见，又希望她听见。
王老师上课喜欢在最后几分钟留给学生自己消化，所以课程一讲完，原本应该安静的课堂又有点嘤嘤的嘈杂声了。
木魅本来好好看着书，一抬头，却发现穿着大白背心挺着肥油肥油啤酒肚的王老师一脸不善看着他，“刚刚在干什么？罚站去！”
他不太喜欢在课程刚开始的时候就处罚学生，因为那样会耽误其他们听课，临近下课的时候惩罚就刚刚好，不让他们玩儿，专门占用他们的下课时间。
木魅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受了处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待会儿隔壁班的人一跑出来肯定就看见他，他们会想，这个实验班的人怎么也会罚站？好新奇！
王老师背着手跟他一起走了出去，一点也不避讳的跟他说：“知道为什么惩罚你吗？”
木魅拿着书真想装个懵，不过王老师应该看见了，所以想狡辩也没用，当下沉默着，缓缓的低了头，一副我错了你想怎样都可以的样子，小模样惹人心疼。
王老师中气十足的说着：“我惩罚你是因为你还有救!假如你没救了，功课烂的我连碰都不想碰你，那你该干嘛干嘛去！只要不影响我上课，我会在意你的功课吗？”
这种训斥的声音占据着木魅的耳朵和心灵，让他只能好好听着，不敢反驳半句，抬头弱弱答上一句：“是。”
又低下头去。
“老师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读书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垂目而下，那个白白的大肚皮终于消失了。
呼——
木魅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已完全没了紧张感。全身靠在铺满墙壁的白色瓷砖上，刚歇上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温馨的提示语和学生一下子从课堂里涌出来的声音绞进他的耳朵里，碍于面子，还是把书拿起来挡住脸吧。
于是很多同学从课堂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实验班的学生站在走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哇塞诶！那个实验班的居然下课还看书。”
“好用功哦——”
“用啥功？真正用功的人都很低调，我敢打赌，这丫只是想出来显摆！”
嘈杂的声音开始围过来，不过因为他是实验班的人那些人都不敢围的太近罢了。
木魅假意咳两声，手里的书翻了两页，表示不在乎。
“切，拽什么拽？实验班的人也不一定能考中，届时高考见真章！”
木魅听见这个说法，倒忽然像是提醒了他似的，对嚯！快到高考了，考差了怎么办？
心中不由得想起艾思，结果一转身发现她又趴着睡觉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能看到艾思下课的时候睡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想想也没听说她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懈怠了？
木魅有些忧虑，他想跟艾思一起考中同一个学校。
不过他从前是不跟女孩说话的，第一年也不知道班里有这么一个人，直到第二年，他的位置变成了班里的倒数第二排。
就算是这样，最开始也没注意到她，可能是因为艾思很沉默，在班里存在感很低，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功课滑得太快，实在是提不起对周围人的兴趣。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了艾思的歌声。
那时他在思考一道算术，脑子里焦头烂额，周围的读书声、交谈声、笔画声吵得他不胜其烦，正当木魅急得抓耳挠腮之时，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美妙的歌声，梦幻纯真，他回头，看见一个女生面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一头短发，美妙不可方物。
那时，除了她的歌声，最令木魅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镶嵌在刘海下的眼眶里，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美感。
“你唱的什么歌？”
木魅明知故问，宫明敏的歌很流行，陈国无人不知的。
“我们唱的是宫明敏的《小猫种》，你会吗？”
达喜笑嘻嘻的回答，艾思却像是突然受了惊吓一样，看着他不说话。
“我没问你，我问她。”
他从一开始就把达喜给忽略掉了。
弄得达喜十分尴尬。
没有老师的课堂嘈杂声还在继续，木魅却一直在等着艾思开口。
终于、、、、、、
她说了。
“《小猫种》。”
“是什么？”他装作没听见，故意调戏她，身体向她一倾，等着她软软的声音再度飘进他的耳朵里。
“诶，你干嘛！”
达喜开始打抱不平了，连袖子也捋起来，好像木魅再过分一点她就要揍他一拳了。
这是？
把他当成纨绔子弟了？
虽然后来木魅跟她告白了，可是当木魅第一次跟她说话的时候，他给艾思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是喜欢达喜。
直到她被他纠缠得很了，她才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长的好看。”
她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答话。
“可是我同桌呢？她长得比我还好看。”艾思有点一脸懵逼。
“可是，我只跟你说话。”
艾思一怔，他好像确实没有跟达喜说过话。
有一回，达喜问他借试卷抄，他没借，话也不说。
她便摇着她的手，求似的，“你问他借一下。”
后来他才借了。
达喜由是不喜欢木魅，木魅更加不喜欢达喜，可是木魅很害怕达喜把艾思带坏了，曾经悄悄对她说：“你不要跟她学，她是学艺体的，文科成绩不需要太好，可是你不一样，你需要一个很好的成绩才能上大学。”
可是艾思最开始是不愿意和他说话的，好像她不跟他说话，就是对他调戏的无声抗议。
木魅本应该觉得自尊心受挫，可是他偏偏，就更想跟她说话了！
“艾思，其实你想提高学习成绩可以请教我，死读书是没有用的。”
每当他这样请求，艾思都会一如既往把放在面前的书推到左侧，如山一般将他阻隔起来，不过这样始终不方便，所以每次木魅不再缠着她了，她又会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结果这个习惯被木魅发现了，他就故意骚扰她一下，然后安静。
骚扰她一下，然后又安静。
每回艾思把书推回原来的位置，又忙不跌的推回来，推过来推过去，推过来推过去，来不及，书就掉下去了，啪啦啦散了一地。
实验班的人学习成绩都不错的，就是太用功，很少管别人闲事，课堂里发生这样的事，也没多少人朝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