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金蚕蛊

九月半，斗蛊大赛如约进行。
龙婆婆对于这事也是知道的，她问石灵想不想去看，石灵重重的点了点头。
龙婆婆腿脚比较慢，一老一小需要提前出发，不然等她们到地方估计都结束了。
斗蛊大赛在寥寨举行，每个寨子共派五个年轻人加一个长老之类的人参加。
每年哪家的人赢了，下一年就在赢的寨子里办。
石灵人小腿短走的也很慢，寥寨离这里有几里地，她和龙婆婆从凌晨三点出发走走歇歇，到地方还是迟了一些。
寥寨里准备了舞狮和鞭炮，这些都是自己人，舞狮都是寨子里的人自学的。
像这种事情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只有内部人员能参加。
每个寨子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练蛊，这个练蛊要求苛刻，稍微不慎就会出人命，而且是传女不传男会练蛊的人就更少了。
石灵第一回见舞狮，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龙婆婆叫她她都不愿意走。
鞭炮的声音很大，这个清冷的地方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石灵的脑袋被扎了两个小揪揪，一边绑了一个小银铃铛。她穿着比较随便，龙婆婆年纪大了还没来得及给她准备盛装的衣服。
周围的女孩都是穿着红色盛装，头上带着银冠，脖子上挂着银项圈，腰间带着围腰，穿的很周正大气。
对比下来石灵的穿着就显得寒酸了些，不过她年纪小，也不用穿着太过华丽。
斗蛊的地方在一间长长的屋子内，那里四周点着火把，一间长桌子对面分别站了两个人，各寨子来的长老人员都坐在提前准备好的凳子上。
正位坐着本寨的族长，侧位则是另外四位族长。
廖寨的族长是个五十岁的老太太，她手中拿着一根蛇头拐杖，头发用青色的布包住，身上的衣服也多是青色为主。
她的皮肤已经苍老，骨子里散发的气息却依旧神秘而坚定。
在她的左边是龙寨和石寨的族长，右边则是吴寨和麻寨的族长。
五人皆是女子，石寨的族长最年轻，剩下的年纪都在三十多岁左右。
斗蛊前每个蛊师都会喝下提前准备好的雄黄酒，避免被蛊虫误伤。
第一场上的是两个十几岁的姑娘。蛊的种类有很多，有:蛇蛊、金蚕蛊、蔑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肿蛊、癫蛊、阴蛇蛊和生蛇蛊……
她们这边的人多数是拿蛇、蛊、蜈蚣来炼制。
石灵个子矮，被挤到了后面去，这间长屋子里的人很多，都站在两侧观看。
龙婆婆见她看不到就把她抱了起来，这下石灵总算能看了。
一条黑色的细长蛇，从那个穿着红衣盛装的姑娘的手臂窜出，它的身体顺着桌子蜿蜒前进，眼睛有些猩红，一看就是毒物，不好惹。
另外一位姑娘的后背爬上来一只有一丈长的大蜈蚣，它的脚很多，速度极快。控制蛊虫需要念咒语，这些咒语一般只有自己知道，一但被外人知晓，将面临着随时暴毙。
那黑蛇喜欢爬到一处较黑的地方静静地盯着敌人，眼神带着杀气和警惕以及兴奋。
蜈蚣率先出击，它身上的颜色很花，说它是蜈蚣已经不像了应该叫它龙蛊。
这种蛊和众多蛊虫长年待在一块，靠吃掉其余的毒虫类为生。经年累月它的身体也会慢慢变得像龙，这种是长爬虫、蛇、蜈蚣混在一起结合的生物。
而那条毒蛇应该是从小喂养某种剧毒之物和毒虫类，久而久之毒上加毒。
两方很快缠斗在一块，蜈蚣的腿很多，像是带着尖刺，扎进蛇的皮肤，毒素随之渗透进去。
此时两方拼的就是谁的毒性更强，有种说法叫做以毒攻毒。若是自身就是剧毒之物，那种小毒对它来说就如同毛毛雨，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毒蛇被喂了十年，自然也不是那一点蛊能奈何的了的。
但毒蛇身上弱处最明显的也就是那七寸，蜈蚣在坛子里和各种毒物厮杀多年，经验丰富，自然也知晓其弱点。
它故意露出弱点，引诱毒蛇上前咬在它的身上，然后用起全身的手脚，捅进了它的七寸，那蛇痛的左右嘶喊。
蜈蚣下手狠毒直接把它的胆一并勾了出来，然后现场生吃，并对着毒蛇的主人做出了挑衅的举动。
那毒蛇的主人，见她养了多年的蛇死掉了，大怒道：“我要你偿命！”随后就从腰间拔下一个带毒的匕首，朝那蜈蚣刺去。
蜈蚣的主人吹起了口哨，把那蜈蚣唤了回来，她长得很漂亮，看对面那人的眼神中透露着得意：“你技不如人，还想拉我家龙儿偿命，好小的气量！”
这两个姑娘，赢的是龙寨的，输得是麻寨的，两方吵架家族里的人自要出面。
麻寨的人一脸难堪，不依不饶的说道：“斗蛊大赛至今已经多年，大家也都是相安无事。不会出现如此狠毒的手法，养蛊之艰辛各位也都知道，这条蛇可是我儿从五岁之时就开始培养，你寨中人说杀就杀了，岂不是太过不留情面。”
龙寨的长老中有个中年男人，他很是圆滑说道：“麻族长不要生气，这小姑娘年轻气盛却也无害人之心，再讲那蛊虫脾气捉摸不定，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刚才蛊虫发凶，我家小儿控制不住了，才误杀你家的蛇。”
“再讲了，斗蛊之事凶险无比，既然参赛了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哪有事后发怒的征兆。”
他解释完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说道：“今日算是我家对不住你家，该日请你来寨子中喝酒，别伤了各寨彼此的情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麻寨的人也只能作罢。
后面几场皆是各家的小辈斗蛊，石灵兴致缺缺，还想要出去看舞狮。
石青紫早就注意到人群后的石灵了，月余不见也没什么变化，看来龙婆婆那个家伙挺喜欢她的。
石灵被龙婆婆抱在怀里，晕晕欲睡不知过了多久，龙婆婆把她叫醒了。
“灵，快看。到你娘出场了！”
顺着龙婆婆的视线，石灵准确找到了她娘，她今天打扮的很庄重，头上的银冠衬得她整个人的气息更加古老神秘。
她的对手原本是吴寨的长老，临时又更换成了吴寨的族长。
吴寨的族长是个中年女性，她长得不是多好看，但只要是这里的女性都带着一股野蛮，如同大自然中桀骜不驯的夜鹰。
石灵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娘用蛊，她的手细细长长，指尖带了些老茧。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上的花纹是古老的图腾，她用轻轻一推露出了里面的金色蛊虫。
此蛊一出，四周寂静。
金蚕蛊在苗疆很是出名，也最是狠毒，寻常之人难以炼制。
石青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乐器，是埙。
材料是木质，正中央刻了一条蛇，吹起来的音质醇厚又动听。
石青紫用音器操控蛊虫，那金蚕蛊收到信号，浑身慢慢蠕动起来。
对面的族长额头多出了一滴冷汗，没人比她更知道金蚕蛊的毒性了。
四周之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吴寨族长为了寨子的荣誉只能硬上。
她的蛊虫是只蜘蛛，约是半个手掌大小，浑身黑紫色。蜘蛛的手臂上绒毛变成了尖刺，蜷缩在一块时像块带刺的肉球。
金蚕蛊的行动不快，所过之处皆被毒液腐蚀烂掉。
毒气直接渗透木板接触了地面迅速扩散。
寥的族长吩咐人让他们去找东西把毒气围住，四周四方寂静，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小声说话的。
连其他几寨的长老都是面色严肃，石青紫极少在人面前展示蛊术，大家对这个才上任三年的族长根本没有多少印象。
这一次五寨的地位又要变动一番了。
蜘蛛面对金蚕露出了惧意，却还是被身后的主人催促着上了，两方只是一接触，那毒蜘蛛的身体直接被金蚕吐出的剧毒丝腐蚀了一半。
这场比试不言而喻，已经不用再打了。
石青紫对着吴寨的族长说道：“吴族长，就这样吧。”
对面那人面色沉重，点了点头，再不收手那条毒蜘蛛她算白养了。
石灵躲在远处看了个真切，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她娘没有带那条蛇过来。石灵能感受到在寨子中那条蛇是最大的威胁，连金蚕蛊在它面前都算不了什么。
龙婆婆笑着问石灵：“你以后想成为你娘这样的人吗？”
石灵摇了摇头，她用手语比划道：“我不要成为她，我以后要让那些东西全都听我的。”
她比划的很慢，尽管如此龙婆婆还是需要思索一番才能看懂一部分。
石青紫远远的看见石灵比划手语。知女莫若母，即使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在某些时候心里就能快速的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是她这次太过胆大，有些话不该说，也不能有任何想法。
人群散后，石青紫看了龙婆婆一眼，示意她把石灵带过来。
龙婆婆以为她们母女要叙旧，就带着石灵过去了。
这是一处空地，周围没人。
石青紫冷眼看着那个孩子，问道：“你把刚才要说的话，再比划一遍。”
石灵照做了：“我要让那些东西全都听我的。”
石青紫看的懂手语，眼见她真是这样想的，直接弯下腰一巴掌重重的打了过去。
石灵人小，直接被她打翻在地。这是她记事来，石青紫第一回打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只能用眼睛盯着石青紫看。
龙婆婆心疼的上前把她扶起来，问道：“青紫你这是做什么？”
石青紫并未理她，眼神看向石灵冷声说道：“反其道而行之！你可真是我的好孩子。”
石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有点深奥。
石青紫对着龙婆婆道：“日后的斗蛊大赛不要带她来了。”说完她走了，依旧是那样果断连回头看一眼都不可能。